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烏黑的墨發規整散於挺拔頎長的肩頭,丹鳳眸裏一片淡淡,彷彿上頭帝后那二位的和氣融融,和周遭的富麗堂皇與華貴,與他並不相干。
一旁,掌管座次的司禮官早得了大太監常安的吩咐,此時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衝殿下的這個少年低聲語道,“江公子,這邊請。”
少年轉頭,笑着向其頷首,“……那就有勞公公了。”
安排給他的位子放落在趙玉季之後,伯爵府嫡子趙玉季則坐於在座的一排皇子之後。
他走到軟座之旁,自席位緩緩而過,正巧端坐的六皇子陸湶禮在此時擡眼。
“江公子。”
“六殿下。”
二人短短地對視了一瞬,陸湶禮朝其頷首致禮,得到少年禮數週全的回禮。
陸承宣這時走上前,他大着膽子,低身禮道,“父皇,恭請父皇蒞臨,請父皇就坐。”
“嗯,”梁帝轉臉看着他,一邊頷首,他拉着皇后的手走向座位,坐於龍座之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略帶讚賞地掃了幾眼這堂皇奢華的正殿,看向陸承宣,語氣頗爲滿意似的,“人都到齊了?…那便快開席吧。”
陸承宣見他並無怪罪之意,鬆了口氣,連忙應下,“是,父皇。”
待皇帝就坐後,他便起身拍了拍手,方纔在殿中演奏跳舞的那羣伶人們停下舞姿,低身退下。
之後,一羣衣着鮮豔的紅衣舞姬很快從兩側的長廊處進入,魚貫而入大殿之中。
絲竹管樂再度奏響,鼓點鈴響驟起靈動,熱鬧悅耳的樂聲舞曲很快盈滿了整個偌大的殿中。
歌舞昇平。
宴席熱鬧非常。
期間,有高麗的使臣起身,向高處的大梁皇帝問安行禮,祝酒賀詞。
一身高麗服飾的樸昭儀此時盈盈起身,走到殿前,笑着衝梁帝施了一禮,“妾能與哥哥在此團聚,是陛下對妾和哥哥的厚愛。今日妾還爲陛下排演了一場家鄉的歌舞,請陛下,和諸位欣賞。”
宴席之間,江景淮正跪身而坐,一手隨意拿起酒盞,脊背筆直如俊鬆,他仰首而飲,透明的液體隨着傾灑的動作滾落而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謝婉凝在哪?
拿丹鳳眼尾輕輕一掃,便覺察出對面的女客席位與這邊的男子席位子,均隔着鋪滿絲織毯子的長道和一長扇尾細密的珠簾。
唯有這邊的兩個位子有所不同,便是沈家世子的旁邊的位子。
江景淮見此,一雙眸子微凝。
這沈家向來同六皇子黨羽交往親密,如今他人尚且潛在暗處,等着看梁帝下一步會如何對他,而自己手下的勢力早已悄無聲息滲透到了大梁朝堂。
這個沈家還以爲他安插進來的人是別個皇子的手下勢力,因而在這方面,沒少給他阻礙。
況且……
想到什麼,他眸子輕輕一動。
趙玉季側過身子,給他遞來一沽酒,也未看神色微瀾的江景淮,他便就着這放酒的空當,隨意地開口,“知道那沈世子旁邊坐着的,是誰嗎?”
少年的眸色一動,良久後江景淮開口,聲嗓平淡,“是誰與否,與我何干?”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趙玉季揚臉笑笑,揚起手中盞與他的酒盞輕輕一碰,酒液微晃盪,“哈,你確定?”
“總不可能是謝家的男郎吧?”語帶暗自調笑。
江景淮輕睨白他一眼,遂轉過臉去。
也是隔着道厚實的珠簾,由着江景淮這邊的視線看,他便瞧見沈無瀾那廝偶爾轉首,側目轉視,正與珠簾後的那人輕聲交談,把酒對酌。
雖是隔着一層珠簾看得不真切,
卻依稀可見那珠簾內的紅衣人兒,正巧沐在外頭恣意日蔓的金光之下,她面容模糊,但那一段纖細白皙的指節正握着金玉的酒盞,微倚着軟椅,姿態慵懶而隨意。
珠簾尾不經意碰觸了那人的身子,其下繫着的鈴鐺被倏的碰響,清脆的鈴鐺聲便悠悠傳來。
……是誰坐在那裏?
他微蹙了蹙眉。
不僅如此,那坐在前頭的六皇子陸湶禮,此時也是有些急躁似的,頻頻裝作不經意地向那一邊望上幾眼。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江景淮一見,心內頓時瞭然。
薄脣微扯,心中一絲不悅之情油然而生。
這丫頭……
明知道她坐在那裏如此顯眼,就連四周的世家公子或是貴胄,聽了那鈴鐺響,也會不經意側過視線,望去幾眼。
可真是會縱人心思啊。
真想吊起來抽……
他微閉了閉目,在心中輕哼一聲,很快把這股不快的燥意壓了下去,手裏的杯子握的略微緊了緊。
白皙的喉結微微聳動,略微辛辣醇香的酒液順着喉嚨流入了腹中。
不遠處的那個高麗后妃的話音剛落,一羣高麗舞姬便緊跟着上了來,四周的樂伎彈弄起伽倻琴,場面再度熱騰喧鬧起來。
這期間,衆人觥籌交錯,舉杯言歡,後來梁帝的聲音自不遠處遙遙傳來,“——諸位都是我大梁的青年才俊,可莫要在外族之人前露了怯,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有個少年露出天塌下來的神情,嘴裏叨叨着,“又來了又來了,還是躲不過——”
江景淮疑惑地擡了擡眼角。
上頭的梁帝說着,一邊命人吩咐了下去,兩側的侍女宮奴們捧着端案下殿,齊齊走到男賓的這邊。
下頭坐着的世家公子,此時露出或茫然或興致頗高的模樣來,又聽上頭的那位繼續說道,“——今日之盛景,描繪委實可惜,索性不設題擬,諸位心中若有溝壑山河喟嘆皆可言談,紙筆墨硯朕早已備下,諸多才情詩意,今日宴席,儘可宣泄在這墨紙上罷!”
一時熱鬧極了,有人摩拳擦掌提筆就寫,有人撓着後脖頸攥着毛筆開始直犯難,江景淮意外地挑了挑眉,擡眼掃了不遠處的景色。
大梁朝野上下,包括皇帝,長期重文輕武,王愛吟詩且偏愛文采好的官員,仕子們自然受其影響,紛紛效仿鑽研詩詞歌賦之作。
每逢佳節祝壽或是宮中宴席,便會以此論短長,論文首助興,皆以文采詞賦見長。
趙玉季低聲道,“景淮,你有所不知,這一羣高麗使者裏,還有個他們國家的大文人,叫金順齊的,從方纔起就神氣極了,許是仗着有幾分文采,簡直要把鼻子翹到天上去。”
其餘的人此時也在低聲議論,“也不是有幾分文采,好像這個叫金順齊是個挺有名的文人呢,我們國子監裏曾收錄過他著的一首詞。
金順齊的高麗使臣轉着杯子,眼神輕蔑地看着放於眼前的宣紙,半晌功夫酒盡,他揮墨便寫,姿態嫺熟,一副氣勢頗大、胸有成竹的模樣。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十三皇子此時蘸了毛筆尖,聽了趙玉季的話和周圍人的議論,也忍不住低聲抱怨,“切,今日我們本是不用作詞賦詩的,誰知這梆子使者方纔非要提上一嘴,百般炫耀,真是有夠讓人討厭……”
一直懶散而坐的謝廷一聽,微微皺眉,“是麼,他是故意提及的?那恐怕是有備而來,”他攤了攤手,“我反正是詞賦一般,諸位可要寫出花樣來,莫要被他給比下去了。”
此時座下譁然陣陣,帝王早已下去換衣,給衆人遣詞作賦留了些許空當——半柱香的時間。
江景淮本無意,他雖擅長這些,卻寫不來奉承帝王、歌頌這所謂“海晏河清”的尚文輕武的國朝之況,今日瞧着眼前這景,不知何故,心中
文意忽而暢順自如,便提筆續寫,不久乃成。
世家或王族青年們,頓時翻閱紙張的聲響徹於殿內,不遠處,諸多珠簾子後的貴女好奇地向這邊的男子投來張望的視線,拿摺扇擋着面容,興奮的低聲交談着。
不到一會,陸續有人寫好,交了上去,傳看之後,其中優秀的詞賦作品會被文采官當衆誦讀出來,供衆人賞讀誇讚。
他無意尋顧這周圍的風景,也看不上四周的世家公子此時大肆低聲議論珠簾後的京中貴女哪個漂亮,又或是新得的寶劍是如何貴价,那羣不遠處的高麗使臣,似是酒酣正濃,此時正粗着嗓子和旁人交談,品着諸人的詩作,口中說着聽着不甚動聽的高麗話。
聽着這羣使臣愈發隨性而放肆的聲音,他不悅地皺了皺眉,直到——
彭——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不遠處,隔絕男賓和女客的一道珠簾忽而被一人猛地挑開來,珠簾一下子打在其上硃色的幕夾上,發出彭棱棱的脆響。
衆人皆驚,齊齊地擡頭看過去,只見一身盛裝紅裙的貴族少女在宴席之間縱身而起,站直了窈窕嫋娜的身子。
她精緻的下巴,此時桀驁地朝着前方揚起,向着那羣高麗使團的方向。
這少女紅裙瀲灩,生得一副杏眸玉貌,肌膚雪白,美豔動人的五官,此時卻凝着冷沉微暗的氣場。
紅脣微啓,珍珠耳吊輕晃,在一片人的譁然和詫異聲中,少女跨過鋪着織錦毯子的長道,一步步地朝這邊走近了。
這少女衝着金順齊的方向倨傲擡起下巴,她直直地盯着他,之後緩慢啓脣,一字一句宛如清脆動聽的珠玉般。
“我自幼耳力便極好,聽了方纔您的話,因而心中便有一些疑問。”
江景淮看着一步步離她愈來愈近的少女,漆黑的瞳孔映出了她的身影,就連他,對於她的舉動,此時也是驚詫的。
他聽到她微揚下巴,倨傲且沉靜地這樣衝一個方向,問道,“敢問坐在中間的那位高麗使節,可否把你方纔的話,再重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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