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更別說金姥姥本人很是重男輕女。
當年金家本來是要把金荷嫁給一個鰥夫的。倒不是說歧視鰥夫,可那人要打妻子,年紀還比金荷大了兩輪,但金家爲了給自己兒子娶媳婦兒,鐵了心要把金荷許給這樣的人家換彩禮。
金荷差點被逼得去投河,還是當時跟着師父去金荷村裏做木工的舒正,因見過金荷幾次,心有好感,得知那事後就拼命給人做木工,又向人借了錢,給足了彩禮纔將金荷娶了回來。
當初金姥姥說要把舒迎迎扔掉,金荷當場就發了火。
後來舒迎迎看病,花了不少錢,金荷一直想要將她治好,也曾帶着一點微弱的希望去金家借錢,但金家得知她來意後,直接就將她轟了出去。
還對金荷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已經不是金家的人了,她現在是舒家人,借錢什麼的,找舒家人去。
那次之後,金荷徹底熄了對孃家的期待。這麼些年,金荷對孃家一直不冷不熱的,也就年節的時候讓人捎帶一些東西,自己很少回去。
舒迎迎更聽過金荷和舒正睡前夜話,說以後就把孃家當遠方親戚走動着。
無事不登三寶殿,金姥姥每次帶着人來都是家中缺錢。二弟要娶媳婦兒了,你當阿姐的不得出點錢幫襯?你大侄兒要入學了,你當姑姑的是不是把束脩幫着出了?
金荷認清了孃家只看錢的嘴臉,一讓幫襯,那就是她已經是舒家人,做不得家中的主。
金姥姥每次空手而歸,但下次還來。
此時,心神原本都只放在金荷身上的金姥姥和金大舅母看到舒迎迎,眼睛一亮。
“三娘都這麼大了。”金姥姥一把拉住舒迎迎的胳膊打量,語帶嗔怪,“你阿孃也是,你好了的事她居然不告訴我們,還是旁人告知才知曉。”
“三娘模樣可真標緻。”金大舅母也湊過來,“今年多大了?”
金姥姥:“十二還是十三來着?一晃眼可真快,再過兩年就該說親了……”
兩人看舒迎迎的眼神像在看自家的一塊肉,掂斤稱量的,尋思着怎麼換個好價錢。
舒迎迎神情淡淡的。
她以往還是傻子時就是這麼個表情,金姥姥兩人也沒察覺出什麼。
眼瞧着金姥姥和金大舅母已經打上了舒迎迎未來婚事的主意,金荷很是生氣。正欲將舒迎迎拉到自己身後,就見舒迎迎對她使了個眼色。
金荷知道自家女兒,看着軟綿,實則和她爺爺一樣強硬,她不計較那是她覺得無所謂,若是計較,那沒人能從她身上討得到便宜。
於是金荷便不動了,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旁邊慢慢喝,等着孃家人的壞水冒出來。
金姥姥和金大舅母已經分坐舒迎迎兩邊,一人拉一隻手,做足了慈愛親暱的樣子。
舒迎迎都要犯困了,金姥姥才終於進入正題,“乖乖外孫女,姥姥聽說那傳播甚廣的華夏水車,和鎮上人人都愛的華夏豆腐,都是你琢磨出來的?”
舒迎迎點頭,“拾人牙慧罷了。”
因爲之前水車差點被舒繁搶了去,所以後來舒迎迎設計了個“華夏”標誌讓人刻在水車上,村裏人去外面裝水車時也會解釋這個標誌的來歷。隨着水車越傳越遠,人們漸漸地就把水車叫做華夏水車。
那豆腐也一樣,舒迎迎在畫板上畫了標誌,又有許多人認出了舒家人,便漸漸把豆腐也叫做華夏豆腐。
而華夏水車和華夏豆腐,在舒家人的解惑下,又有不少人知道都是出自連灣村舒家三娘之手。所以金姥姥只要有心打聽,獲取這些消息並不難。
金姥姥聽不懂什麼叫“拾人牙慧”,她只看到舒迎迎點頭了。
“哎喲,真是你呀!”
“三娘可真聰明,那樣厲害的東西都能琢磨出來。”
金姥姥和金大舅母眼露驚喜,語氣誇張地對着舒迎迎一陣誇。
然後金姥姥道:“裝水車的村子那麼多,那鎮上的豆腐人人搶着買,三娘,憑這兩樣,家中定是賺了不少錢吧?”
舒迎迎還沒答,金大舅母就兩眼閃爍地搶着道:“那是肯定的,水車先不論,只那豆腐,兩文一塊,一上午就能賣出百多塊,半天的時間便得幾百文,一個月下來,怕是得有好幾貫錢。”
一個月就能得幾貫,他們一家子累死累活一年也不過就這些數。若是一年下來……只想一想,金姥姥和金大舅母就激動得直咽口水,呼吸發粗。
金荷衝着一旁翻了個白眼,舒迎迎也頗爲無語。
金姥姥按住內心的亢奮,對舒迎迎道:“姥姥過來時多打聽了一嘴,這兩樣如此要緊的營生,尤其是做豆腐,本該傳家,你怎麼也讓外人沾了手?”
舒迎迎說:“伯孃小姑他們不是外人。”
“可與你我相比,到底差一些。”金姥姥一臉你還小你不懂的語氣,語重心長道,“你伯孃小姑他們都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財帛動人心,天長日久的,你可要謹防她們起小心思算計你,霸佔了你的營生。”
舒迎迎聲音冷了一些:“那姥姥覺得我該怎麼辦?”
“這你算是問對人了。”金姥姥拍拍舒迎迎的手,“你可還記得你大表哥,你小時候他還逗過你呢。”
舒迎迎都沒見過這位大表哥,他上哪逗她去。
不過舒迎迎也點點頭,“大表哥,怎麼了?”
說起自己的大孫子,金姥姥就有點得意,“你大表哥讀了不少書,很是得識一些字,如今給鎮上布鋪做賬房,十分得東家信任。”
作爲大表哥他娘,金大舅母與有榮焉地挺起了腰桿。
“你大表哥因爲賬本做得好,東家已經有意給他升一升,讓他去縣城做大賬房。”說到這,金姥姥語氣就是一轉,“不過姥姥覺得縣城的活兒遠不如你這邊重要。三娘,姥姥擔心你喫虧,不如讓你大表哥幫你打理這豆腐營生,有他看着,保管出不了問題。”
“還有你二表哥!”金大舅母急切補充,“聽說做這豆腐費時又費力,你二表哥力氣大,只要他來了這豆腐坊,做出的豆腐絕對比你阿孃他們多,到時候能幫你賺更多錢!”
舒迎迎心道,金家婆媳真的太侮辱人了,怎麼還把她當傻子好糊弄呢,瞧這算盤打的,整個大瑞朝的百姓都聽見了。
咦,算盤?舒迎迎腦袋裏一下子開起小差。
而旁邊聽着這些的金荷再忍不住,冷笑道:“說是來看我,卻兩手空空,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這豆腐營生是舒家的,進豆腐坊的事你們想都別想,我們舒家那麼多人想來都排不上,哪能讓外人進來。”
“你侄子怎麼就是外人了,你不姓金啊。”金姥姥不悅地瞪金荷一眼。
“我這金姓前面如今還有一個‘舒’字,我早已是舒家人,這話當年可是你親口說的。”金荷眼神漠然。
“小妹,阿孃當年說的就是一句氣話。”金大舅母道,“你怎麼氣性這麼大,回回拿這話堵我們。”
金荷板着臉,“反正豆腐坊的事我做不了主,你們真那麼想讓他們過來,去問我公爹吧。”
“死丫頭!胳膊肘往外拐,寧願便宜外人也不想着孃家。”
金姥姥氣急,起身揚手,似要教訓金荷。
回神的舒迎迎一把將其拽回去,慢聲道:“姥姥,我阿孃說得也沒錯,兩位表哥到底是外人。”
“三娘,怎麼連你也這般說!”金姥姥驚訝又失望地看着她,“我是你們親孃親姥姥,豈會害你們,不過是想着若孃家子侄好了,你們在舒家的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些,你怎麼也同你阿孃一樣,也來傷姥姥的心啊!”
金姥姥沒說幾句就熟練地哭天搶地,往回每次要錢失敗,都得這麼表演一番。
金大舅母也在旁假惺惺地抹眼淚。
“姥姥,氣大傷身,別哭了。”舒迎迎拿起旁邊的一塊帕子給金家婆媳擦了擦眼淚。
本來生氣的金荷急忙撇開臉,心想這孩子也太埋汰人,怎麼用大黑擦爪子的帕子給人擦臉。
舒迎迎這番心疼她們的架勢,弄得金家婆媳激動不已,還以爲舒迎迎心軟準備鬆口了。
然後她們就聽舒迎迎慢條斯理道:“姥姥便是將眼睛哭瞎,這豆腐坊也是舒家的,絕沒有便宜外人的道理。”
金姥姥愣住了,就好像在疑惑舒迎迎是如何用這般輕柔輕緩的語氣說出了這麼狠絕的話。
金大舅母急眼了,“三娘,你姥姥小時候可沒少疼你,哪回見你都得抱抱你,你不能這般忘恩負義,連這點小小要求都不答應。”
“小時候抱過我的人太多了。”舒迎迎毫無觸動。
金大舅母口中的抱,不過是金姥姥有事要金荷掏錢時,才敷衍地抱她兩下逗幾句。金姥姥第一次上門時,生怕被傻子傳染一般,即便坐下時都離她遠遠的。
這得是多缺愛的人才會把這些當疼愛。
金大舅母竟說得好像她們給了她很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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