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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那是個冬天,他獨自坐在樓道里,張頌靈小小的身體從黑暗中走出來,從他身邊路過,又倒了回來。從懷裏拿出一個捂了很久還很熱乎的紅薯,分了一半給他喫。
他媽媽因爲加班沒有回來,他沒有鑰匙,飢寒交迫地坐在樓道上等他媽媽下班回來。多少年過去,林恪幾乎都要忘記那個冬夜,也快忘了那個小女孩。
沒想到再次遇見,她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小時候的小可憐,長大了也沒有因爲小時候環境的惡劣而長歪,她成長爲了最優秀的樣子,勇敢、善良。
林恪自己都沒有覺察到他在想到張頌靈的時候,嘴角在不自覺地上揚。
他掃了一眼徐琴,徐琴穿着就像個普通的中年老太太,身體精瘦,雙手垂在褲腿邊,一邊走,一邊跟丁何抱怨張頌靈每個月只給她打很少的生活費,這個月更是一毛錢沒給她打。
進電梯的時候,林恪跟着他們乘坐了一輛。
丁何這才注意到林恪,看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保溫食盒,微微一怔,隨即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只是見過面,沒有正式認識過,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而林恪在走進電梯時,看了徐琴一眼,這個婦人在十幾年後,變了一副樣子,若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林恪都沒有認出來。
林恪沒有主動搭話。
電梯很快在八樓停下,丁何繼續引着徐琴往張頌靈病房走。
林恪跟在他們身後,看着徐琴的背影,若有所思。
徐琴看樣子不是來看病的,倒像是來…要錢的。
他不由得爲張頌靈擔憂,十幾年過去,沒想到徐琴一點改變都沒有。
丁何在公司樓下碰到徐琴,聽她自稱是張頌靈的母親,來找張頌靈,但是不知道張頌靈現在在哪裏。
丁何沒有想太多,他以爲張頌靈不告訴她媽媽,是不想讓她媽媽擔心。但是她媽媽都找了過來,丁何就開車將人送了過來。
一路上,徐琴都在拋旁敲側擊地詢問丁何的身份,見他氣度不凡,又是張頌靈的上司,徐琴就開始動歪腦筋了。
她至今還欠着幾十萬的賭債,張頌靈一個月打回去的一萬塊通常是水響都聽不見就花沒了。賭債高摞,她根本就沒有能力償還,而她名下唯一的房產,也已經抵了賭債,賣了出去。她現在都租住在城郊的一處城中村。
但是十幾年的賭癮想要戒除何其困難,她也根本就不想戒。她女兒如今終於讀出頭,一個月有兩萬工資,足夠她打牌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她那幾十萬的賭債要怎麼還,她本來指望着張頌靈趕快幫她還了,但是張頌靈拿不出來。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畢竟張頌靈現在大了,說不定揹着她藏錢。
這個月更是連一萬生活費都不給她打,她還打不通她的電話,眼看錢花沒了,徐琴趕忙親自過來找張頌靈。
但是她以前一心將心思都放在牌桌上,她連女兒具體在哪家公司工作都弄不清楚,只依稀地記得張頌靈提到過她上班的大樓,因爲在江川市都比較有名,所以她記得。
還好遇到了她的領導,不然徐琴肯定連張頌靈都找不到。
一路上過來,徐琴所有的話題都只跟錢有關,甚至還變相地打聽他的條件。
丁何默默地推測出了徐琴的性格,對張頌靈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也沒有想到張頌靈和徐琴的關係僵不僵,沒有多想就將徐琴帶了過來。
推門進去,張頌靈沒有躺在牀上,她站在房間中,慢慢地散步。
她整天都躺在牀上,感覺整個人的骨頭都躺軟了。所以就下牀走動走動。
見丁何帶着一個婦人進來,一開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女人是誰,直到這個女人一進來就指着她鼻子罵。
“張頌靈,你要死啊!你電話是怎麼回事,怎麼打不通?害我跑這一趟,要不是遇到了你們領導,我還找不到你呢!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工作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要我這個媽了?這個月的生活費,你爲什麼沒有按時打給我?你說話啊!”
徐琴的手差點要戳到張頌靈的臉上。
丁何也萬沒想到見面竟然是這樣的場景,一時間尷尬又震驚地僵在原地。
林恪將保溫食盒往凳子上一放,兩步走過去,橫插在梁張頌靈和徐琴之間。
徐琴這才注意到這個陌生男人,眉梢刻薄地一揚,“你是誰?”
林恪皮笑肉不笑地道:“徐阿姨,您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家當年住在您家樓下,我叫林恪。”
徐琴仰着頭回憶半天,突然就想起這個林恪是誰。
林家在小區裏和當年的張頌靈家一樣出名,因爲林恪爸爸是小區裏唯一一個吸.毒人員,還因此丟了命。
想起來林恪是誰,徐琴臉色頓時一變,“哦!原來是你。”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林恪,“你、你和張頌靈是什麼關係?”
一路上她見丁何開着挺貴的車,談吐也不凡,又是張頌靈的領導,肯定家境不差,自己工資肯定也不少。她幾乎毫不猶豫地就幻想這個男人能成爲自己的女婿,這樣的話,彩禮就能多要點,先將她的賭債給還了。
但是這會兒這個姓林的小子憑空鑽出來。
當年林家和她們家差不多窮,甚至比她們家還要窮一點,因爲林父欠下不少錢,林恪的媽媽一直在還債,日子過得相當緊吧。
就是這樣的出身,現在能有多少出息?
幾乎是一瞬間,徐琴就拿定了主意。她雙眼霍霍地盯着林恪,不滿意幾乎寫在了臉上。
“我是張頌靈的朋友。”林恪還是彬彬有禮,但是也穩穩地站在徐琴和張頌靈二人中間,將張頌靈護在身後。以徐琴這個態度,進了病房不先問問自己女兒身體什麼樣,一上來就質問怎麼不給她打生活費,是很難保證她不會突然情緒失控,對張頌靈做出什麼,張頌靈傷口剛剛癒合,不能被拉扯到。
丁何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他拉過一旁的一張椅子,勸徐琴,“阿姨,阿姨,有話慢慢說,您先坐。”
林恪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徐琴扭身坐下,但是還是氣憤地瞪着林恪。
張頌靈皺緊了眉頭,她不知道這個徐琴是怎麼知道她在省醫住院的,還跑了過來。
肯定不會是林恪,林恪知道徐琴以前是什麼樣子,她現在養病需要安靜,林恪不會將她帶過來,那隻能是丁何了。
林恪沒有理會徐琴,轉頭輕聲問張頌靈,“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張頌靈道:“好很多了,我想明天辦理出院手續。”
“明天嗎?”林恪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你家裏沒有其他人了,你一個人住不太方便,不如再多在醫院住幾天,等行動沒有什麼大礙了再出院吧。”
徐琴將這句話聽在了耳朵裏,她還從來沒有去過張頌靈住的地方,她難得進城一趟,就想要住幾天再走。
她頓時就扯着嗓子道:“怎麼沒有人?我今晚上就住去你那裏。”後面一句是對張頌靈說的。
張頌靈理都不想理她,在林恪的攙扶下,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林恪將保溫食盒提了過來,替她將裏面的菜擺了出來,今天是排骨湯。
“我媽媽知道你住院以後,本來是要親自送過來的,但是今天下午突然有點事,就讓我提着過來了。”
“請替我謝謝阿姨。”張頌靈笑了笑。
兩人若無旁人的態度引起了徐琴的強烈不滿。
她立馬就訓斥道:“張頌靈,你們領導來了,怎麼你也不招呼一下?”
丁何連忙道:“阿姨,您不必管我,我和頌靈認識很多年了,您不必見外。”
徐琴立馬就笑眯了眼睛,怎麼看丁何,怎麼覺得他有錢。
她難得當着外人的面誇獎張頌靈,“我們頌靈可是畢業於清華的高材生呢,模樣也不差,都快二十七了,還沒有談朋友,經常急得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這孩子也不跟我提起你,不然我也不用那麼擔心了。”
她話音一落,房中三人臉色都不同程度地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
張頌靈本來是要喫飯的,但是徐琴留在這讓她有些心煩,她將保溫砂鉢往旁邊一推,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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