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這些族產全部都是地,從幾畝增加到現在的幾十畝,平日由整個舒氏族人共同打理。每年的收穫大部分儲存起來,用來應對災年,以及幫扶族中的老幼孤寡。
少部分則賣掉,賣來的錢分三份。
一份同樣用來應對災年和幫扶族人;一份用來族中每年祭祀或操辦族中大事;還有一份,則積攢起來用以建立族學,或是用以族中學子助學。
族裏置辦族產的初衷是好的,可隨着幾代人過去,私心漸起。
對於族產,原是三支共同管理。但在多年前,老大房的人被老三房指認偷賣族糧,飽其私囊。老大房的爲證清白,指天發了一道毒誓,之後一氣之下便再不管理族產。
老二房的人便是舒爺爺的堂弟,沒了老大房的人,他被老三房的人各種排擠,每每買賣族糧或者操辦什麼,他都碰不到什麼事務,漸漸地便無心再管。
如今主要負責掌管族產的人全是老三房的人,每次族產有所獲益,舒老三都只是拿着算好的賬本,例行通知一下兩邊。
最初舒爺爺等人不是沒想過細查箇中貓膩,可舒老三那賬本不知是找誰做的,舒爺爺請人查了兩次都沒查出什麼不對。
於是便眼睜睜看着舒老三連帶自己兩個兄弟日子越過越好,這些年,舒老三不知昧下多少族產養肥了自己幾兄弟,村裏僅有的幾棟瓦房,其中三座都是他們幾兄弟的。
偶爾指縫裏漏一點,便能將他那一支的其他族人籠絡得感恩戴德。
舒老三倒不是完全黑心,族裏的幾個老幼孤寡每年都能得到一定的照顧幫扶,所以舒爺爺一直對此睜隻眼閉隻眼,不想把太多精力浪費在和老三房鬥智鬥勇上。
分宗就要分族產,如今舒爺爺聯合舒老大堅持分宗,無意是觸動了舒老三的利益,舒老三怎麼可能同意。
可偏偏舒爺爺提了要求。
若是幾年前舒爺爺說要查賬本,舒老三絕無擔憂。可這些年舒爺爺他們對族產不聞不問,長久之下,舒老三難免放鬆,賬本做得大不如從前,若真要讓舒爺爺查賬本,不知要找出多少錯漏。
他甚至懷疑過去舒爺爺是故意不過問族產,從而讓他放鬆警惕,然後就等着今天。
可舒老三既不想分宗也不想被查賬本。
他湊近舒爺爺,放下自己族長的身段,低聲道:“二哥,你當真要分宗?舒氏一分爲三,以後在這連灣村可就沒你我說話之地了,到時候豈不是林氏獨大?”
舒爺爺不爲所動,“分宗還是查賬本,你看着辦。”
舒爺爺打定主意要舒老三二選一。
舒老三是絕對不會選後者的,老二房如今多了個舒三娘,以這丫頭的手腕,若從賬本找出錯漏,她必有一番攪和,這族產最後的管理權還能不能繼續落在老三房手上,便也說不準了。
查賬本幾乎等同於讓他交出手裏族產的全部利益,他寧願被分走一些,也好過最後什麼都沒有。
“既然二哥堅持,那便依你吧。待我家大郎回來,我便讓人測量族田,計算族產。”舒老三陰沉着臉,“只望二哥夜裏夢中,還能有臉拜見先祖。”
分宗也已成定局。
舒老三忙活一番,結果落了個灰頭土臉,十分窩火地帶着人走了。
林夫子對衆人點點頭,也走了。
林村長慢搖搖走到門口,對送出門的舒爺爺道:“分宗一事,若有需要,我可以出面做個見證人。”
“到時便有勞了。”舒爺爺道。
院子裏便還剩下老大房和老二房的人了。
“二弟。”
舒老大走到舒爺爺身邊,語氣誠懇,“我厚着臉皮問一句,我們兩支能否合爲一宗?”
舒老大提出合支爲一宗的用意也不難猜,如今老二房日漸旺盛,老大房各方面都顯得平庸,若單獨脫離爲一宗,在村中照樣會受老三房欺負,而且只怕往後傳不了幾代便會消泯於世。
靠着強勢的老二房,族人會更好過些。
“有何不可。”舒爺爺想也不想便同意,“你我本就是兄弟。”
舒爺爺認同先祖那條族人理應相互扶持的族規,提出分宗,不過是不想再受舒老三轄制,給他幾兄弟白白當佃戶。
合宗,於老二房和老大房來說,是皆大歡喜。
老三房的人管理族產多年,但族中識字能算的人非常少,以往便是賬本都要請人做,如今關於族田與錢糧各家該分多少,只能等舒繁旬假回來。
舒繁放旬假,舒湛自然也是。
於是每一次旬假歸家,舒湛都發現家中會有很大的變化。
這個晚上,他喫到了妹妹說的魚頭豆腐湯,見過了石磨如何磨面,聽妹妹講述了水磨的原理,又摸了摸阿爹幫妹妹做的大齒輪,並稱讚了大黑攆人的英勇,最後才獲悉他們竟已分宗的消息。
雖驚訝,但在舒湛看來分宗分得很好,膩煩老三房的人可不止舒爺爺。如今老二房發展越來越好,他於科舉一途上也更有把握,若不分宗,將來入仕,老三房恐會成爲拖累他們的毒瘤。
翌日,舒氏三支幾乎都動員了起來。
本來舒迎迎還琢磨着是不是得氣氣舒老三,想自告奮勇地去負責祠堂那邊。可隨後又一想,她這一去可能會直接把舒老三氣得厥過去,若出個好歹,分宗一事怕是會節外生枝,便又算了。
於是舒迎迎還是選擇去幫着測量族田,由舒湛去祠堂倉庫,和舒繁一起清點各支該分得的族糧和錢產。
之後,舒繁又和舒爺爺以及舒老大一起,看着舒繁在舒老三的口述下,將分宗一事記上族譜,將兩支從族譜中劃出來。
在得知舒老大要和舒爺爺合爲一宗時,舒老三再度氣得不行。
本來他作爲族長,老三房在舒氏便可論爲主支,現下他雖是被舒爺爺逼着分宗,可將老二房和老三房從族譜裏劃出去,在他眼裏相當於是將兩支踢出了族譜。
現在兩支爲一宗,倒弄得他纔像是那個被踢出去的。
舒爺爺等人可不在意舒老三如何生氣,族譜劃好,族田和族產歸置好,他們便要準備另建祠堂了。
這族長,毫無異議是舒爺爺來當。
於是老二房的人又要建水磨坊,又要修祠堂,更忙了。好在老大房的人不少,倒也忙得過來。
水磨坊修得很快。
修好的引水槽舒迎迎看了一下,衝擊力很大,轉兩口石磨還有餘,她就把水碓也給搗鼓出來了。因爲用了齒輪,石磨和水碓都是隨時可拆卸的,水力足夠時石磨和水碓可以同時使用,不夠時看着拆便是。
水磨坊修得不小,拆了後院圍着菜地的一段泥牆,然後用石頭砌起來,留了門,供以後想要使用石磨和水碓的人進出。房屋整體處在舒大伯家的後院裏,另一側也開了個門,供磨豆漿的人從房屋內部自由進出水磨坊。
在水磨坊旁邊,新建了一個專門熬豆漿的大廚房,裏面修了三口大鍋,可以同時開火。
廚房側邊又是一個木棚,這處是專門用來壓豆腐的。地上已經放着幾塊專門鑿出來的平整石板,每塊都有七八十斤重,石板兩頭鑿出淺槽,用來繫繩子,防止滑脫。在石板旁邊,還打了木樁立了架桔槔,到時候用來將石板吊起壓上豆腐箱。
有這幾塊石板,豆腐成型也快,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水磨坊屋體建好,舒迎迎要用的第二口石磨和需要安裝的渦輪、齒輪等,也很快都製作好了。
安裝那天,村裏人都來看,磨坊旁邊的溝渠旁蹲了很多人,個個壓低身體探着脖子,想看清楚磨坊下面是如何安裝的。
不過爲了增加水對渦輪的衝擊力,引水槽修得斜長,底下也挖得深,他們就算就把脖子伸得再長也無法看清。
急巴巴地蹲着看了好久,底下的渦輪終於安裝好了。
磨坊裏面也在同時安裝,一直傳來木槌敲擊的聲音。不一會兒,裏面傳來舒家三孃的聲音:“好了,開閘口試試。”
守在引水槽邊的舒卓抽去堵住進水口的木板,溝渠裏從上而下的水立即流入閘口。水勢陡然向下,在引水槽裏激盪奔流,衝落在底部的臥式渦輪上。
這些經過渦輪的水會繼續向前流,沿着人爲挖出來的水槽流回原先的溝渠裏,並不會浪費。
渦輪被流水衝得唰唰轉起來,帶動了安裝在同根木軸上的齒輪。磨坊內,轉動的齒輪又撥動另外的齒輪,已經安裝好的石磨和水碓很快便轉動起來。
水碓可以用增減撥板來調節碓頭起落的頻率,石磨轉動起來就很快了。
舒迎迎帶了一碗泡好的黃豆,增減着量往磨眼裏喂料,最後停在一個最合適的量上面。她估算了一下,以這樣的喂料量和輾磨速度,一口石磨磨五十斤的黃豆,一個多小時就能全部磨完,是人力的好多倍。
“怎麼磨得這樣快!”
舒小姑驚歎,一碗黃豆居然眨眼就磨完了。
舒伯孃同樣驚歎,前有水車,後有石磨,每一次她都爲之震驚。她真想瞧瞧侄女那小腦瓜究竟怎麼長的,怎麼總能琢磨出這樣的好東西。
這得給她們省去多少力啊。
村裏人果然說得沒錯,三娘就是他們家的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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