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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曲大概站在那裏有半個小時,都一直沒有看到她等待的那個人。就在寧曲擔心自己是不是看漏了的時候,她終於聽到了門禁發出一道機械的聲音。
“周行出場!”
然後她就看到了周行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帶着一頂黃色的安全帽,身上穿着一件綠色的施工褂,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根菸,淡藍色的煙霧嫋嫋升起。他腳上踩着一雙運動鞋,周行真的很高,即使寧曲穿着高跟鞋,在房頂站在他跟前的時候,都要仰視他。
周行和身邊的工友同行,一邊走一邊說着話。
“周行,周行!”
寧曲連忙走過去叫住他。
周行轉過身,看到了寧曲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她臉上有些焦急之色,在他轉過身之後,立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周行身旁的工友們看了寧曲一眼,都發出了意味深長的笑聲。
周行眉頭微微一皺,他看着寧曲,左右看了一下,還是朝寧曲走了過來。
“我知道我沒有認錯人,周行,我們談談吧。”
周行從上而下地垂眸看着她,他似乎在猶豫。寧曲的手緊張地握在了一起,十五年過去了,或許現在的周行早就沒有了當年的影子,就連她自己都變化得那樣徹底。
好在周行點了點頭。
寧曲高興極了,指了指一旁停靠的大奔,“上車說吧。”
周行跟着她走到車邊,車上的司機率先下了車,替寧曲開門。
周行看着乾乾淨淨地車廂,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對寧曲道:“我剛下班,這一身髒兮兮的,就不上車了。”
周行的聲音帶着一種成年男人聲音特有的低醇。
寧曲拍了拍他的手臂,“沒關係的,真的。”
周行看了她一眼,上了車。
周行一上車,就看到了副駕駛位上坐着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周行想起來,剛纔他在上樓的那羣人裏面見過這個男人。
寧曲也跟着上來了,就坐在了他身邊。
寧曲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還沒有喫飯吧,要不我們先去喫飯吧。”
周行搖頭道:“不了。你有什麼話想說?”
他的冷淡在意料之中,卻也在意料之外。好在現在的寧曲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自卑的小姑娘,她倒也不在意,她叫了一聲前排的人。
“張先生,小高,你們去車外邊等一下吧。”
前排的兩人應聲下了車。車廂裏頓時變得有些沉默。
寧曲本來準備了很多話要對他說,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覺得有些無從說起。
“你..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寧曲說出來就發現了自己選擇了最蠢的話題。
周行手肘放在膝蓋上,他的衣裳挽起至小臂,他十指交叉,握成一個半開的圓。他轉頭看向寧曲,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挺好的,你呢,應該還不錯吧。”
他這個笑容頓時將他之前的冷淡一掃而空,同時也讓車廂中的氛圍頓時變得輕鬆起來。
只不過寧曲不願意談自己這些年,只是笑道:“還不錯,喫喝不愁。”
寧曲主動說起,“我前不久才聽到我媽媽說,當年你去救下了我媽媽。”
周行的笑容緩緩地褪去,他沒有說話。
“後來我就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媽媽也不肯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直到前不久我再次問她,她才說出當年的實情。我媽媽當年不肯說是爲了保護你,她當年不知道你傷了人之後會不會被判刑。你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東躲西藏?真的對不起…”
“其實當年那幾個人都沒有死,都救回來了。你當年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是不會被判刑的。那些人也是罪有應得。是我的錯,將你拖了進來,害你的人生變成了這樣…”
周行打斷了她的話。
“我知道。我在逃走後不久就知道了他們沒事。我奶奶也知道我的行蹤,我經常回去看她。”
“那你爲什麼?”
寧曲驚訝了。她不明白爲什麼周行明知道自己沒有殺人,還是流亡在外。
“因爲…”周行嘴角微微地動了動,“我當時不喜歡學習,有這樣的藉口逃離學校,對我來說簡直太好了。”
寧曲聽見自己在心裏嘆的氣。同時也鬆了一口氣,她聽了周行的解釋,感覺沉甸甸的心似乎有所鬆動了。
寧曲看了一眼外面的工地大門,對周行道:“周行,你來幫我吧,我開了一個小公司,你來幫我做事情。”
周行轉頭看向她,“我能幫你做什麼?我什麼文憑都沒有。
“我做的是海外貿易,你跟着學一段時間就會了。你不能一直待在工地上。”
周行扭過頭,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在這裏已經做慣了,不想換地方了。”
寧曲對他的拒絕難免失望,但是她無法強求他,只好問道:“那麼,你現在結婚了嗎?有孩子嗎?”
周行搖了搖頭,自嘲一笑,他朝外面的工地看了一眼。
“這些房子全部是我們蓋的,但是我們大部分人卻連一個廁所都買不起。女人現在不都要房子嗎。”他語氣很平淡,好像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寧曲沉默了一會兒,她忍住了想要說的話。慢慢來吧,
“那麼,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聊聊天吧,你晚上應該不上班了。這麼多年沒見了,你該不會和我說說話都不願意吧。”寧曲笑道。
周行攤手給她看,“你看我這一身髒得。”
寧曲看了一眼他粗糙的手,手很大,指節勻稱修長,即使沾滿了污漬,這也是一雙形狀好看的手。
“我等你去洗澡換衣裳,反正現在還早。”寧曲笑了笑,將車外面的兩人叫上了車來,這才問周行,“你住在哪裏?我們開車過去,然後我在車上等你,你去洗澡換衣裳。”
周行其實不太想去,但是聽她都已經將事情安排好了,她臉上滿是笑容,高興不是裝出來的。
“就在前面不遠,一排臨時板房。”
小高驅車到了板房外面。
周行下了車,寧曲也跟着下了,她對周行笑道:“你別急,慢慢來,我等你。”
周行點了點頭,然後朝板房走去。
等周行的身影消失在了大門後,寧曲這才上了車,她高跟鞋太高了,剛纔站在大門口等他腳都已經很痛,但是她也只是坐了下來,然後將前腳掌翹起來,不可能當着兩個男人的面揉腳。
對於周行的這十五年,寧曲一無所知。甚至就連張先生都沒有查出來,他這十五年好像是憑空消失一樣,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記。
張先生說這樣很不正常,他這十五年,只要工作過,甚至只要是出行過,都會留下印記,給他們一個可查之機。可是什麼都差不到,要不是他現在來工地上班,讓張先生順利地找了過來,或許呈現給他們的是查無此人。
寧曲很想知道周行的這十五年到底是怎麼過的。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重新換了一身衣裳的周行出現在視線之中。
他穿着一件靛藍色的外套,腿上穿着一條銀灰色的褲子,腳上換了一雙運動鞋。他頭髮還有些溼,搭在前額。乍一看去,他像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周行拉開車門,一彎腰,上了車。
車廂裏頓時縈繞起一股子淡淡的甜香味。
“小高,找到了嗎?”她剛纔就在讓小高就近找一家環境不錯的可以聊天的地方。
“找到了一家日料店,距離開車大概十五分鐘。”
“你喫日料嗎?”寧曲問周行。
周行點了點頭,“我都可以的。”
小高驅車前往那家日料店。
他們都還沒有喫晚飯,在這裏順便將晚飯吃了。日料店店面很小,但是有兩間隔間,環境很安靜,可以聊天。
服務員將菜單拿過來,寧曲詢問了一下週行有沒有什麼不喫之後,點了十來個菜。她猜測周行應該飯量很大,所以點了三四個人的量。
“那麼,跟我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吧?”等菜的空隙,寧曲笑道。
周行看着她,認真看寧曲,就會發現她和當年真的有所區別,當年那個小女孩自卑又內向,幾乎不會主動擡起頭來。而眼前的這個寧曲顯然大不相同,她渾身的貴氣,美麗得有些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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