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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和香治他們的法子也很簡單,他們不是稱病嗎?那自己也稱病不下地掙工分,等到家裏真的一點糧食都沒有了,看看他們下不下地。
說幹就幹,當天和香就躺在牀上沒起來喫晚飯。
來娣在家還是會做飯的,畢竟她要是不做飯,和香下地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回來,餓到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和香最開始沒有起來喫飯,來娣還沒有放在心上。人嘛,誰還能沒個小病的,歇一歇就好了,甚至歇都不要歇,農村人哪裏有這麼講究的?
但是第二天,和香還是沒有起牀。
和香讓趙起文去給隊長告了假,就說她病了,實在是下不來牀。
這個時候其實是有會偷懶的人的,但是在生產隊長那裏,和香就不可能是爲了偷懶而裝病的那種人,看來是真病了,也就很痛快地準了假。
和香雖然在稱病,但是也沒打算要餓着自己,讓趙起文給自己將飯端進房間。說是飯,其實是稀得不得了的紅薯粥,一碗喝下去,感覺大半碗喝得都是水。一點飽腹感都沒有。
等第三天和香還是沒有起牀的時候,來娣有些慌了。
現在趙家就靠着和香一個人掙工分了,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和香早不病晚不病,這個時候病了,工分掙不來,一大家子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她只好來看了和香,和香就裝出好像說話都很羸弱的樣子,她還一副很絕望的表情看着來娣,“娘啊,我這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了?我感覺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不會是得了什麼治不好的病了吧?家裏現在錢也沒有,想給我看病都沒有錢。現在地裏正是忙的時候啊,不趁着現在多掙點工分,我們一大家子冬天喫什麼啊!可能連明年春天都熬不過去!”
來娣也急啊,家裏現在確實沒有錢給和香請大夫看病,就算是有錢,來娣也不可能花在和香身上的。
和香說得也是實話,現在就是地裏最忙的時候,下一天地,能掙七八個工分。少去一天,就少掙一天的口糧。和香要是一病不起,沒有人去掙工分,後面就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眼看着和香一點好起來的起色都沒有,來娣只能拉着老伴趙老柱去生產隊長那賣了個長輩面子,頂上和香的位置,去掙工分去了。
等他們一出門,和香立馬就坐了起來,在牀上躺了這幾天,她身上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也不知道來娣和趙老柱做了一輩子的農民,是怎麼能偷懶的。
和香起來在院子裏走了幾圈,她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何去何從。
她現在都已經嫁到趙家了,城裏現在估計也是百業皆廢,且現在不允許做生意,她就算是進城,估計也討不到好處。最主要的是她現在身無分文。
這個時候不像後來那樣,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肯鑽研,就能有無限的可能。這個時候,大環境就是這樣的,將人的發展都限定死了。
和香實在是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去路,只能先在趙家待着。
待着是待着,但是想要她再像以前那樣當牛做馬地伺候人,是不可能的。首先和香就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當一個男人使,拼死拼活地去掙工分來養活趙家這家子。
她得想個辦法脫離趙家纔行。但是現在還沒有改革開放,也就沒有自由婚姻這一說,她就算是想離婚,趙前進不在,她也離不了,就算是離開了趙家,她就是黑戶,不能落戶,不能有自己的地。
這讓和香一時半會只能待在趙家。好在趙家人雖然自私了點,雖然糟心了一點,但也並不是待不下去。就是趙家太窮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往上走。
來娣和趙老柱兩個在田地裏勞作了一天,累得老眼昏花,回來之後,還是冷鍋冷竈,家裏連飯都還沒做。
來娣累了一天,早就一肚子的氣。她其實也想偷懶的,但是和他們一組的村民個個眼睛都盯着她們兩口子,因爲都知道這兩口子是喜歡偷懶的,只要來娣稍微休息一下,就有人說她。來娣這一天勞動下來,可是實打實的,半點水份都沒摻。兩口子下地比和香一個人掙得多,兩人掙了十四個工分,和香一個人下地,只有八個工分呢。若是來娣他們不是這麼懶,喫上大米有難度,但是頓頓紅薯肯定是管飽的。
來娣衝到了和香的房間,憤怒地痛罵她。
“我們老趙家是請了一個活菩薩回來啊,要讓我們供着。你在家連飯都不會煮了?我們老趙家娶你回來有什麼用?花了那麼多錢,還不如買幾頭豬呢!豬都比你值錢,比你管用。”
和香早在他們回來之前就上牀躺着了,聽她這麼說,本來有心想要反駁幾句,但是話到嘴邊,突然就頓住了。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個法子來。
趙家着急娶個兒媳回來,不就是想要花錢買頭會勞動的騾子回來嗎?她要是因病不能勞動,反而要花錢,反而要趙家人養她的話,按趙家人的性子,肯定不會樂意,到時候她再找人鼓動一下來娣,來娣肯定不會再容她,說不定就要將她掃地出門。
雖然是被掃地出門,但是這是她目前脫離趙家唯一可行的法子了。
於是和香就忍着不說話。
早飯本來就煮的稀粥,又下地勞作了一天,來娣早就餓得老眼昏花,罵了和香一會兒也就沒有力氣了,狠狠地轉身走了出去。趙老柱沒有心情來罵兒媳婦,自己去廚房弄喫的去了。
紅薯煮稀粥倒也快,不多時就煮熟了。
來娣還在罵罵咧咧的,見粥熟了也就顧不上再罵和香了,正準備喫飯。廚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和香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來娣頓時瞪大了眼睛。
和香笑道:“我睡在房間裏面都聞到香味了。”
三個孩子都守在火邊,等着喫晚飯。這會兒全部都擡起頭看向她。
老大趙起躍看着和香的目光藏着憤恨,老二趙起文這時候還不太懂事,才七歲,他每天也有任務,就是將家裏唯一的一頭老母豬趕到山上去放。
而最小的趙起秀,今年才五歲,幾乎什麼都還不能做。但是在別的人家,五歲的孩子已經會做飯了。
“你來幹嘛!?”來娣瞪大眼睛看着她。
和香咳了一下,“瞧娘這話問的,我當然是過來喫飯的。”
“你這會兒也能下牀了?”這話說的,裏面的嘲諷誰都能聽出來。
和香沒再理會她的嘲諷,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來娣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什麼都沒做的人還好意思喫飯呢?是我羞都羞死了。”
和香這時候才說道:“娘,照你這麼說,今年一年都是我在掙工分,這幾個孩子,只知道張嘴喫飯,什麼都沒做,是不是他們也不能喫飯了?”
來娣沒想到她竟然還敢頂嘴,頓時就火冒三丈,“你還敢頂嘴?你今晚上什麼都不要想喫,沒做你的飯!”
趙老柱還算是個講點理的,“行了,行了,說和香做什麼,她這不是生病了嗎?坐下喫飯!”
“哼!”來娣顯然不服氣。來娣是個精瘦的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補巴土布衣服,頭髮亂糟糟地用一根布條紮在腦後,因爲太過精瘦,所以整個人不接觸都能看出這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趙老柱則是很普通的農村的形象,喜歡將一根抽旱菸的煙感掛在身邊。
在家裏,趙老柱說話還是很有威嚴的,來娣雖然不滿,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在盛飯的時候動了心思,紅薯都是沉在鍋底的,前面的湯幾乎都是白水。她在給和香盛飯的時候,勺子幾乎是平行鍋底,就舀了上面的白水。幾乎連半點糧食都沒有盛給她。
和香是來娣第一個盛飯的人,因爲給她盛飯了之後,纔好攪一攪鍋,將裏面的紅薯勻一勻,再給別的人盛。
和香當然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但是她什麼都沒說。等來娣將飯遞給她的時候,她順手就將飯遞給了離她最近的趙起躍。
“起躍今天放牛累壞了吧,快喫,多喫點。”她很慈愛地對趙起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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