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水磨面前圍了太多人，他們看不到，注意力便都在放到了水碓上。
他們見那地上埋着一個石臼，那水碓每落下一次，碓頭就在石臼裏重重砸一次。
有人沒忍住往裏扔了一把自己閒磨牙的幹豆子，只聽砰的一下後，碓頭擡起來，那下面的豆子竟然就碎了個七七八八。
“這東西舂米好使！”那人激動道。
村裏人說的米包含了稻粟，喫之前都要脫殼。稻米村裏人捨不得喫，粟米更常喫，可不管是哪樣，脫殼都十分費勁。
豆子扔進去就碎，若扔的是這兩樣，外面那層略顯堅硬的殼想豈不是輕易而舉地就去掉了？
舒迎迎也想得周到，她除了帶黃豆，也還帶了半碗沒脫殼的粟米。
聽到那人激動的聲音，她便將粟米倒進去。
大傢伙就看着水碓一下下砸下去，黃黃的粟米漸漸多出來，混雜着破碎的粟殼，隨着碓頭在石臼裏震動。
看差不多了，舒迎迎麻煩一個族叔去將水碓停下，自己從石臼裏捧了一把粟米出來。對着一吹，一些粟殼便被吹落下去。
“這東西可真好使！”
“這水也好使，真是什麼都能帶動。”
“好使的是三娘那顆聰明腦袋，你光知道水好使，可讓你來，你知道咋使？”
“嘿嘿，那倒是，三娘就是聰明。”
衆人嘖嘖稱奇後，對着舒迎迎不要錢一般地誇。
舒迎迎厚顏聽着，心裏也在想着，華夏先民的智慧真是偉大啊。
最後有人問，“三娘，若我們想舂米，可否用你家這水碓？”
“當然可以。”
舒迎迎一笑，“但是得給錢。”
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別人辛苦弄好的水碓沒有白給人用的道理。
有人繼續問起價格，有人捨不得花錢，便閉口不言。
舒迎迎答了價格，又道：“其實你們可以自己做腳踏的木碓，雖是沒有水碓這般方便，但也比用手輕省。”
舒迎迎讓周大娘幫她跑腿，拿來紙筆畫出腳踏碓的圖紙，隨手給了一人，“叔伯們一起看吧，這個做來簡單，得勞你們自己琢磨。”
脫殼的器具好幾種，石碾也可以。還有一種脫殼的礱器，效率要比腳踏碓快些，不過這兩個做起來都複雜，一般人完成不了。腳踏碓做起來簡單，省時又省錢。先用着吧，等她什麼時候有時間再搗鼓出來，村裏人到時候感興趣的話也可以試着自己做。
老二房的人不可能一有個什麼就花自己的時間精力教他們。
然在村裏人看來，有腳踏碓已經很好了，衆人謝過舒迎迎，然後便擁着拿圖紙的人激動離去。
那些沒能擠進水磨坊的村人見這羣人如此激動地出來，便也圍上去，然後跟上去的人數越來越多，連水磨都沒看心思看了。
——水磨隨時都可以來看，還是先跟着大夥兒一起去研究那腳踏碓比較要緊。
村人的行動力是非常快的，他們上午拿到圖紙，還未到天黑便有人將腳踏碓給做出來了。最先做出來那人之後儼然成了一個指導員，被好些怎麼都不會弄的村民請去幫忙。
他是免費幫忙，但也得了不少村人自種的瓜果蔬菜，轉頭便給舒迎迎家送了大半。
舒迎迎挑挑揀揀出一些好果子、新鮮的胡瓜，自己都沒捨得喫，洗乾淨全餵了自己的小狗。
水磨安裝完成，整個豆腐坊也徹底建成，舒小姑幾個先做了一些豆腐，確認豆腐坊一切用具都能正常使用後，便決定第二日開始賣豆腐了。
關於第一次賣豆腐做多少合適，舒迎迎和她們商量了一下，先做個十斤豆子便可。石膏豆腐一斤黃豆可以出三斤多的豆腐，十斤豆子也有三十幾斤的豆腐，試水足夠了。
第二天，差不多剛到卯時，舒迎迎忽然聽到一道關門聲。
是金荷出門了。
舒迎迎睡眼朦朧地從牀上爬起來，打開簾子出去，經過舒濤的牀時，順便推了推他，“阿弟，起來看阿孃磨豆腐了。”
舒濤咕噥着翻了個身，完全起不來。
舒迎迎又推了推他，見阿弟實在沒反應，便不再管他了。
舒正也起了，正在拿柳枝漱口，見女兒遊魂一樣飄出來。在她腳邊，又跟着一隻迷迷糊糊的小狗。
一人一狗迷迷瞪瞪的樣子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得舒正直髮笑。
舒迎迎跟阿爹問了聲早，用剛打的井水洗了把臉，涼得她一個激靈。
她拿起平日給小狗擦臉的布，沾了把井水糊在小狗臉上，小狗也打了個激靈。
反正顧聿霆是徹底醒了。
夏日這個時間，天色已經見亮。舒迎迎收拾好自己和小狗，同舒正說了聲，便往舒大伯家去了。
舒大伯家也全都起了，便是周大娘都已經懂事地在幫忙往後面大廚房裏拿柴火。
舒迎迎一把接過去，摸摸她的頭，“大娘日後不必這般早起，要多睡覺，纔會長得高。”
“三表姐，我睡不着。”周大娘跟在舒迎迎身後，並偷偷摸了一把小狗。
小狗仰頭看看她，沒吭聲。
後院，竈頭還沒點火，所有人還聚在磨坊裏，目不轉睛地看着不停轉動的石磨。
舒伯孃只以爲石磨自己轉動便是省力了，但想不到還有更省力的。
水磨坊修的時候，舒迎迎就計劃性地在石磨兩側立了木柱，此時木柱之間掛上了一個大漏斗，漏斗設有卡口，可以調節放豆子的量。口子正對着磨眼，漏出的豆子剛好落進磨眼裏。
兩口石磨旁邊還都用高於漏斗的木架放上一個底部帶小口的水缸，小口處同樣裝了可以調節流速的卡口，再接一根細竹管，水直接流進了漏斗裏。這樣以後磨豆漿，豆子和水便都不用她們動手加了。
眼下，衆人便只需袖着手站在那，看着漏斗裏的黃豆混着水一起落入磨眼，再被石磨磨成漿汁流入下方的木桶裏。
等桶裏的豆漿漸漸多起來，舒小姑便換了一個桶去接着，然後將已經接下的豆漿提到廚房去過濾。
廚房的三口大鍋上，上方都吊着一個十字架，架子四角綁着一塊大紗布，將豆漿倒進去，過濾出來的豆漿便直接落入大鍋中。
十斤豆子很快就全部磨完，豆漿邊磨邊過濾，很快也過濾結束。
豆漿分了兩個鍋煮，這樣速度快一點。舒伯孃和舒奶奶負責燒火，金荷和舒小姑則在鍋邊攪拌撇浮沫。
這已是她們第三次做豆腐了，整個過程十分熟練有序。舒大伯幾個原還想幫忙，但根本沒用他們搭手。
豆漿用了兩刻鐘便熬好，石膏粉用量還是舒迎迎給她們提前分出來的，等她們自己點幾次豆腐把握住石膏用量，就用不着舒迎迎再勞神了。
豆漿熬好，每人打了半碗嚐個味兒，之後便沒再動凝出來的豆花，全部放進豆腐箱裏擡到旁邊木棚裏用石板壓成型。
這是家中女眷們第一天做生意，舒大伯他們不放心，也好奇，準備都跟去看看。趁着壓豆腐的時間，衆人把早飯吃了，便收拾起要用的揹簍貨架等東西。
有數塊石板加持，豆腐只用了半個時辰便緊實成型。三十多斤的豆腐說來不少，但成品看上去其實並不多，舒大伯和舒正各背一個揹簍就全部裝下了。
除了年紀大些的舒爺爺和舒奶奶留在家挑豆子，其餘人都去鎮上了。
顧聿霆也跟去了。
距離從裴家聽到他的消息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之後他便一直呆在連灣村。他想去鎮上碰碰運氣，看是否能聽到一點消息。
不過連灣村位處南方，地理偏僻，遠離北方政治中心，便是京中換了皇帝恐怕也得好一陣纔會知道。所以若非刻意散佈，他出事的消息一般傳不到小鎮裏。
因此，顧聿霆並沒抱什麼希望。
事實也如顧聿霆所料，這半天除了熱得他毫無太子之儀，又因爲亂跑被舒迎迎追着彈了幾下耳朵，他什麼都沒打聽到。
哦，各種賣貨的聲音倒也聽了一耳朵。
小鎮不算繁華，但也不算冷清，有五六條街。自然是比不上縣城，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常見的東西鎮上基本都有賣。
舒迎迎他們到鎮上時，大概也就現代七點過的樣子，鎮上的幾個早餐攤還坐了不少正在用早餐的食客。
衆人相中一棵大樹，將豆腐攤擺在了那下面。
舒迎迎把自己準備好的兩塊畫板放在了攤子兩側。
爲了更好地幫助金荷他們賣豆腐，她把自己所知的關於豆腐的菜譜都寫了出來。
當然，普通人識字有限，所以除了文字說明，舒迎迎還畫了圖。圖畫簡單明瞭，便是不識字的人也看得懂。
爲了把圖畫得更有吸引力，舒迎迎特意買了顏料。她以麻布做畫布，用的現代工筆畫，畫法和現在區別很大，加上顏色鮮亮，很吸引人。
最開始，舒迎迎在舒家人面前畫圖寫字還會藏拙，圖畫得十分散亂，字也寫得歪歪扭扭。自從家裏有錢了，用上好紙好墨的人可不止舒湛，舒迎迎在紙墨上的消耗甚至比舒湛還厲害。
她天天當着家人的面練習畫圖寫字，舒家人是看着她的字跡和畫工一天天“變好”的。如今見到這樣精細的圖畫，也只會驚歎舒迎迎的聰明。
今天舒迎迎把這兩塊畫板帶出來時，舒大伯還有些捨不得，覺得乾脆就擺在家裏看好了。
畫布釘在木板上，隨收隨放，平整亮眼，的確可以放在家裏當擺飾，不過還是賺錢更重要啦。
這個點已經有鎮上住戶出來買菜，豆腐和畫板一擺上，就吸引了幾個路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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