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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詩無茶
圈,可他想不出任何辦法能讓現在行屍走肉般的費薄林有片刻起死回生的情緒。

  於是他一下子盤腿坐到地上,趴在牀邊,輕輕抓着費薄林的衣角,帶着點隱約哭腔喊:“薄哥……”

  奇怪,費薄林沒流下的眼淚好像剛纔順着耳鬢相貼的動作順到溫伏的身體裏來了,費薄林面無表情,溫伏卻一看到他的樣子就快哭出來。

  後來溫伏也不說話了,他靜靜地趴在牀沿,就這麼仰着頭看着費薄林。他想說沒關係的,不管發生什麼都沒關係,只要費薄林還活着,只要他還守在費薄林的身邊,就算天塌下來了他也能給費薄林挖出一個角來,除了生死以外什麼都不是大事,考砸了沒關係,出了意外沒關係,哪怕費薄林殺人放火呢,還有他溫伏拿條命來兜底,真的沒關係的。

  可是他不會說,他知道費薄林現在也聽不進去。

  兩個人一個蜷着一個坐着,坐到了斜陽西下,又坐到了月上中天。

  溫伏餓了。

  他撐着牀沿起身,動了動自己盤得發麻的雙腿,傾身過去俯在費薄林身後,悄悄伸手去摸費薄林的肚子。

  他覺得費薄林應該也餓了,沒有誰是金剛不壞之身,人活着就會餓。

  溫伏把手從費薄林的衣服裏拿出來,雙腿跳下牀時腿還麻着,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後一瘸一拐地跑去了廚房。

  他不會做飯,說來真不可思議,來到家裏將近兩年,費薄林沒讓他做過一次飯。那麼久了,溫伏一進廚房,還是隻會煮他那有鹽沒味的麪糊糊。

  溫伏捧着一碗麪糊糊回到房間,費薄林仍然原來的樣子,連頭髮絲都沒動一下。

  他來到牀前,蹲下身說:“薄哥,吃麪。”

  費薄林不迴應。

  溫伏抱着抱着麪碗等了一會兒,見費薄林不喫,只能放在書桌上。

  他也不想喫。

  他想着費薄林,就喫不下東西。

  溫伏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人餓了也會有喫不下飯的時候。

  又過了好久,桌上的面徹底糊成一團,又冷又幹,溫伏想把面端回廚房,剛一起身,費薄林抓住了他的手。

  他愣愣的“:“薄哥?”

  費薄林放下懷裏的骨灰盒翻了個身,把溫伏拉到自己面前,抱住溫伏的雙腿,像水裏的人抱着一截浮木那樣,圈得緊緊的,隨後慢慢把額頭抵在溫伏的腿上。

  溫伏低頭,擡手摸上費薄林的頭頂,摸到一些木屑和泥沙。

  “別走了。”費薄林終於說話了,聲音又低又沉,無比沙啞,“哪也別去。”

  屋裏黑漆漆的,牀上費薄林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溫伏拿起來,看見來電是境外號碼,他記得費薄林教過他,這種來電一般是詐騙電話,看到就直接掛掉,於是他按了掛斷鍵。

  對方再次打進來,溫伏又掛掉。

  房間再次恢復安靜。

  他爬上牀,和費薄林面對面躺着,朝費薄林張開胳膊。

  費薄林把頭埋在他懷裏,一言不發。

  溫伏一下一下順着費薄林的頭髮,順出了那些零散的木屑。他不清楚費薄林去了哪裏,也不清楚對方是怎麼回來的,只察覺到費薄林身上有一種深深的疲倦與無力,這股無力瀰漫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非數日足夠清除。

  溫伏知道,最沉悶漫長的夏天要來了。

  外頭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窗臺上,有悠悠的雨絲順着窗戶縫飄進來,吹起牆面的窗簾,打溼了溫伏的手背。

  他的手護在費薄林的後腦,雨點砸到他的胳膊上,溫伏注意到費薄林身後的盒子也要被淋到了。

  他微微起身,把骨灰盒往牀頭推了推,剛推開,屋外的雨驟然下大起來。

  雨聲嘩啦啦傾瀉如注,溫伏驀然發覺自己的腰溼了一片。

  怎麼會呢?

  他盯着外頭的大雨發怔,雨怎麼下到他腰上來了?

  片刻後他聽見懷裏一聲極小的嗚咽。

  費薄林的脊背在發出細微的顫抖,沒多久,雙肩也幾不可察地抖動起來。

  溫伏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無措過後他又鎮定下來。

  還能怎麼樣呢?費薄林最差也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

  他們兩個髒兮兮地抱在一起,躺在家裏唯一一張牀上,費薄林一身的泥沙,溫伏也跑得滿身塵土,風把窗戶吹得來回拍打陳舊的窗框,數不清的細雨飄到他的身上,溫伏做過最可怕的噩夢也沒有這樣。

  他想,日子最差也就是這樣了。

  他抱着費薄林的頭和背,忽然意識到自己兩隻手也能把費薄林的肩膀圈住,原來費薄林的身體並非他想象中如此高大寬厚,費薄林的背也是單薄的,他摸得到他細細的一節一節的脊骨,摸得到他剛剛剃完不久後又在腦後長出的刺刺的頭髮,費薄林也會哭,一個人睡覺時也會綣縮得像只蝦米。

  溫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費薄林只比他大了不到一歲,原來一歲的差距也並非想象中那般遙不可及。

  不知雨是幾時停的,溫伏在它們尚未結束時抱着費薄林睡着了。

  再醒來是半夜,他熱得滿頭大汗,口乾舌燥,正準備下牀打開電風扇時,費薄林的手機又響了。

  溫伏察覺到費薄林因此驚醒,他快速地拿起手機準備掛斷,忽然注意到這串來電跟白天連續兩次打來的一模一樣。

  難道詐騙團伙也不休息嗎?晝夜不息地盯着一個人騷擾。

  溫伏想幹脆接過去讓他們不要再打過來,並警告他們再打就報警——雖然他根本不會。

  於是他按下通話鍵,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就問:“請問是,費薄林……”

  對方斟酌了一下用詞:“同學嗎?”

  溫伏沉默了。

  他低頭看向費薄林,費薄林此時也看着他,顯然是想他快點掛斷之後接着過去抱着他。

  溫伏決定再多問一句:“有什麼事嗎?”

  “終於聯繫上您了。”那邊長長嘆了口氣,做起自我介紹,“抱歉,事不得已,原諒我一直用境外號碼打給您,我是費董事長——也就是您父親的律師,我姓張……”

  溫伏說:“你等一下。”

  他把手機遞給費薄林。

  費薄林接過,放在耳邊。

  “喂?”對方試着呼喊,“費薄林同學,你在嗎?我的時間非常有限,希望您快點做出應答。”

  費薄林動了動嘴脣,用澀啞地嗓音問:“有事嗎?”

  “是這樣的……”

  溫伏屈起膝蓋靠着牆壁坐在牀上,安靜等着費薄林打電話。

  他們通話時間興許沒有很久,但十分漫長。溫伏看見費薄林慢慢從牀頭坐起,聽筒裏斷斷續續傳出一些陌生的詞彙,諸如“監聽”“英國”“病情”“鄒先生”“架空”之類的話,那聲音傳到溫伏耳朵裏嚶嚶嗡嗡的,像蚊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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