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而凌霄殿內,此時正燈火通明。
原本破敗的偌大宮殿如今已經煥然一新,結網的昏暗內廷經由白日涌入的一羣宮女侍監們合力打掃了一番後,換上了新的綢緞紗幔和精緻陳設。
新鮮花卉被放在玳瑁插瓶裏,宮女們整齊排成長列,紛紛侍立於長毯的兩邊。
殿內金碧輝煌,與往日的破敗寒酸,呈現出極爲鮮明的對比。
陸璃懶洋洋地靠在貴妃椅上,手中擺弄着插瓶裏的梅花,她擡眼看向來人,眸裏的神色似笑非笑,“今兒可真是稀奇,沒想到皇后娘娘竟派人來本宮這裏。”她隨意掃過自己的殿內,“還送來了——”脣角勾起略微嘲諷的幅度,“……這些東西。”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結鴛上前,行了一禮,起身道,“皇后娘娘的心意,奴婢帶到了,還請長寧公主明日到皇后娘娘宮中謝恩,公主可還有疑?”
陸璃勾脣,把玩着懷裏怒放的梅花,“沒有,下去吧。”
“那奴婢告退。”結鴛方要轉身,就聽見身後又傳來陸璃傲慢的聲音,“慢着,”
“這些奴婢,本宮用不上,勞煩結鴛姑娘帶她們回去。”手一指向不遠處的那羣宮女,陸璃的眸裏微冷,結鴛一愣,“這些是皇后娘娘親自爲公主挑選的奴婢,都是極爲幹練得力的,公主這般莫不是要博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娘娘的好意本宮自然不會辜負,”陸璃慢悠悠地說道,眼中的冷意掃過她的臉,卻毫無掩飾,“只不過本宮這凌霄殿內啊,可時常鬧鬼,總有異響,這些婢女們的膽子小,若是半夜哪一個被嚇到,不慎跌入哪個井裏摔死了,那可就不好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話音剛落,原本溫暖的殿內忽而一陣陰風陰惻惻吹過,吹的衆人的脖子登時一涼。
有宮女膽小地縮了縮脖子,悄悄露出畏怕的神色。
多少年沒人敢在這凌霄殿裏侍奉,一是因爲主子不得寵,二是這地方邪性,死過人,唯有十五公主從宮外買來的一羣異邦奴婢不怕,才長久地侍奉下來,他們梁人侍婢,只有一個在早年,六皇子送進來的阿月而已。
聽聞,就是這十五公主的貼身奴婢阿月,在幾日前也莫名其妙地暴斃而死……
這凌霄殿還曾有先帝的某個棄妃上吊自盡,死狀極慘……
果真是個晦氣的地方!
結鴛心中暗罵,一邊硬着頭皮,擡頭,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長平公主您說笑了,公主乃天家龍裔,自有神明庇佑,這些奴婢能服侍您是她們畢生的榮幸,公主不必擔心。”
陸璃微微一笑,“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
待結鴛走後,她緩慢地收了臉上的笑,漫不經心地看着那羣奴婢,“下去,沒我吩咐,誰也不準進這殿裏來。”一個黑膚的異邦奴婢低身領命,起身帶着一羣梁人宮女下了去。
陸璃起身,慢悠悠地走進了凌霄殿盡頭的內室。
留下外頭的幾個天倫奴守着殿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從地上放置的箱篋裏拿出一隻碩大的煙花桶,這時腳下有血跡流了過來,陸璃見怪不怪地挑眉,她順着血跡走到了某一處,看見那血跡正從一處石階蜿蜒而下。
凌霄殿裏有一處天梯樓,此時大開,她神色平靜地走到最高處的閣頂,用一隻手撩開了遮擋着的帳幔。
只見一攤血跡裏,坐着一個滿身血跡、披頭散髮的女人。
女人瞧着年紀不大,卻形容枯槁,口裏塞着一條厚厚的破布,動也不動,似乎早已沒了氣力。
陸璃抱臂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再開口時,已是一種陰冷至極的少年的聲音。
她扯開這女人嘴裏的破布,冷冷地道,“阿月,你不會真的以
爲,常安會保你吧?”
“你被關在這裏十天,聽到你死了,他可半點反應都沒有。”
女人的脣慘敗蒼白,聽到聲音她奄奄一息地擡起頭,口裏發出了痛苦嘶吟。
阿月的瞳孔裏映出陸璃的那張臉,見陸璃神色冷冷的,忽而她一把撕開了身上的繁瑣衣裙,拔掉頭上戴的簪子珠釵,褪掉手鐲和耳飾,神色變得冰冷且充滿戾氣起來。
“她”轉過身來,一步步踏上了閣頂最後的一架長梯,這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從這裏向北,可從梁國的王都遠遠望到蠻林山,自蠻林山長城以北的三千里,就是他魂牽夢縈的歸土。
世人皆鄙視痛恨的羌胡,卻是母親的家鄉……他低低地,吟唱起了兒時胡族的奶媽唱與他的歌謠,陸黎一身僞裝了十幾年女子的骨血裏,便逐漸沸騰起了猖狂的恨意與快意。
很快了……他重瞳乍現,眸裏燃起熊熊的火焰。
很快,他就會到那裏去。
誰也無法阻撓他。
之後,他要踏平汴京,讓長生天和羌胡的狼蹄與鐵甲,永遠懸掛於這梁國龍座之上。
這皇宮中的人,他已忍得夠久,也恨得夠久了。
與此同時,陸黎面無表情地扯開了自己身上的最後一件裏衣。
頭頂的大片月光照耀下,露出其腹部和後背上,那一大片張牙舞爪的漆黑刺青。
一具沒有任何女性特徵的軀體展露出來,周身是盤繞的騰蛇和呲牙怒目的惡狼紋飾,極爲可怖駭人,只消一眼,便足以讓人汗毛驚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阿月見狀,瞬間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直視着陸璃的胸口處那瞠狠怒瞪的豎形狼眼,在月色下它正直勾勾地衝着自己,無比清晰而醒目,她從心底泛起深深的寒冷和顫慄。
……她自然知道這滿身的刺青究竟意味着什麼!
“不……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哆嗦着不斷後退,直至貼到冰冷的牆邊,阿月的腦裏閃過羌胡蠻人碩大的橫刀和身邊淒厲的狼嚎,生啖血肉、塗炭中原、民不聊生……
他是蠻人,他是蠻人……那羣北邊凶神惡煞的猛獸……飼狼……食……人!
他瞞了她這麼久,難怪他從來不讓她服侍自己更衣沐浴!
如此一來她告訴六皇子和常安…那些關於陸璃的情報,竟全部……全部都是假的!
他到底藏着什麼陰謀?他不是女子,他竟是那羌胡的蠻子……可他下個月,就要被送去那裏爲大梁和親!
她想趕緊跑,可是沒有一絲力氣,阿月方掙扎着站起來,又瞬間狼狽地跌回去,腰腹的血大團流了出來。
看着阿月此時的醜態,陸璃輕輕嘲笑起來,“真是……”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痛苦掙扎的阿月,歪了歪頭,“本來想留你一命的,但看你這個樣子,恐怕是不能隨我——去羌胡和親了哦?”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阿月痛苦地匍匐着,身下滲出的血液溼滑,突然一個防備不慎,從石梯上驟然狠狠跌落下去。
彭——
陸璃冷漠地看着,隨後,他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
滿身刺青紋身的長髮少年拿起了一旁放置的火把,他將畫着狼頭的煙花桶舉起,直直衝向了廣袤幽暗的天際。
他口裏低吟起羌胡古老的歌謠,神情崇敬而癡狂——
“長生天的福祉終將降臨這片令人作嘔的土地——”
隨後,他義無反顧地點燃了引線。
一聲驚響劃破了天際,隨後,靜寂的宮殿燃起火把,也開始躁動喧鬧起來。
金鑾大殿內,聖人伏於案前,翻看着一疊疊的卷宗,偶爾睏倦。一旁,白衣俊美的少年正坐於另一張桌前,手中的墨筆翩若游龍。
案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點着幽幽的薰香,香霧繚繞,醉人心鼻,在靜謐安寧,聖人的雙目慢慢地眨了幾眨,不久,他忍不住悄然睡去。
常安走進殿內,手端着端案茶盞,進來低身跪禮,擡起頭,與那少年悄無聲息地對視一眼,彼此瞭然。
他隨後擡眼,江景淮望向殿外琉璃窗的那一片煙花璀璨,再看了一眼睡熟的梁帝,他幾不可聞地勾了勾脣角。
擡身,接過常安手中的茶盞,將白色的粉末盡數傾倒了進去。
粉末溶於水中,很快了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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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燦爛的煙花倏的全然炸開在偌大的天幕中,其裏一束不起眼的青色煙花綻開,夾在五顏六色之中,接連不斷,漂亮至極。
此時,滿汴京城的百姓好奇地走出了家門,各自仰臉看着自皇宮內燃放的燦爛煙花,極爲耀眼的色彩,映在每個人瞳孔裏。
有人在人羣裏低聲議論了起來——
“聽說了嗎,因着大梁和蠻子的戰事一度喫緊,這些年死了不少將士,是十五公主主動提出要去羌胡和親,陛下聞之龍顏大悅,爲其封號爲“長平”!”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難怪今日會放上這麼多的煙花,是在爲長平公主送行的!上回永安長公主和親烏孫,也是這般光景。”
燈花微黯,室內靜謐,海棠挑滅了一盞燈花,擡眼見不遠處的少女正抱着雙臂,一頭如緞的長髮披散,她坐在帳幔後的塌上看着窗外,久久地出神。
汴京煙花燃燒了十里長街,喧騰熱鬧,這是爲即將前往羌胡的和親公主陸璃,所備下的送行之禮。
此時外頭的長安街邊已是家家燈火通明,就連嚴明的宵禁,也是特赦了十天不允施行。
“郡主在想什麼?”
謝婉凝低垂下眸子,靜默片刻,她神色微恙地擡頭,“海棠,你說,陸璃爲何會主動要求前去和親?”
“許是爲了博得一個貞烈奉獻的好名聲,”海棠道,“您還在爲她擔憂?”
前些日子,她從宮內打聽到了陸璃向梁帝要求,她將自己打點隨行同去羌胡的人,她得了特准,在京城之內外出採納皆準許其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
“比起這個,”連翹從外門端着茶走進來,小聲咕噥道,“還有更值得想的事情吧?——宮裏現今人人都傳,說江公子獨得聖上青眼,日日被召進宮裏,馬上就要煊赫了,不日宮裏的兩位皇子也要封王。”
謝婉凝道,“怎麼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明明發生這麼多的事,您偏偏只在乎那個不受寵的公主未來如何,”連翹一臉正色,“您爲何不爲自己的婚事想一想?”說着,拿起放在桌案上放的的一隻彆着精緻梅花的禮帖,“後天趙家的馬球會,皇子們都會去,您去嗎?”
謝婉凝的神色淡淡,“還沒決定好,不過,話說回來,”她揚起臉,眸裏揚起輕微的笑意,“連翹你爲什麼顯得比我還要興奮上一些?”
“奴婢這都是爲了您的日後幸福着想!”
“我看未必,而是爲了——上次趙玉季後面跟着的那個清秀侍從吧?”
“……郡主!”連翹羞紅了臉。
謝婉凝彎眸啓脣笑了笑,她用手託着下巴,輕輕地轉回了臉,“好了,不逗你了。”
她如今實在是頭疼。
因爲頭頂懸着的久久不去的任務欄,此時明晃晃地提醒着她。
她需要選擇最終的攻略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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