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舒老三恨鐵不成鋼，“那筒車若當真是個破的，你當村裏這些人爲什麼那麼想要？你數一數咱們村裏有多少戶，又往外瞧瞧，這十里八村的又有多少用得上筒車的人家，便是每架筒車收個五十文錢，數目也不少了。”
“是啊，這筒車能值不少錢。”舒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但第一念頭是給舒正上眼藥，“大伯，舒正作爲舒氏族人卻吃裏扒外，把這賺錢的東西白白送出去了。你是族長，這事兒你就這麼放任嗎？”
“你這豬腦子這會兒倒是轉得快了。”舒老三氣得想給舒偉再補一巴掌。
筒車的事在村裏傳了一下午，舒老三也親眼去看過，當時就看出這東西大有可爲。除了能掙錢，往上報一報，說不定還能在那些官爺面前留個名兒。若當真如此，對他們這一房可是大有益處。
舒老三原本已經想好了，他是族長，只要打着爲族裏好的名義，想點法子從舒正手裏把筒車要過來捏在手裏，並不是什麼難事兒。結果還沒等他有所行動，計劃就被舒偉給攪黃了。
舒老三腦子可比舒偉清楚多了，今晚這場面，明擺着是舒正一早就在等着的，偏舒偉倒是迫不及待，巴巴湊上去讓人揍、讓人抓。如今倒好，承諾舒正已經放出去了，他再想反對舒正白送，勢必會得罪村裏其他人。
想到這兒，舒老三就覺得肝兒疼。
舒迎迎那邊，也在討論這事兒。
舒迎迎覺得阿爹今晚這番操作很漂亮，既杜絕了以後再被舒偉那邊搞破壞的後患，又向村裏其他人賣了好，省去了她身上的麻煩。而且，以後分宗也容易些。
樹大分枝，人多分家，宗族也是如此。
以老二房與老三房如今關係的惡劣程度，分宗是早晚的事。只是老二房這邊目前並沒有什麼倚仗，想要分宗不太容易。不過這一點在舒迎迎看來，已經問題不大。
一個早飯的時間，昨晚的事便不脛而走，舒正要教村裏人做筒車的事自然也是如此。
還不待村長通知，村裏人便已默契地放下今日的農活，早早地聚在了村中大樹下。等村長敲響銅鑼時，除了昨晚被舒正踢出去的舒偉和舒老四兩房，其餘人基本都已到齊，就連舒老三都帶着自己那房的幾個小輩早早地出現了。
林村長把舒正家慷慨教大家制作筒車的事又說了一遍，迎得一片感激後，舒正就帶着自己這邊的兄弟侄子們，拿着早就準備好的竹子，直接開始了教學。
這場教學持續了兩天，但村裏人還沒有人真的製作出一架竹製筒車，畢竟舒正他們沒那麼多時間，只教了一遍。一遍就全學會的人基本沒有，少不得要單獨找上門，再次向舒正他們請教。
舒正等人也沒覺得麻煩，只要有時間，若有人上門詢問，便會耐心指導，還會現場幫着安裝。他們沒有收錢，但村裏知恩的也不少，沒有錢給，菜園子裏的胡瓜摘幾根，青菜一籃，或李子一把，野果一捧，大方的便舍幾顆雞蛋。
促進了鄰里關係不說，那段時間老二房但凡出了力的人家，伙食質量都提升了不少。
很快，沿着稻田的河道邊便立起了一架架的竹筒車。河道有限，筒車有的是一家獨立製作，有的幾家合起來製作一架，但基本是涵蓋了村裏所有的稻田。
吱呀吱呀的轉動聲日夜不停歇，引着流水的筒車已成連灣村的一道風景。
以往村裏人忙活完田裏後，還得去河邊提一會兒水纔會回家，有了筒車之後便再也不用如此，只管提着農具腳步輕快地回去。
因爲筒車的出現，立在河道邊的桔槔已經撤得差不多了，但舒老四和舒老六兩家的還在。每天旁人回家，烈日下的河道邊，只有他們兩家人還在繼續苦哈哈地擺弄桔槔。
大夏天的，誰不想舒舒服服回家歇着，誰有毛病纔會喜歡在烈日下被曬得滿身大汗。因爲這，舒老四的幾個兒子兒媳認爲自家完全是被舒偉給連累了，沒少埋怨。
舒偉則認爲這完全不關他的事，是舒老四自己放話惹出來的。
幾天下來，兩家沒少因爲筒車一事互生怨懟，吵得村裏其他人都知道了。
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沒了，某天下田幹活的村民忽然發現這兩家的桔槔不見了，換上來的，是兩架用桑條做成的筒車。
有人見了，就道：“舒偉，人家舒正不是不讓你學麼，你怎麼偷學，還把筒車都裝上了。”
“放你孃的狗屁！”這人馬上就被舒偉給懟了，“誰偷學了！他舒正的筒車是用竹子做的，老子這個是用的是桑條，那能一樣麼？！”
這是把他們當傻子糊弄吧，材料不一樣，但做法一樣啊。
村裏人看舒偉說得那麼理直氣壯，也懶得同他爭，這人一向無賴慣了，只是心裏愈發對其瞧不上眼。
他們把這事告知了舒正。
舒迎迎便也知道了，這是預料之中的事，舒偉若真那麼老實，他們兩房也不至於鬧成這樣。他們一家都不在意，也沒有興趣去和舒偉糾纏。
不是隻有舒老三看到了筒車的好處，在筒車安裝好的那一刻，當看到村民灼熱眼神，舒正就意識到了筒車可以給家裏帶來的改善。
村裏人不好收錢，村外就不一樣了。
舒正跟舒迎迎說，他準備帶着她先前做好的那個筒車模型去鄰村，問一問有沒有要做筒車的。
知道他的打算後，舒迎迎就道：“阿爹可以再多做幾個模型，交給咱們老二房的族叔族兄們，沿着連灣村周邊的村子去推銷。”
“推銷？”
舒正琢磨了一下這個詞，很快懂了，“可是這樣一來，同時間做筒車的人想必不會少，我們沒有那麼多人手，恐怕來不及。”
這個也很好解決，現在連灣村的家家戶戶基本都會做筒車，老二房來不及完成的單子交給和他們關係不錯的人家做就是。
他們畢竟辛苦推銷了一番，爲了不讓那些人養成白拿的習慣，舒迎迎建議這些經由老二房轉手的單子，得要一定的抽成。至於抽成歸屬，單子是從誰手裏轉過去的，抽成就歸誰。
舒正和舒大伯他們都覺得這個法子很好，立即決定就按舒迎迎的建議來。
商議好了後，舒正就把這事兒告訴了老二房的其他兄弟們。
得知舒正居然要帶着他們賺錢，衆人激動不已。
舒迎迎的三叔第一個上門，提着一條剛死的蛇滿臉興奮地上門，“二哥，把這蛇肉煮了，給三娘和六郎補一補身體。”
舒迎迎先是被死蛇嚇得變了臉色，然後就和舒濤一樣，只剩饞了。
這個世界的採礦、冶鐵技術有所進步，鐵鍋已經出現，普通人家攢錢咬咬牙也能買一口回家。不過因爲油料的缺少，炒菜只會經常出現在有錢或者上層人士家的飯桌上，普通人家做飯基本還是燉煮。
本身就缺肉喫，燉煮在摻過水後，油腥幾乎看不見。舒迎迎前一陣才喫過雞肉，但對於常年缺葷腥的她來說，一頓可解不了饞，更別說已經又隔了那麼久。
所以現在別說蛇肉了，就是田鼠肉她也不嫌棄。
除了三叔，老二房其他人也都先後上了門，有喫的送喫的，沒喫的就幫忙乾點活。舒正和金荷攔不住，乾脆由他們去了。
決定了就幹，舒正做模型的速度那可比舒迎迎他們快多了，又有其他人幫忙，一天下來做了十來個。
第二天，老二房每戶派了代表出來，基本人手一個模型，各自選了路線，揣着乾糧往不同的村子去了。
當天就有別村的人跑來連灣村的河邊看筒車，而凡是看過的，也基本都沒猶豫，紛紛下單。
筒車的製作材料可以說是不要錢，唯一需要花錢的也就是人工費，但是隻要想想之後可以省多少力，便也不算貴。
按照舒迎迎的提議，每架筒車都是承包出去的，按數量算，不按天算。在保證質量的情況下，多做多得，少做少得。這樣下單的人既不怕別人爲了多拿錢故意拖延，接單的人爲了多掙點錢，自然也幹勁滿滿。
村裏人看着舒家老二房這一番忙碌的景象，十分羨慕，但說酸話的人基本沒有。他們可是打聽了一下，老二房給別村的人做筒車，最便宜的一架也要四五十文呢。老二房不要錢就把筒車教給他們，已經算是他們佔了便宜。
再說，讓他們去賺這個錢，憑他們自己也不一定能賺得來。筒車可不是隻會做車就行的，還得測量水深、岸高，還要測什麼水流速度，他們可搞不來這個。
這些人心態放得很平，但老三房的人就很嫉妒。
舒偉整天追在舒老三屁股後面問怎麼還不把筒車從舒正手裏拿過來，又罵舒正作爲舒氏的一份子，像筒車這樣的產業就該主動上交歸爲族裏，變爲族產造福整個舒氏，竟只顧自己喫肉喝湯。
舒偉急得上躥下跳，舒老三卻是老神在在。
“急什麼，有你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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