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衝動。
景融品着魚湯，誠懇讚美：“媽的手藝更好了。”
“手藝好也留不住你，”許冰很受用，但還是忍不住絮叨，“後天就要開學了吧？你這個時候搬出去多好，自己在外面住也沒人陪沒人幫的，多孤單吶。”
景虔給她夾了一塊排骨：“媽多喫菜。”
許冰瞪他一眼：“又來這一手，我還沒說你呢，公司裏什麼事非得在國外留那麼久，你不會還跟那個小混血沒斷來往吧？”
聽到這兒，景融也忍不住側眼看了看他哥。
景融比他大八歲，現在管理着家裏的大部分產業，是個很典型的事業狂，今年身邊忽然多了個人，但是聽說對方脾氣古怪不好琢磨，沒多久就把他哥踹掉跑國外去了。
景虔面不改色：“人家不叫小混血，有名字的。”
許冰注意力被岔開，開始盤問大兒子的感情經歷，景融暫時得到解脫，安安穩穩吃了個晚飯。
喫過飯後，景虔主動去洗碗，躲開來自親媽的n連問。
許冰看見景融，又想起小兒子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你跟室友相處的怎麼樣，確定不去你爸買的那套房子裏住？”
“挺好的，”景融無奈直面風暴，“不打算搬走，我們相處的很愉快。”
許冰還想再問，景父忍不住拉了她一把：“哎喲你這麼關心小輩幹什麼，快去跟我下盤棋，多久沒專心跟我待一會兒了。”
景融鬆了口氣，生怕對方等會再來絮叨，乾脆回房間去看書。
他房間裏的佈置跟租屋裏差不多，只是書要更多一些，兩個大書櫃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
“篤篤。”
敲門聲響起。
“媽買的草莓，我剛洗了一盤，喫點。”景虔端着盤紅豔豔的草莓進來，放在書桌上。
景融推了推眼鏡，餘光掠過草莓，沒去碰。
景虔習慣他的淡然，也沒催，轉身看着大書櫃：“我借你兩本書看看成嗎？”
“什麼類型的？”
“童話書或者故事會。”
景虔頭也不回，仰頭翻找着。
景融看書時喜歡廣泛涉獵，還真有這種類型的，不過放的比較偏僻，在犄角旮旯裏。
見對方往中間找，他沒忍住起身去幫忙抽出一本符合要求的書。
“謝謝。”
“沒事。”
景虔拿到書粗略翻看幾頁，把童話書在桌上攤開擺着，用手機拍了幾張照，不知道發給了誰，亦或者對方回覆了什麼。
總之，景虔露出一抹很淡又寵的笑。
景融心中有些猜測，但又沉穩壓下，面上不顯問：“在跟誰聊天？”
“哦，你嫂子，十二個小時沒見就開始想我了。”景虔毫不避諱說。
景融默了默，細細品了一下，對方漫不經心的語氣裏似乎隱約帶了點炫耀寵溺。
一瞬間，他居然有一點點的微妙不爽。
估計景虔覺得站在這兒跟對象聊天不如回自己臥室，摁滅手機拿起童話書就要出去。
“草莓你喫完了記得洗乾淨。”
留下這句話，房門一開一合，臥室裏只剩下景融一個人。
景融扶了扶書櫃裏的書，站着猶豫了一會兒，才坐在椅子上，草莓存在感十足地佔據他書桌一角。
腦中有什麼畫面一閃而過，他扶額，耳尖微微染紅。
“哥哥，喫呀，草莓很甜的。”曲玉睜着一雙清透水潤的桃花眼，睫毛濃密捲翹，用眼神催促他喫掉那顆被稱爲獎勵的草莓。
景融喉結滾了滾。
“手上有油，不乾淨，等會吧。”
他聽見自己這麼回答。
曲玉似是有點失落，手指攏了攏：“那好吧。”
景融有些見不得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心裏微微鬆動，正想說點什麼，卻見曲玉倏地眼睛一亮。
“哥哥張嘴，我餵你。”單純小兔五指張開，草莓圓滾滾地躺在他手心，襯得皮膚愈發白皙乾淨。
景融握着鍋柄的手下意識攥緊幾分，他直視着對方，試圖從中找到些連他都說不清的痕跡。
然而並沒有。
曲玉就像是完全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爲有多麼親暱依賴，堪稱越界過火。
然而景融還是在猶豫幾秒後，垂下腦袋，用嘴去銜那顆草莓。
草莓表面還殘留着水意，但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被曲玉握着，沒有那麼涼爽，反而有點溫熱。
景融嘴脣似乎被這點溫度燙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癢。
他正欲起身，對方的手指忽然蜷了蜷，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頰，小指甚至從他的下脣擦着過去。
景融起身的動作一頓。
草莓掉落，在地板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啊，不好意思哥哥，我只是覺得有點癢，忍不住想要縮手。”
曲玉摸摸頭髮，道完歉快速從外面又拿了顆草莓折回來，“補償給哥哥。”
景融把玩着一顆草莓，上面留存的水珠冰涼，令他的手指也沾上涼意。
他側頭看了眼攤開的書，沒了繼續閱讀的興致，乾脆合上放在一旁。
草莓賣相極好，但是看着就覺得很是誘人。
把玩的手微微停頓，半晌，把草莓送至脣邊。
微酸帶甜，汁水在口腔中迸發，似乎連神經末梢都因爲這份清甜的滋味而變得敏感。
景融喉結滑動，垂下睫毛，若有所思。
曲玉沒有騙他，草莓是甜的。
這個想法涌上心頭，他又後覺出一點遺憾。
家裏的草莓是甜的，那麼曲玉洗的草莓是否也同樣甘甜？
他像是忽然魘住，怔怔沉思。
手機亮起，彈出幾條消息。
曲玉：[哥哥喫完晚飯了嗎？
[我炒了哥哥教的西紅柿炒雞蛋，但感覺沒有哥哥做的好喫
[照片
景融點開照片。
一盤賣相還湊合的西紅柿炒雞蛋佔據照片的主要位置，只不過也許是曲玉沒有注意，他的右手無意間入鏡。
景融的注意很快從菜轉到手，下脣彷彿還殘留着對方一觸即離的微小癢意。
他兩指按壓照片，對方的手不斷等比例放大。
倏地，他發現對方的小指裹了一條創可貼。
景融下意識微微蹙眉，想再放大細看，然而放大倍數已經到了最大，他抿了抿脣，對着那不甚清晰的創可貼思索片刻。
驟然出現的關切和本就存在的理智隱約在摩擦敵對，景融閉了閉眼睛，摘掉眼鏡，用指腹按壓眼周。
[剛喫完，你呢
對方很快回他，
[準備去洗碗了，待會兒要陪朋友一起打遊戲
景融眉心又擰幾分。
小指包着創可貼還沾水，怎麼這麼沒常識？
還有，朋友連陪喫飯都沒時間，幹嘛還要陪對方打遊戲？
太陽穴突突幾下，他心裏升起一股無名之火，說不清究竟是因爲哪件事而不太高興。
連帶着，他的語氣也有些冷。
[不行
[欸？
[你先看會兒電視，其他什麼都不要管，我要出門打車了
發完消息，景融便起身下樓，路過一起看電視的父母時匆匆留下一句有事處理就穿好外套出了門。
動作一氣呵成，完全沒給旁人反應的時間。
等大門關上，許冰才一臉疑惑：“大晚上的，他還有什麼事非得現在去處理？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景父老神在在：“你兒子祕密多着呢，管那麼多幹嘛。”
[哥哥怎麼改變主意？
出租車行駛飛快，窗外景象不斷後撤。
景融手指摩挲手機邊緣，看着這句疑惑，心中也產生了點茫然。
他都能想象到曲玉看到他的消息後會露出怎樣詫異的模樣，也許那對乾淨的眼睛會微微瞪圓，更像一隻可愛的小羊了。
景融不願意去細想自己衝動之下行徑的根因，他斂眉，乾脆摁滅手機淺寐。
沒多久，出租車停下，他睜眼，掃碼付錢後下車，仰頭看了眼隱在夜色中的樓房。
不知怎的，他有點小小的鬱悶和緊張。
他甩開這些情緒，擡腳往單元門走去，坐電梯上樓，拿出鑰匙開門。
門鎖打開，景融拉開門進屋。
客廳的燈很暗，曲玉只開了橘黃的小燈，整個人蜷在沙發上，電視發出輕微聲音，似乎在播着肥皂劇。
對方本來閉着眼睛似乎在睡覺，被他開門的聲音吵醒，揉着眼睛坐起來：“哥哥。”
聲音又乖又軟，還帶了點沒睡醒的小鼻音。
景融本來有些複雜的心情忽然歸爲平靜，他故作鎮定換鞋掛外套，輕聲“嗯”了一下：“怎麼在沙發上睡着了？”
“因爲在等哥哥回來。”曲玉起身伸了個懶腰，頭髮有點凌亂。
景融拿了個杯子接水，離的近了也看清對方小指上的創可貼。
他面不改色：“小手指怎麼了？”
“哦，這個呀，切西紅柿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曲玉可憐巴巴看着他，“哥哥我是不是很笨，連切菜都切不好。”
景融心裏一軟：“你只是有點生澀，熟練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的，然而他卻不由得想，以後不能再讓曲玉靠近廚房了。
曲玉被他安慰到，這才露出一抹笑。
窗外忽然閃過一道白光，緊接着轟隆雷聲響起。
“看來又要下雨了。”景融收回目光，說。
他餘光掠過曲玉，卻發現對方似乎臉上閃過一抹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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