第140章 被縛的使者
會議當天的「貝爾斯塔德」明面上與往日沒有什麼區別。
畢竟各教會神職者所聚集的住宿區在烏爾河的北段，遠不如烏爾河南段熱鬧。
除非是去參與品鑑會，不然無論是東城還是西城的居民都沒有在北面活動的理由。
自然也無從體會那種四方匯聚、風起雲涌的感覺。
如果說烏爾河畔是大富大貴之人才能定居的地方的話，那麼烏爾河北段的河畔區域則一定屬於「貝爾斯塔德」權貴中的權貴。
因爲那裏屹立着神明永久注視之地——豐饒城堡。
而這一次的“北境會議”也正是在這豐饒城堡內舉行的。
只不過，會議具體的地點並不在城堡內林立的某座塔樓中的一座，反而是在主塔樓和南面副樓之間的集會廣場上。
這一點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按照大家對豐饒之神和祂的信徒們的一貫認知，喜愛炫耀財富的他們一定會把會議安排在某個富麗堂皇的大廳。
突然變換到了相比之下樸素得多的廣場，多少令人有些猝不及防。
當然，說是樸素，其實也遠比絕大多數城鎮內的廣場要華麗得多。
這個集會廣場整體呈矩形，寬闊而平坦，鋪設着淡黃色的鵝卵石。
這些光滑的石頭在經歷了百年的踐踏和風蝕之後反而給人一種歷久彌新的鮮活感。
廣場中央是一座由巨大石塊壘築而成的高臺，兩側分別砌有石梯和石坡。
高臺底部種滿了鮮豔多彩的花草，在微風中搖曳生姿。
這些花朵散發着令人陶醉的香氣，填滿了整個廣場。
高臺四周是錯落分佈的近百張石椅。
這些石椅由堅硬耐用、細膩平滑的花崗岩雕鑿而成。
每張椅子都經過精心設計和製作，並以繁複的紋飾點綴在椅背和扶手的位置。
伊格和法斯特、普斯納二人找了相鄰的幾個位置坐下，隨意地聊着天。
四周也有不少像他們一樣的“小團體”，彼此之間竊竊私語。
北境之中，除去地勢相對平緩的南部，中部和北部區域都山巒密佈，地理上的封閉性很強。
真正有能力跨越區域產生影響力的教會很少。
平日裏，臨近的城鎮間或許摩擦不少，但真正到了這種大場合，又會自然而然地聯合起來。
“三鎮同盟”的建立也是基於同樣的邏輯。
旭日當空。
伊登·薩克斯頓大公終於在一衆飽滿麥穗教會神職者的簇擁下，走上了高臺。
臺下石椅間的議論聲也漸漸平息。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北境最有權勢，背後教會實力也無比強大的男人身上。
伊格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年輕——
這位面容硬朗的英俊大公雖然已顯露出歲月磨礪後的沉穩滄桑，但對於身居這樣一個高位的人而言，還是太過年輕了。
不過，“大公”畢竟處在王國的頂端，大公的孩子即使天資再不堪，在充足營養、各種奇物和全國乃至全大陸的名師的幫助下，往往都能夠像尋常貴族繼承頭銜那樣順利地同時繼承父輩在教會中的高位。
這對於普通人而言是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但每個大公都是半公開的神明使徒，享受強大神明的恩澤，調動奇物和各類珍貴物資輕而易舉，拔高繼承人的資質並非難事。
這也是「斯普雷特王國」政教合一的體系能夠維繫至今的核心原因。
所以，沒有人會因爲伊登大公的年輕而輕視他，更不會懷疑他的實力——無論外力曾經幫助他多少，他現在能成爲飽滿麥穗的領袖，就說明他的實力必然凌駕於四位飽滿麥穗的主教之上。
畢竟，神明授予教職時從來不在乎親緣勢力，連會干涉教會內部齟齬的神明都很少。
神明亙古不變、容不得半點投機取巧的標準唯有一個——實力。
也正是由於伊登大公的實力深不可測，臺下的北境諸教會的神職者才願意放輕聲音，聽他講話。
“感謝諸位能夠來參加這一次的北境大會。”
伊登大公鏗鏘有力的聲音從高臺傳出，在塔樓間不斷迴盪，即使離得不算近的伊格也聽得頗爲清晰。
“我召開這一次的大會，正是爲那個在場不少人可能都已經聽說了的消息。”
“爲了防止還有朋友不清楚或是不相信，我想在這裏鄭重地與大家再次確認。”
“是的，國王想要把他的第三個弟弟，柏爾·斯普雷特分封到北境做大公。”
“他派出了一個牧師，說是要去塔列克當書記官，其實是爲了打探沿途所有城鎮的情況。”
“因爲，他給新任大公所選定的領土，就是從塔倫圖到塔列克的所有城鎮！”
什麼？！
伊登大公的一席話頓時讓臺下炸開了鍋。
「塔列克」發展雖快，但在北境大多數人的眼裏，它身爲“王國最北點”的身份仍是最突出的那個。
那麼「塔倫圖」呢？
「塔倫圖」是北境中部有名的大城。
它之所以能發展成大城，就是因爲它身處北境中部的最南段，位於南部平緩區域和中部山巒地帶的交界處，發展上幾乎沒有受到地形的桎梏。
從「塔倫圖」到「塔列克」，涵蓋了北境超過三分之二的面積！
以勢力分佈來考慮，只去除了飽滿麥穗有力控制的北境南部，而把其他所有的地區都劃歸到了新大公的勢力範圍之內。
這樣的蠻橫行徑，誰會答應啊？
伊格也皺起了眉頭。
他確實思考過“新大公的領地”這個問題，但他沒想到這個新大公抑或是他背後的國王胃口這麼大，一下就要鯨吞大半個北境。
不過，這到底還只是伊登大公的一面之詞
正當伊格這麼想着的時候，他右邊不遠處也有人提出了質疑：
“伊登大人，很感謝您的提醒。”
“但您給出了一個如此驚人的消息，是否有證據可以證明呢？”
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提問的老者。
伊格認出了他，那是攀行之神教會“山林泳行”的神職者，也是中部“林間諸聯盟”的“最高長老”，多蘭吉。
攀行之神是北境中部最具影響力的神明，只是勢力由於種種原因始終無法繼續擴散出去。
不過，作爲數十萬“林間人”的共同領袖，多蘭吉確實有這個資本質疑伊登。
伊登大公聽到提問，微微一笑：
“那麼接下來，就請我向諸位展示證據吧。”
他輕輕揮動了一下手掌，侍立在旁的一位年輕飽滿麥穗神職者立刻就向後方一座矮小的塔樓跑去。
沒過多久，幾名持刀衛兵在神職者的指引下，將一輛搭着木架的板車從塔樓的門後推出。
一看清那木架的情況，在場的北境神職者們都坐不住了。
木架主體呈現出橢圓形，鏈條一半從木架左上方向右下方、另一半則從右上方向左下方延伸，穿過整個橢圓結構。
這些鏈條將囚徒緊緊地捆綁住，以一種充滿壓迫感的方式製造出了一顆殘酷的“麥穗”。
而被捆綁在木架上的則是一名女性。
這名女性長髮披肩，黑如墨，身材苗條修長，面容頗爲秀麗。
身着一件由光滑絲綢製成的莊重赭色長袍。
細膩而複雜的金線刺繡在長袍上畫出了一輪太陽，象徵着她的神聖和尊貴。
儘管被捆綁在木架上，她身上仍散發着一股難以抗拒的威嚴和自信。
堅定的眼眸中閃爍着攝人的光芒，彷彿能夠洞察一切。
不過，她那憔悴蒼白的臉龐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
這
這是一名秩序之神的神職者！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盯着被束縛住的神職者。
過後，再看一眼淡定從容的伊登大公，仍舊震驚得無以復加。
場面一時之間竟鴉雀無聲。
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想一個問題：
他怎麼敢？
這可是秩序之神的神職者！
有不少人甚至已經猜到了，這多半就是國王向北境派來的那個牧師。
只不過沒人會想到，第一次與這位“國王使者”見面，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
伊登大公很滿意於衆人的驚訝，他主動開口打破了場面的寂靜：
“正如諸位所見，我‘請’來了那位國王的使者。”
“我相信，她親口說出的話，諸位應該就沒有異議了吧？”
在這種時候，誰還敢當這個出頭鳥，自然是任憑膽大包天的伊登大公繼續發揮：
“那麼，特蕾西亞女士，能否請您告訴我們，這一次您到訪北境的目的是不是爲柏爾大公確認封地。”
“而他的封地範圍，又是否是從塔倫圖到塔列克的所有城鎮呢？”
特蕾西亞聽到伊登的問話，沒有半點回答問題的意思，反而冷冷地說道：
“我最後一次奉勸您，伊登大公。”
“請立刻放棄所有嘗試破壞秩序的行爲，並終止您的叛亂！”
說罷，她又將頭轉向其他教會的神職者們，說話的聲音洪亮而沉穩，比起囚徒倒更像是個領袖：
“還有在座的諸位，請你們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跟着伊登大公背叛王國。”
“如果你們一意孤行，面對的，將會是世界終極的鐵則和那焚滅一切的太陽！”
特蕾西亞說到後面，聲音變得熱忱，還極爲勉強地頂着鐵鏈的束縛將頭顱上移。
許多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的視線。
看到了那炙熱的、公平的、跳動的太陽。
場面又一次陷入了寂靜。
伊格注意到，有不少人都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顯然是難以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伊登大公看着臺下衆人的手足無措，暗道很多人果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自己今天的這件事看來還非做不可了。
他輕蔑一笑，打斷了特蕾西亞的狂熱禱告：
“特蕾西亞女士，您不必轉移話題。”
“您只需要告訴我們，王國是不是打算奪走大半個北境，然後讓北境的教會也像常綠平原上的那些狗一樣苟延殘喘。”
“你們高興了，賞他們兩根骨頭，不高興，就把他們的城市給奪走。”
伊登大公提出的問題顯然在場的所有人都很關切，大家心中都暗自期待他在誇大其詞。
但凡有別的選擇，沒人願意對抗王國和秩序之光。
不過，特蕾西亞的回答讓所有人都失望了：
“伊登大公，您搞錯了兩件事。”
“一、王國本來就擁有整個北境，不存在所謂的‘奪走’。”
“二、王國內的所有勢力也本來就該服從秩序之光的管轄。”
“是北境，是伱們，在這兩百多年的時間裏因爲歷代國王的寬仁而變得桀驁不馴，蔑視秩序！”
特蕾西亞擲地有聲的話讓在場所有人的呼吸幾乎同時一滯，隨後爆發出了激烈的反對聲！
教會實力弱小些的，像“花香之韻”的那個貴婦人，用高亢的聲音喊着：
“謬論！謬論！”
教會實力在北境僅次於飽滿麥穗的“迎風之火”的那個壯漢模樣的領袖，則乾脆用洪亮的聲音破口大罵道：
“你*死了？”
“誰讓你來管北境的事情了？”
“死*東西！”
臺下數十個教會的代表各個實力不俗，叫罵起來，聲勢驚人。
特蕾西亞在勢頭上完全壓制不住，只能無力地對抗來自整個北境的怒火。
伊登大公看了，心中冷笑。
對於特蕾西亞會如何回答他的問題，他早有預料。
不然也不會決定將她抓捕之後拉出來示衆。
秩序之光神職者們的傲慢幾乎是刻在骨子裏的，與北境人的獨立和自由根本格格不入。
只需要串連幾個關鍵盟友在臺下引導，輕易地就可以激發出整個北境對於秩序之光的怒火！
而現在，一切只剩下最後一步了。
伊登大公一個手勢，始終候立在木架側面的那個高大衛兵就明白了。
時間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提起了手中的鋼刀。
刀面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他那視死如歸的臉龐。
臺下的謾罵聲逐漸平息，轉而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驚呼。
難道？！
呼——
鋼刀帶起勁風，朝特蕾西亞的脖頸
狠狠揮下
感謝什造的小發卡、苟且狗的月票！
感謝令於木的打賞！
目前在製作北境地圖，應該可以在本週做完，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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