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有人問她:“小女郎,你這救人的法子是何原理?”
出聲的是少年身後二十出頭作文士打扮的年輕男人,他看着舒迎迎,滿目好奇。
舒迎迎就把心肺復甦的原理給他講了。
富有求知精神的文士又問什麼情況下可以用這種法子救人。
舒迎迎其實也只是學過基本培訓,懂的不太多,便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他。
看她沒有半點藏着掖着的想法,文士笑了笑,又好奇地一指河邊,“這大輪子又是什麼?”
“這是筒車。”
舒迎迎看這人很好奇且問題也很多的樣子,乾脆又直接把筒車的原理告訴他了。
“小女郎懂得不少。”文士誇讚,打量着舒迎迎。
見她人小小一個,身着麻衣,容貌稚嫩,看向他們的眸光平靜淡然。不管是救人,還是爲他出言解答,都不見絲毫慌亂侷促,自始至終都不疾不徐,且頗有耐心。
一個小小農家女有如此見識與氣度,着實不簡單。
舒迎迎也不能說她前世雖然患病在身,但學過的東西也的確不少,便打開隨身帶着的竹筒喝了兩口。
倒是她身旁的舒濤見阿姐被誇,也不怕生了,與有榮焉地挺起胸膛,自豪道:“我阿姐懂的可多了,這筒車的做法就是她教的。我們村裏裝了好多呢。”
文士這下是真驚訝了,連馬上的少年都側目看來。
舒迎迎差點被這番炫耀給嗆着,她薅了一把阿弟的頭,對文士道:“這筒車我也是從別處看來的,拾人牙慧而已。”
一旁的舒湛看了妹妹一眼,妹妹平時能看的書,也就是他帶來回來的那些罷了,可沒有講這些的,不過舒湛也沒有說話。
上次放假回來,得知老二房靠着妹妹的建議和幫助用筒車賺錢,他便看出妹妹身上有些神異之處。剛纔救人的法子更是聞所未聞,但這在他看來無傷大雅,只要對她沒有妨害,她也還是他的妹妹就行。
救人的插曲過後,舒正他們放下心來,已經繼續安裝筒車。
而聽了筒車的原理,再得知眼前這架大筒車馬上就要完工後,少年居然就從馬上下來,選了陰涼的地方待着,目光注意着這邊的進度,像是準備親眼看看。
文士更是神情專注地湊到筒車邊,瞧個不停。
和舒迎迎估算的時間差不多,舒正那邊徹底完工,整個引水的木渠也全部安裝完成。
少年那羣人走了過來,在不遠處站定。
除了舒正,其他人也都已站在岸邊。
舒正站在底座水渠上,將前方攔水的閘門拉上去,流水洶涌涌入,嘩嘩地衝擊板葉,將其帶着轉動起來。
這一幕舒正他們每天都要看很多遍,但轉動的筒車帶來的是更多的希望,所以他總是百看不厭。
而當大河村的人看着筒車提起的水流入木渠,跨過下方道路,成功落入村中農田的溝渠裏後,不由齊齊歡呼。
“成了成了!”
“有水了,咱們有水了!”
“嘿嘿,這錢花的值。”
即便已經聽舒迎迎說過一遍,但親眼看過筒車汲水的過程,文士也不由再次驚歎,“此法妙哉,此物大善!”
有了筒車,農戶便不必再把一些時間花費在取水上,有更多精力去伺弄田地。加上灌水及時,田地增產,農戶便會過得更好。
文士越想越激動,衝少年拱手附身:“公子,此物於農戶大有益處。於農戶之益,則益家國之基。”
“打聽清楚了?”少年道。
“清楚了,雖然那舒姓小女郎否認了,但這些村民都說筒車就是從她手裏傳出來的,其父更曾親口說過。”
這半個時辰文士也沒閒着,尋了好幾個村民詢問筒車事宜。筒車是如何出現的,包括對方一家現在靠這個筒車在周邊村子賺錢一事也沒漏下,打聽得清清楚楚。
少年輕輕頷首,“此事便交由你去辦。”
“喏。”
舒迎迎正跟舒濤說阿兄還要回去溫書,他們差不多要回去了。
文士便是這時走過來,對着舒迎迎鄭重鞠了一禮,“女郎。”
舒迎迎愣了下,忙側了側身,“先生?”
“某有一問。”文士道,“女郎可願將這筒車傳於瑞朝各地?”
舒迎迎自是希望這筒車推廣到各處,道:“自然願意。”
文士微微一笑,又衝她一拱手,轉身走向少年。
少年已經安坐馬上,手握繮繩驅馬過來。他看向舒迎迎,對她輕點頭示意。
舒迎迎對這個美少年印象很好,從他叫僕從下河救人的舉動就可以看出,他的內裏並非表面那般清冷。
少年身後的一名僕從拋下一個布袋,文士接下後又轉身過來,雙手遞給舒迎迎。
舒迎迎下意識接過,入手很重,她差點沒接住。
“這是……”
“告辭。”
舒迎迎的話被文士打斷,等她打開布袋往裏一看,頓時被一角金黃閃到了眼。
好大一塊金鋌!
舒迎迎驚愕擡頭,就見文士已經翻身上馬,和少年等人打馬跑走了。
“等等!”
舒迎迎向前追了兩步,吃了滿嘴的泥灰,看着已經漸不見人影的這羣人,舒迎迎不得不停下腳步。
她重新看向布袋,布袋裏的金鋌總共有兩塊,還有幾塊銀鋌,零碎的銅錢大概接近兩貫。
怪道這麼重呢。
瑞朝主要流通的錢幣是銅錢,有銀鋌,但是流通不多,一般只用來做大宗交易,普通人在市面上難以得見。金鋌更不用說,基本只做家族收藏。
舒迎迎抱着布袋滿臉茫然,想了一會兒纔想明白,大概是文士用來從她這買筒車做法的錢?
雖然他們老二房在用筒車賺錢,但除了舒老四和舒老六家,他們其實並不在乎別的人學,或是以此賺錢。他們沒有再免費教村外那些人制作筒車,一是老二房的人也有各自的事忙,不可能再花費自己的時間在沒有收益的事情上,二是由他們這些熟手製作,給周邊的村民們提供了時間上的收益,早一天安裝上筒車,他們就能少勞累一天,農田上的收益也會更多。
若是文士直接問她要製作方法,她其實也會告訴他的。
“三娘?”
舒湛看着妹妹抱着布袋站在路上發呆,略有擔憂地走了過來。他剛纔就站在舒迎迎旁邊,在舒迎迎打開布袋後也看到了裏面的東西,同樣驚訝。
錢太多了,未免招惹麻煩,舒迎迎將布袋口子牢牢地繫上。她抱起來有點喫力,將布袋給舒湛抱着,舒迎迎道:“阿兄,咱們回去吧。”
帶着舒濤,兄妹倆去和舒正說一聲。
說完要回去的事後,舒迎迎又對舒正道:“阿爹對不起,之前救人讓你擔心了。”
救人不成或許會招惹麻煩這個可能,在行動之前舒迎迎就已經考慮到了。可是那個小男孩是個活生生的人,又和阿弟一般大,她實在不忍心袖手旁觀。
舒正只是擔憂,並不怪她,“以後再注意點就是。別多想,回去吧。四郎,照顧好三娘和六郎。”
舒湛:“阿爹也當心。”
舒正他們還要留在大河村製作第二架筒車,且還有的忙。
舒正並不知道舒湛懷裏摟着的布袋裏裝着什麼,只好奇問了一句是什麼,得到舒湛一句“謝禮”後就不再好奇。
他只以爲勁衣少年和錦衣少年是一起的,前者帶着小男孩去就醫,後者留下來感謝舒迎迎。
若是知道里面裝着一袋子錢,怕是也待不住了。
兄妹三人回到家,直接將布袋放上了舒湛的書桌。
舒濤人小,但很懂事,知道書籍紙張的貴重,只要是舒湛的東西,他從來不亂碰,書桌上的東西更是。所以對於桌上的布袋他雖然很好奇,但也就是多瞥幾眼,並沒有伸手去碰。
金荷當時在菜園裏,也沒有看到他們拿回布袋的樣子。
所以直到傍晚舒正歸來,一家子吃了晚飯,又等舒濤睡下後,舒迎迎這才點起油燈,叫醒舒正和金荷。
兩口子來到堂屋時,舒湛已經在桌邊坐下了,桌上放着下午舒正見過的布袋。
“這是什麼?”金荷問道,側身就想在舒湛對面坐下。
“阿孃先別坐。”舒迎迎一把挽住金荷,示意她和舒正,“阿爹、阿孃,你們先用手把嘴巴捂着。”
“神神祕祕,搞什麼怪……”金荷笑着嘀咕,不過在舒迎迎眼神的催促下,依然站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舒正也照做。
“捂緊點哈。”舒迎迎道。
看他們都站好了、捂好了,確定他們等會兒不會因爲震驚而猛然起身帶倒板凳發出聲響,也不會因爲抑制不住驚呼而驚醒房中的舒濤,舒迎迎這纔將布袋拉開。
最上面的兩塊金鋌反射着油燈的光,像下午閃到舒迎迎的眼一樣,此時也閃到了舒正和金荷的眼。
兩口子齊齊發出聲音,好在嘴巴捂得夠緊,並不大。
金荷瞪着眼,擡指顫顫地指着桌上這袋子錢,不可置信地看向舒迎迎。
舒正經常外出,也去過一些富貴人家,所以還算有些見識。
他慢慢鬆開手,發出近乎氣音的聲音,“這就是你們說的,謝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