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時候。
原本杜呈璋交待她帶杜元茉去喫雁南樓的金絲棗泥糕,誰料這小姑娘並不喜歡。
熱心向外的年紀,讀着洋書,自然也向往洋人的食物,她想喝咖啡喫蛋糕,沈鳶拗不過,只好隨她去了,反正今日消費有杜呈璋埋單,於是任由杜元茉點了兩杯咖啡、兩份巧克力蛋糕,臨了看着菜單嘴饞,又加了兩份N油布丁。
想來是舶來品的緣故,又是京城一等一的h金鋪面,雖則只有幾樣,價錢卻貴得離奇。不過難得出來玩一次,沈鳶也沒多說什麼,掏出杜呈璋給的款子付賬,昨晚沒來得及數點,如今才發覺他給了她很多錢,即便是這麼一頓天價茶餐費,也只花了他所給的一小半。
服務生端上咖啡,一室醇厚焦香蔓延開來。
沈鳶回過神,學着杜元茉的樣子往咖啡裏添牛N,這是她第一次喝咖啡,聞來覺得有些苦,嚐到嘴裏卻覺得還好,茶也是苦的,漫漫冬日裏她坐在杜公館的窗邊喝釅茶,早都已經喝習慣了。
“這位葉醫生好溫和,同我講話時,好像生怕嚇到我似的。”杜元茉拿叉子喫巧克力蛋糕,眉眼彎彎如一道月,“只是沒想到他這樣年輕,聽大哥說他醫術高超,以爲總該是個禿頂老頭,孰料竟是這般高大秀氣的男青年。等我明兒回學校,一定要說給姐妹們聽,昨兒個她們還笑我燙了手活該呢,如今可該羨慕我了。”
沈鳶忍不住笑,伸手點點她腦門:“好好兒的h花大閨nV,可是越發嬌縱得不成樣子了。光天化日的,姑娘家這般狂言浪語,怎也不知道害臊呢。”
“大嫂名門閨秀,思想自是要傳統些,”杜元茉噘嘴道,“不過如今呀提倡男nV平等、婚戀自由,男nV公開交往都已不是什麼稀罕事了,我只是口頭說說,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總有那些臭男人,對着nV孩子家胡思亂想、言語冒犯,怎麼只許他們男人說得,我們nV人便說不得了?”
杜家小姐芳齡十二歲,如今煞有介事地自稱“nV人”,那情形實在有些好笑。
可沈鳶怔怔地卻笑不出來,她憶起杜呈璋那些朋友,如孫明財、徐西復……幾次見面,總是那般nGdaNG無禮、滿嘴wUhuI的,將yuNyU之事掛在嘴邊,盯着nV人的身子閒談取樂。
彼時她雖不舒服,卻無從抗議,只覺得男人素來如此。如今想想,素來如此,卻不是理應如此,而她又憑何一定要承受那些“素來如此”之事,這時代早就在變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男nV平等、婚戀自由……真是好時候。”良久,沈鳶喃喃道,“可惜了,我差一點就趕上這樣的好時候。”
“大嫂莫這樣說,”杜元茉忙道,“便是在封建古代,也總有佳偶良緣,如今戀Ai自由了,也未嘗沒有分釵斷帶、貌合神離的。大嫂與大哥雖是父母之命,成婚之後卻也非常恩Ai,這般良配難得,既然如此,又何必管它什麼好不好時候呢。”
沈鳶淡淡一笑,興許旁人眼裏皆如此,她與杜呈璋琴瑟和鳴,哪怕他另娶新歡她都不吵不鬧,更足見一團和氣、情b金堅。
可箇中滋味,只有她一人知曉,她微笑低頭,去挖一勺蛋糕,巧克力蛋糕甜得很,N油黏膩糊住喉嚨,她慢慢吞嚥,忽又覺自己不該喫這一口的,待喫完蛋糕再去喝咖啡,從前並不覺苦的,而今也該覺得苦了。
她們在咖啡館坐着聊天,不知不覺半日過去。到午餐時候,杜元茉貪玩不願回家,聲稱喫膩了家裏廚子燒的飯菜,沈鳶仗着有錢,兩人去胡家酒樓吃了條糖醋魚,喫完又去街市逛了逛,回杜公館時已是h昏,漫天紅霞斜斜地映在路上。
周蕙裏在廳裏看報,摘了花鏡,要看杜元茉的傷。杜元茉擼起袖子,把葉慈眠好一通誇,並將藥材和燙傷膏展示給她看,周蕙裏見nV兒高興,自然也沒甚可說,喚杜元茉的丫鬟戚兒來領了藥材去廚房煎了,又命人給沈鳶倒茶。
沈鳶陪周蕙裏吃了兩盞茶,她走了一天路,實在乏了也困了,晌午在胡家酒樓喫得又飽,於是沒用晚膳便上樓休息去了。
回到房裏,蒲兒絮兒正x1溜x1溜喫着涼麪,空氣裏漫着麻油、醋和J絲味道,沈鳶笑說句“好香”,蒲兒擱了碗要來伺候她更衣,她擺擺手道:“不必管我,我洗個澡睡了,你們自己玩便是。”
房門輕輕關上,沈鳶背靠着門,偏頭望向窗外雲霞。
紗簾捲起來,似是起了很大的風,常言道晚霞行千里,那日卻格外不同,等她洗完澡出來,天sE已昏晦得嚇人,烏雲密佈,雷電細鳴,隱隱約約彷彿要有一場暴雨。
“若此刻有一機會在眼前,不知先生……可願一試麼?”
她怎會有勇氣講出那樣的話,又是執念到了怎生地步,竟腦熱地去請求一位相識不過幾日的男醫生,爲自己實施那般荒Hui不堪的私密手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沈鳶閉上眼睛,好似還能看見那時的葉慈眠,他沉默地站在光影裏,很久很久,眉頭似蹙非蹙地望着她,若說震驚,也不全是,別過頭時又恍若有些悲哀。
“我既是醫生,便沒有拒絕病人的道理。”他輕聲道,“大少NN既有此意,明日午後,可來這裏找我。”
手指微微發抖,沈鳶有所直覺,或許明日過後,不,實則是從今天開始,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可終究,她不後悔,杜呈璋他沒有錯,男人三妻四妾素來如此,姚珞芝也沒有錯,她那般無辜可憐,換作是誰也都狠不下心的。
可是她呢,她沈鳶呢?那些無錯之人,卻從沒管過她的Si活。他們過着自己的快活日子,默認她這個杜家大少NN即便是受了冷落也該那樣一直隱忍下去,可是憑什麼呢?她沈鳶也不是個無yu無求之人。
別人能擁有的那些感覺,她又何嘗不想要。
雨下了一整夜,屋檐上畢畢剝剝落着雨點,敲絆響亮,如撒豆一般。
沈鳶半夢半醒地睡到清晨,本該天sE大亮的時候,整座京城還是漆黑一片,蒲兒勤快,記得沈鳶昨晚沒進食,一早就煮了銀耳桂花羹送進來,沈鳶坐在鏡前戴耳環,聽蒲兒絮絮說道:
“今兒個Y天落雨,錢家派車來請太太過去打牌,許是又要打上一天。大少爺當值,一早去了衙門畫到,二小姐有約,三少爺、四少爺和五小姐也都已去學堂——今日家中人少,大少NN不必費心打扮了。昨兒陪同五小姐看病也累了,且好好休息罷。”
沈鳶手指停頓,點一點頭。
隨手放下耳環,將那銀耳羹慢慢吃了,雨日昏沉,她坐在窗邊翻幾頁書,中午絮兒支起小鍋燉了碗鯽魚豆腐湯,沈鳶心事重重,卻喝不太下,草草喫幾口飯也就罷了。
一餐飯畢,她從櫃裏挑一件煙青sE的旗袍換上,又到角落拿一柄傘。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蒲兒收拾着碗筷,瞥見動靜,問她可是要出門,沈鳶應道:“這屋子太悶了,我出去透一透氣。難得無事,你自歇着,不必陪我。”
蒲兒一愣,yu言又止。
自冬日裏杜呈璋迎娶了姚珞芝,沈鳶便總把自己鎖在房裏。雖不吵鬧,卻也沒甚生氣,終日悶悶靜靜地坐在窗下喝茶,如一隻冬眠的小貓。
周蕙裏三番幾次來敲打蒲兒,讓她多勸勸主子出門散心,她也曾勸過幾次,無一例外都被沈鳶推辭了。如今她終於願意出去走動,雖是好事,這天氣卻不太好,可終究大少NN的話違抗不得,蒲兒望一望窗外的雨,猶豫再三,去櫃裏拿件披肩給沈鳶罩上。
那披肩是羊絨的,細膩如雪,綴着珍珠,沈鳶低頭看看,似是已經記不起來。
“我幾時有的這件衣裳,真好看,定然花了不少銀兩。”
“大少NN糊塗了,”蒲兒替她繫着繩帶,笑道,“不是今年新春,太太賞了大少NN和二小姐、五小姐一人一件,是新西蘭的進口羊絨,太太本讓大少NN先挑,誰知大少NN挑了件最素的,回來也不怎穿,後來就漸漸壓箱底兒了。怎麼才過幾月,大少NN便忘了?”
“原來是新春賞的,實是已經過去很久了。”沈鳶m0着披肩,輕聲道,“這樣好的羊絨,虧得沒叫蟲兒喝了洞,不然又該怎樣跟太太交待。”
“大少NN且放心罷,”蒲兒道,“那些真絲、羊絨的料子,我都已細細撲了樟腦,何況太太這樣寵着大少NN,便是喝了洞又如何?左右不過一件衣裳罷了。”
沈鳶輕輕一笑,沒再說什麼。攏一攏披肩,她下樓撐傘走出大門,這日雨大人少,不論門房、車伕,全都昏昏yu睡,她獨自走遠,到巷口回眸,那一整座杜公館已淹沒進繚繞霧氣裏,渾渾噩噩,再難清晰。
雨濺Sh了腳背,良久,她轉身,朝葉慈眠的診所走去。
黑銅獸環只叩了一聲,門便開了,葉慈眠望着她,她尚未張口,他輕聲問道:“冷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阿冬不在家裏,想來這般隱晦手術,總也該支開旁人避嫌。
沈鳶進屋,聽葉慈眠在身後將院門鎖了兩道,她收了傘,水漬淋淋漓漓地汪在腳邊,擡頭時他也已進來了,提起茶壺給她倒茶,她扶着杯,望見他肩上深淺斑駁的雨。
“昨日之請,可教先生爲難了?”她問道。
“不爲難,”葉慈眠說,“只是……怕冒犯了大少NN。”
“皆是我自己願意的,何來冒犯一說,”沈鳶聲音飄忽着,淡漠如一縷風,“先生,且放輕鬆便是。”
她慢慢喝完一杯茶,葉慈眠進內室換衣消毒,將手術燈打開。悽悽晃晃的白sE光線,沈鳶立在門邊望着那張手術椅,聞見酒JiNg與消毒水的味道,她默了良久,走過去躺下。
忽一雙手扶住她腰側,熾熱寬大地覆蓋着,她禁不住抖了一抖。隨即那手落下去,將她旗袍的裙邊向上翻折,她閉上眼,葉慈眠褪掉她的裏K,她的腿暴露在燈光裏。
“大少NN。”
微涼的雙手扶着她一雙膝蓋,葉慈眠聲音冷靜,如窗外淅瀝的雨。
“將腿打開些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