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他理了理衣服,上了乾坤殿的白玉臺階。
待眼前的小太監爲他撩開門簾,他躬身拿拂塵走進去時,沒走幾步擡起頭,見不遠處的梁帝正神色陰寒,他撐着手,獨坐乾坤殿主位之上。
身邊的太監宮女們,神色賠着小心。
忽而,皇帝拿起了身邊的玉瓶,狠狠地朝地面砸了過去。
“豈有此理,皇后她竟敢……這般對朕!真是豈有此理!”他怒吼。
一聲巨大的脆響過後,華美的瓷器頓時四分五裂。
身邊侍立的侍女僕從們見狀,立刻齊刷刷跪了一地,低頭不敢言語。
心內則苦不堪言。
今日惠美人因謀害皇嗣而被貶爲庶人打入了冷宮,劉後則遭禁足,被罷免六宮之權,這份差事就暫且落到了溫貴妃和麗妃身上。
他到底是沒有發落皇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看着滿地狼藉,梁帝坐回龍椅,他神色無比陰沉。
但不僅如此……他仍給了她體面,還並未下多少懲罰。
就因爲今日此事,那位西宮裏早已多年不聞後宮之事的太后,也插了手。
他本對皇后有輕微不喜,而如今更甚。
男人此時滿臉怒容,他劇烈喘息着,黃袍的胸口處一起一伏着。
——後宮的皇嗣本就不多,皇子更是沒有幾個,何況前兩年,他還接連夭折了好幾個孩子。
惠美人入宮十餘年來一直沒懷上孩子,皇后的手腳到底乾不乾淨,他看着所謂的證據,細細一想,也着實可疑。
而太后極力保護皇后,竟連一絲的懲罰也不能有。
想到他寵愛的妃子因落胎兒驚嚇過度的痛苦模樣,梁帝在心痛之餘,他心內自是對此痛恨極了。
殿下,常安上前幾步,他跪身行禮,不動聲色打量了梁帝此時的臉色。
接着他便壓着嗓子,不緊不慢地道,“奴才常安,給皇上請安。”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聽到聲響,梁帝煩悶地擡起頭,見原是他來,神色頓時微鬆。
他隨意地一擺手,“是常安啊,別跪着了,快起來吧。”
“謝皇上。”
“從慈安宮來到這,可還習慣嗎。”
梁帝略微平息了怒氣,一邊問他。
常安起身,低眉順目,無比恭敬。
他謙恭沉穩地答道,“回皇上,奴才一切安好。太后大娘娘能放奴才回皇上您身邊,奴才不敢耽誤,這就來了。”
“好,但你年紀大了,若是來這裏後感到不習慣,想回去,朕也不會攔你。”梁帝說。
他身邊的太監常安本是得力慣用極了的,自三年前就被太后要去,近日他不知何故,身子竟多日不爽,卻每每清晰地念起來從前的種種,因而觸景生情了許多事。
於是他便找人,把此時伺候太后的太監常安,給調回了自己的身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謝皇上體恤,但奴才是萬萬不會,奴才今朝能再度侍奉您,是奴才上輩子積了大福了。”常安說道。
“好,母后竟然肯放你回來,朕也是高興,”梁帝拿了身邊的一盞茶,拿開蓋子喝了一口,隨後他安排道,“那以後,你便和德林一起伺候朕吧。”
德林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專門包攬皇帝的日常起居,出入書房正殿,無比親近。
此話一出,一旁正低着頭侍立的太監德林擡起眼,眼神複雜地看了殿下的常安一眼。
常安的嘴角微挑,他忙跪了下來,磕頭謝恩,“多謝皇上。”
之後,卻因當天的一番動氣,怒意未歇而氣血上涌,梁帝一時傷了嗓子,沒多久,就犯了咳疾。
連着幾夜的咳嗽,卻始終不見好轉。
身邊的太監常安見此,他便派人燉了一碗雪梨湯,日夜供着,梁帝連着服用了幾日,這才覺得喉嚨爽利了不少。
又見他同德林親近,隨後幾次換人試探,表現得皆爲合理得體,謙卑恭謹一如三年之前,全無陌生之意,可見其一點也無變衷心。
於是梁帝對他更加寵信。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而後宮內,這才安分了不到幾日,梁帝某日在退朝後,他忽而聽到宮裏的下人們偷偷議論着,聽聞的一些從東宮裏傳來的事。
他細細聽了會,便當即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
十里長街,此時喧囂不停。
兩匹良馬並行,一匹是棗紅,一匹爲素白。
品相極佳,兩匹馬此時邁着四蹄,慢悠悠地行於一道。
“說實在,我還是不懂你潛進永安王府裏,到底是有什麼目的。”
略帶疑惑的聲音,此時慢慢響起,湮沒在一片嘈雜的話語聲裏。
街市之上,二人拿了東西后,方潛出了大內皇宮,陸景淮和錢之涯早已換上了另一身衣裝,正在長街上並馬而行。
汴京的街市正是一片繁華,即使秋意濃烈,寒風微起,也絲毫不影響其通宵都開着市。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夜市熱鬧,特別是行至最繁華的地段,特意避開規整入夜的街道,兩人可以稍微放鬆一些。
朱雀大街的沿途,商販們聚集,亂哄哄的香氣和東走西逛的人羣們卷集,冗繁而熙攘。
“東西既然拿來了,就要好好利用。”
說着,想到了什麼似的,錢之涯牽着繮繩,一邊轉過頭。
“有在聽嗎,景淮。”
他對身旁寒着一張臉的陸景淮,這麼問道。
“其實你沒根本必要受那轄制,你若是肯,我們自能爲你尋一個獨有的去處,出身好,也於你自由,日後也好做,所以你何必去甘願受那份罪?”他很不理解。
街市此時一片吵鬧,而馬上的陸景淮牽着繮繩直視前方,不發一眼。
半晌他啓脣,聲嗓淡淡,“不必多管,我自有我的打算。”
“好吧,”錢之涯撇開了話頭,自認問不出什麼來,忽而看到什麼,於是轉而盯着他有些泛紅的左臉,有些奇怪地問,“你的臉怎麼回事?是被蚊子咬了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聞聲,耳尖上迅速滑過一絲豔色,指尖撫上自己的左臉頰,微微怔愣。忽而想到了什麼,陸景淮難堪地咬了咬牙,“……別問了,走。”他說罷,就駕着馬往前,錯開了身邊並行的少年。
想到謝婉凝在書閣咬他的那一口,陸景淮就每每感到羞憤難當。
怎麼會有人睡覺這麼不老實?
如今他心中冒火,又心口突疼,錢之涯這一提,無疑是火上澆油,更燒的他心亂。
他煩的很。
———
翌日。
鳥鳴陣陣,樹枝搖晃,精緻的亭臺樓閣被前日的一場暴雨沖刷得乾乾淨淨,愈發鮮妍,空中瀰漫着陣陣清涼。
清早過半,偌大的永安王府內一片靜寂,日頭正好。
謝婉凝頂着一張熬過大夜後的晚娘臉,小臉仰着,她神情懨懨地坐在廊前的一張藤木長椅上,呈大字懶散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斜倚着身後的靠背,身後的侍女端了茶來,她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攏了攏鬆散的袖口,她仰臉眯起眼,享受着自上方傾瀉而下的燦然日光。
啊,安逸。
“每次一熬夜,第二天起身時,都很想死。”
她合攏眼皮,半晌,謝婉凝懶洋洋地說出這麼一句。
海棠笑着,伸手爲椅上的少女理了理衣襟,遞過去一個小小的湯婆子,溫聲說道,“郡主,小心風冷。”
連翹上前,沏了一盞茶,一邊絮絮叨叨道,“郡主,您睡前若是少看一些話本子,次日起早,自然不會難受啦。”
“那能怪我?誰讓這話本太好看了呢。”她一擡手示意手裏的書。
案几上放着本《四書章句集註》,看着中規中矩,實則方纔被風掀開了書裏一角後,竟露出一隻青面獠牙的驚悚黑色怪物來。
再往後翻兩三頁,可不得了,竟露出一個水蛇腰的豔皮美女,眼如勾子,嫵媚看着外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謝婉凝將玉手一撩,又拿了本正正經經的《禮記》,煞有其事地搭在其上面,略微一壓。
兩本靚藍皮的厚實簿子,此時被規規矩矩放在桌上,瞧着規整正經極了。
正巧門外踏進來一雙黑靴,謝禛負着手走進來,毫無溫度的眼睛隨後掃了過來,謝婉凝微掀眼簾,朝其懶懶一擡手,她喚道,“大哥哥。”
“又困了?”謝禛問。
“沒啊,曬太陽呢。”謝婉凝打了個小哈欠。
少女的眼皮合攏。
謝禛聞言,嘴角一抽,涼涼的視線掠過少女身旁的桌案上那麼一掃,淡淡移開。
隨後他放下一柄素色劍鉀的軟刃長劍,並囑託道,“這劍雖然軟,但是勝在鋒利,你用的時候記得小心點。”
“好~”
少女又懶懶應了一聲,換了個姿勢拈着書扉。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像只懶貓兒似的。
謝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囑託兩個丫鬟兩句,就轉身走了。
謝婉凝宛如老僧入定,書也沒放下。
連翹一見明瞭,她抿嘴偷笑,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偷樑換柱”。
怪不得寶璋郡主今日敢大刺刺地坐在廊前讀呢。
京城坊間在這一陣子,突然有一本流傳得很廣的話本悄無聲息地火了起來,名爲《骷髏百景圖》,專門描寫山野精怪和人的各種恩怨癡纏,配着流暢獨特的黑白插畫,出奇意料看着非常讓人上癮,且劇情描寫的引人入勝,故事也很精彩。
畫師和筆者都是同一個人,博麟,據說此人身在京城之中,原本是個畫豔畫的書生,還被官府抓進過牢裏,出來後涉獵甚廣,最後一本成名。
順帶一提,她手上的這本,還是她託人從外面好不容易尋來的。
“託人再去問,看看三十六回的連載本子,什麼時候能出。”她說,有些意猶未盡地翻過最後一頁。
“……”連翹侍立一旁,聞言精準吐槽:“奴婢知道,但有一樣,郡主您可莫要再熬夜了,小心再掉了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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