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樓上傳來朗朗書聲。
一層的大殿內通明。
國子監的內學堂內,國朝的皇子和公主之座位各分成了一排,中間隔着一道薄雲碧色的屏風。
最前方的書案之上,一身儒衣的夫子捏着花白的鬍鬚,手握一本書卷,清清喉嚨,講課授業的聲音抑揚頓挫。
漆木地板上鋪着軟席,四角窗外的紗幔墜地,殿中正溫暖如春,謝婉凝坐於書案的一角,正伏案讀書。
每一方書案桌角放置的炭盆內,燃着偶爾發出“噼啪”的聲音的燒炭。
香爐內薰着繚繞的香氣,她擡頭輕輕嗅了嗅,又聽着枯燥的課業,便再無法集中神智,方一閉眸不久,一聲駁斥,“十三弟此言差矣———”聽到動靜,她懶洋洋地擡眸,只見屏風的另一邊,十二皇子陸爾璽和十三皇子彼此正不服地對視着,此時二人站起來,正就那夫子提出的問題而遲遲爭論不休。
“十二哥哥不必這般強詞奪理———”
“真的就強詞奪理了?———”
如今已經辯了三分之二香的時間,二人越說越激烈,還未見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謝婉凝頓時一度無語,因着六皇子年歲長他們一些,而江景淮身爲他的伴讀,二人在外國子監聽學,因而她們這些歲數小一點的,壓根同這兩人不在一處。
所以她今日雖來了,一時半會的,也見不到他。
……搞什麼啊。
真沒意思。
她如今來了這國子監裏有五六天了,沒見到人,只光聽到些關於那人的傳聞,說少年“才情出衆”,甚至“協助國子監的祭酒著書立文,功績頗大”。
據說就連聖上,都對江景淮頗爲讚賞。
她往後挪了挪身子,在謝婉凝身後坐着的就是宋語然,是被她強拉着一起過來聽學的,此時二人大着膽子,低着頭,在課上摸魚,順帶小聲地聊了起來,“阿姊,我聽聞江公子這幾日頗爲光鮮,聖眷正濃。”
謝婉凝挑眉,“是嗎,是聖上來過國子監了?”
“對啊,就在昨日呢,聽說還賜了金玉筆給江公子,那些外監生們好一陣羨慕嫉妒呢。”
“是嗎?”
“是啊,且前不久就連那位榮昌伯爵府的趙將軍,甚至是國子監的祭酒大人,都對他頗爲讚賞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聽困了,於是悄摸摸伸了一個懶腰,“有什麼可驚訝?不足爲奇。”
謝婉凝這麼想到。
江景淮還在府邸時,她就能隱隱感覺出來他其實並非池中之物,只不過家世着實慘了些,如今也算步步青雲。
他很優秀。
少女的一雙杏眸裏滑過一絲喟然的意味來,謝婉凝把髮絲撩到耳後,他正要開口,就聽宋語然又覆在她耳邊,小聲地道,“阿姊,我一直好奇,你…是不是……有點喜歡他?”
“……”她一時語塞,有……這麼明顯嗎?
“因爲,”宋語然愈發小聲,雙眼滿是好奇,“之前阿姊看江公子的眼裏總是亮的,所以我能感覺到……”
她摸了摸耳垂,謝婉凝低了低眼瞼,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否認,“……別瞎說。”
宋語然“哦”了一聲,這時候上頭的夫子望了過來,二人便趕緊轉了回去,謝婉凝看着眼前的書案出神,硃色的脣角勾着,忽而發覺似乎有人正在看她,便擡起頭望過去,頓時一愣。
那人,是許久不見的八皇子陸青珩。
他年歲不也小,但是課業一直不精進,才和他們在一處聽學。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本應該是總也不來的人,此時卻不知爲何坐在了這裏。
此時那陸青珩本來坐在不遠處,正眯着眼睛細細打量着她,見她朝
自己望過來,便輕哼一聲,就直接轉過臉去了。
“……”
……有毛病啊?
謝婉凝頓時覺得一陣奇怪。
好睏……
她懨懨地託着下巴,擡眼一撩,又瞬間無趣地垂落下來。
這內國子監的夫子這幾日,總是講些孔孟之道,和許多繁雜長篇的文言,堪比她之前上大學選修課時所學的古代漢語,通篇都是駁雜高深,晦澀難懂。
因而她注意力不集中,本就極其容易睏倦,而這時候還偏偏休息不得,只因耳邊兩人的爭辯聲實在吵得過緊,謝婉凝蹙了蹙眉,心內滑過一陣煩躁。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八皇子“噹啷”一聲撂下毛筆,青年抱臂眉頭一皺,他道,“差不多得了啊,你們倆還沒完沒了了。”
他瞥了一眼不遠處,在那屏風之後,那紅衣裙裝的杏眼少女此時伏案,她一手握筆,模樣瞧着睏倦而漫不經心。
那少女偶爾擡眸,看了一眼上頭拿着經書正喋喋不休的老夫子,再將眼簾落在自己書案的書頁滿篇的生僻晦澀的繁體字之上,頓時無趣地撇了撇脣。
他嘖了一聲。
真不知道她來這裏是做什麼的。
他覺得無趣地扯了下脣,索性團了一張宣紙成球,將手一揚,精準地擲到了那人的身上。
少女被擊中,看着那團落在地上的紙球,再回過頭來,頗爲惱怒地瞪了陸青珩一眼,“你做什麼?”
“你既然那麼無聊,不如上二樓看看,”八皇子看她一眼,隨意說着撂下這了麼一句,隨後陸青珩便直接起身,直接大搖大擺地撩開珠簾,頓步走遠了,從風中飄過來一句,“——外國子監在二樓東殿。”
那夫子沒攔住他,於是憤怒地看向了那聽了陸青珩的話後,而頓時瞠目結舌的兩個少女,“授課時,不準交頭接耳!”
謝婉凝悻悻然受了夫子一瞪,撇了撇嘴,卻聽宋語然後知後覺地,這麼說道,“啊,外國子監……那六皇子和江公子,還有太子殿下,不就在那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方纔授課一停止,座下的幾顆腦袋就立刻耷拉了下去,那夫子看着,便無奈地嘆了一聲,索性放下書卷,背過身負手走了。
十一公主陸榮林擡手打了一個哈欠,轉身朝她身後的一個同樣趴着的容貌嬌豔的少女,見她早已無聊到擺弄着腕子上的玉鐲,便問道,“寶璋,你還困嗎?不若同我去外面走走?”
謝婉凝聞言,蔫了吧唧地擡了擡眸子,“不了,我想在這裏眯一會。”
等到所有人退出學堂,謝婉凝一個打挺,支愣起來。
她打算去外國子監瞧一瞧。
————
東殿的外廊比西殿要冷,她從廊下走過,因着撿了條僻靜的路,又步伐輕,因而這一路也沒人攔着她。
東殿二樓……
上了一處木質臺階,她拎着裙角,步伐匆匆走過一處學堂,再遲疑着推開門,瞥見不遠處露出一片白色衣角,有些熟悉。
她的神色一動,正要開口,忽而。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陸承宣聽到門外的動靜,便轉身看去,見敞開的門扉外空無一人,他走上前幾步,開口問,“是何人?”
無人應答,只有冷風不斷灌了進來。
陸承宣以爲是被風吹開的,便疑惑地看了眼外頭,正欲合上門,這時有個侍從打扮的人走了進來,衝他一禮道,“太子殿下,去往白家的馬車已經備好,可以出發了。”
陸承宣頷首,放下手裏的書卷,“知曉了。”
他隨後整理了幾下儀容,就斂袖走遠了。
待他走後,謝婉凝從一處墜地的紗幔後走出,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好在方纔沒被發現。
不然她又會被那陸承宣給
噁心到。
去白家啊,謝婉凝走到外欄前,低頭看了一眼停在國子監殿外的陸承宣的馬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眸裏有一絲鄙夷閃過:前幾日陸榮林還跟她偶爾提及過,這陸承宣前幾日同那媞安縣主一起打馬球,上個月還和丞相家的千金同遊。
昨個又向永安王府下帖子,邀她前來賞月。
她頓時在心內“嘔”了一聲,覺得十分噁心。
心想這渣男還真是兩頭都不耽誤,新晉時間管理大師。
她眸中微動,託着下巴陷入短暫的沉思:比起這個,她需要仔細盤算……到底是保守些明哲保身,還是參與這皇子的紛爭中進去。
就算參與諸皇子的奪位之爭,也要暗中作梗,小心站隊,不能被別人輕易當作了靶子和眼中刺。
可如今跟她熟識且關係不錯的,也只有一個六皇子。
不如……?
她正想的出神,渾然不知自己的腳下多出了一個倒落在地橫着的銅燭臺,邁出去的腳被絆住,謝婉凝心內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身子就已經控制不住徑直地倒了下去。
“!”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而預想到的疼痛並沒有來襲,一雙有力的手早已即時托住了她的腰身,並一把將她下落的身子撈起來。
她感覺到自己貼在一個溫熱清香的懷抱中,那人緊實的胸膛溫熱有力,溫熱的吐息撲灑在謝婉凝的耳廓,一陣輕微的癢意,和驟然的酥麻。
謝婉凝此時雙眸微驚,她眸光裏瀲灩,好似被嚇得不輕。
是……誰?
“六、六皇子?”說這話時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許是方纔因着想着這些事而一時出了神,此時纔不小心說錯了人,她方纔明明想叫的是……
那人沉默了一會。
她頓時心跳如擂鼓,喉嚨緊張地吞嚥幾下,謝婉凝便擡頭看去,隨後,霎時撞進了一雙深色的眸子裏。
丹鳳眼。
那張熟悉的面容。
不對。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完了。
她腦海裏閃過這麼一句話。
只依稀記得,在一片慌亂之中,覺察到自己抓住了他腰間繫着的一枚墜着流蘇的雙魚玉佩。
那人聽了,一時輕笑,眼前高挑秀美的白衣少年,此時他輕而易舉地攬住了少女的一段纖腰,眸光沉沉。
“我我我……我可以解釋的!”她慌忙想躲,那人卻是早已不耐,滾了滾喉嚨,眼神如霜雪。
他一手抓着她的腕子,把她一下子頗爲強硬地,抵在了放置着一處銅燭臺的牆邊。
“是麼,我是六皇子?……”
少年的聲嗓中蘊含着山雨欲來之意,和不明的微慍之色。
“寶璋郡主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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