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是兄妹

作者:眉小新
唐紹宗跳起來就要跑,宋南州一把薅住他衣領子。

  “你要去哪裏?”

  唐紹宗急的眼睛都紅了:“我去哪裏?我當然是去看小仙女,她都割腕了!”

  “昨晚你還跟她相談甚歡,今日她就割了手腕?”宋南州一把將他扔開:“你不覺得有些古怪?”

  那小妖精爲了活命,什麼不要臉的話都能說得出口,她那樣惜命的人,絕不會割腕自殺。

  只怕又是在耍什麼花樣而已。

  “就是覺得古怪,我才一定要過去看一看!”唐紹宗無法冷靜下來,爬上馬背一溜煙兒就跑了。

  宋南州看着他飛快跑遠的背影,冷哼一聲:“回來按軍法處置!”

  說罷,轉身進了營地。

  這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他徑直進了營地,以林三爲首的那羣紈絝看見他,笑嘻嘻的迎了上來。

  “啊喲,快來見過我們新來的宋大指揮史。”

  營地裏,仍然是涇渭分明的兩羣人。

  只是往常以牟將軍爲首的那些人,此時臉上俱都是失望麻木之色。

  他們都是家中不受重視的庶子,或者託了門路進來的寒門子弟,當牟將軍還在時,他們尚且還有希望,牟將軍帶着他們,說不定能拼出個像樣的未來。

  可現在,牟將軍受了傷,新換上來的,卻是與林三並駕齊名的另一個聲名狼藉的紈絝,他們的未來,還有什麼盼頭?

  武驤營,是徹底被放棄了,他們這些人,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了。

  ……

  此時的靜宜院,正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溫香是掐着許慎下朝的時間狠心朝自己手腕上割了一下——許慎那樣謹慎精明的人,自然不可能在她屋裏留下刀子之類的鋒利武器。但溫香好歹也是看着各種雷劇大劇長大的,想要製造一出自殺的假象,不要太簡單好伐。

  於是,她用砸碎的茶杯碎片,割了自己一下。

  媽呀窩草,疼死她了!

  茶杯碎片確實挺鋒利,卻根本不能跟刀子相提並論。而且那碎片的切口凹凸不平,割出來的傷口歪歪扭扭好像一條蚯蚓。

  許慎還沒到,傷口那點點血絲就開始凝固結疤了。

  溫香只得含着兩泡熱淚,又給了自己一下。

  看那血珠子爭先恐後的冒出來,她才鬆了口氣,隨即兩眼一翻,假裝自己失血過多暈死了過去。

  因擔心會連累杏花微雨,溫香是狠心將她們兩個敲“暈”了才下的手。

  這會兒她心裏還內疚不安着呢,她上輩子也只在叛逆期的時跟人打羣架,試着拿板磚兒給人打暈過。

  也不知道花瓶跟板磚兒的威力是不是一樣的?

  好在她在敲她們之前,跟微雨使了個眼色。微雨雖然沉默寡言,卻是個聰明有眼色的。溫香清楚的看到她在倒地時,拉了驚詫愕然的杏花一把。

  然後她才敲了杏花,那丫頭還睜着雙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不肯“暈”過去呢,也是倒在地上閉着雙眼的微雨踢了她一腳,才讓懵懵懂懂的杏花跟着倒了下去。

  溫香當時也是捏了滿手的冷汗,生怕杏花這笨丫頭領會不到她跟微雨的暗示,她還得往她腦袋上再補一下呢。

  她對自己的準頭可沒有半點自信,其實敲了那一下之後,她也根本不敢再補一下——萬一打壞了,她不得內疚一輩子啊。

  雖然微雨拉着杏花配合了她一出,但溫香還是擔心她們兩人看見她接下來的自殘行爲會顧不得裝暈跑來制止她,因此,她將兩人拖到外間後,才進了內室實施她的計劃。

  內室與外間只隔着一道珠簾,她在裏面鬧出的動靜,微雨跟杏花自然都聽見了。

  杏花心裏着急,顧不得裝就要爬起來,被微雨一巴掌拍在了地上:“閉上眼睛,不許亂動。”

  內室的動靜她們能聽見,外面守着的丫鬟婆子自然也都能聽見。

  果然,一個丫鬟在外面喊了兩聲:“微雨姐姐?杏花姐姐?”

  許是察覺到異樣,那丫鬟壯着膽子走了進來,一眼看見微雨杏花倒在外間,腳步匆匆往內室走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來人啊,不好了,姑娘割腕了!”

  ……

  許慎剛到府門口,就聽到了溫香割腕的消息。

  他本就冷清的一張俊臉,頓時陰沉的幾乎要滴下水來。

  許家衆人就看見他們那從來從容鎮定不慌不忙的相爺提着官袍的下襬在相府裏飛奔,那樣焦急痛悔的神色,只在剛傳出姑娘重病不醒時,他們“有幸”見到過,沒想到,今日又見到了。

  有經驗的奴僕嘩啦啦全退避三舍,誰也不敢上前去觸黴頭。

  ……

  靜宜院鬧成這個樣子,許老夫人自然也聽到了消息。

  她先是一愣,隨即不敢置信的坐直了身體,用滿含期待又興奮的語氣問張嬤嬤:“那小賤人割腕了?死了?”

  張嬤嬤嘆了口氣:“奴婢原想讓人去打聽清楚,誰知道正撞上相爺回來,那丫鬟也是運氣不好,正撞到相爺手裏,相爺氣急敗壞,一腳將她踹了出去。也不知踢到了哪裏,那丫鬟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怕是……凶多吉少。”

  許老夫人才不會在乎一個丫鬟的死活,她慢慢放鬆緊繃僵硬的身體,眼睛裏一點一點透出喜色來:“慎兒急成這樣,那小賤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才露出舒心的神色來,又立刻猙獰了神色:“這回,那小賤人再不死,我就親手送她一程!”

  ……

  許夫人雖然被禁了足,但她嫁進許府也有五年多,自也有她的手段跟經營。

  溫香割腕的事傳到她耳中時,她正在書案後頭認真的抄寫着經書,聞言手下一顫,一滴墨落在了已經抄寫了一半的紙張上,留下一個難看的墨團團,這一張紙便算是毀了。

  她皺了皺眉,丫鬟立刻上前將毀了的紙張抽出來。

  “人已經死了?”許夫人看似平靜的問道。

  “沒有消息傳過來,相爺趕回府裏,便封鎖了整個靜宜院,姑娘傷的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許夫人突然就扔了手裏的筆,她神經質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怎麼就那麼命硬,怎麼就死不了了!”

  她驀地擡頭,紅着雙眼盯着自己的丫鬟:“你說,那日是不是看着她斷氣的?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們都親眼看見她死透了,怎麼就又活了過來?這賤人,這賤人就是來跟我爭跟我搶的,她就是天生來克我啊!”

  “夫人!”丫鬟連忙扶住她:“您冷靜點,不要多想。”

  “你說!”許夫人一把抓住丫鬟的手,修剪的圓潤整齊的指甲因用力,深深地刺進了小丫鬟的手背,“你是不是還去摸了,她是不是死透了的?”

  小丫鬟忍着痛,不敢將手抽出來,還得好聲好氣的安撫道:“奴婢小時候,鄰村有戶人家,家裏的老人頭天斷了氣,第二天他家人擡了棺材要下葬時,那老人竟又活了過來,在棺材裏頭使勁拍打,可將所有人都嚇壞了。”

  許夫人漸漸聽住了,手上的勁兒也小了些:“後來呢?那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後來郎中來了,說那老人只是一時閉氣,看上去像是死了,其實並沒有死,等緩過來,就又活了。奴婢被賣的時候,那老人還活的好好的。”小丫鬟小聲說道:“奴婢猜測,當日姑娘恐怕也只是一時閉氣,我們都當她死了,其實她並沒有死。所以,相爺才能將她救回來。”

  許夫人一下子頹然下來,“她怎麼就不死呢!”

  她坐了一會,眼裏突然又有了光彩:“去,快讓人去打聽,她這回是不是要死了?我不信她總能那麼幸運,怎麼死也死不了!”

  小丫鬟連忙往外面走去,許夫人突然又叫住她:“好好打聽,我要知道她割腕的原因!”

  ……

  許慎驚慌失措的跑進溫香的房間,顧不上喘勻氣息,先撲到牀邊去查看她的情形。

  他的目光落在溫香那雪白的一截手腕子上,定定的看了一會,臉上的驚慌就慢慢退了去,慢慢的,重重的鬆了口氣。

  溫香聽見珠簾大力砸在牆上的聲音,也聽見了許慎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知道他進來了,不由得緊張起來。

  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許慎的任何反應,甚至到後來,許慎的呼吸都聽不到了。

  這是怎麼回事?

  溫香忍不住,悄悄掀了一線眼簾。

  就見許慎沉着臉,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正看着她。

  溫香:“……”

  喂,你心愛的妹妹現在割腕自殺了!是自殺啊親,你就不能給點正常的反應?

  這麼陰惻惻的瞪着她。

  嚶嚶嚶,寶寶好害怕!

  “不痛嗎?”終於,許慎開口了。

  他的聲音意外的平穩,只是微垂的落在溫香手腕上的目光,帶着不難察覺的痛惜與悔意。

  到底還是嚇到了她,雖然這並不是他的本意。

  溫香也不好再裝下去,只好睜開眼,目光閃閃爍爍的,就是不敢落在他臉上。

  “你,你昨晚上爲什麼要那麼對我?我可是你的親妹妹!你知不知道那樣做是不對的,你會身敗名裂的!”

  許慎眼底迅速浮起一抹暖意:“你還是關心我的。”

  溫香迅速轉開頭,:“我要離開許府,你讓我走。”

  “不然呢?”許慎眼裏纔剛升起的暖意驟然消退,冰寒重又凝聚在他眼裏:“你就要繼續傷害你自己?”

  溫香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但只聽聲音,也知道他此時氣得不輕,“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要是留下來,豈不是要讓許慎繼續犯錯,一步一步的泥足深陷,那就是她在造孽了!

  而且,發生那種事,她留下來,還要怎麼面對許慎?

  只要一想起來,她就覺得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渾身都不舒服。

  見許慎又沉默了下來,溫香覺得這沉悶的氣氛着實難熬,再一開口,帶上了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的哭腔:“你是我哥哥,這是不對的啊……”

  “如若我不是你哥哥呢?”許慎突然開口。

  啥米?

  溫香連忙轉回頭,淚光閃閃的看着許慎,一臉的疑惑不解,“不是兄妹?”

  真的假的?

  從昨晚開始,亂、倫這兩個字就像兩座大山,壓的她喘不過氣來——明明她不是許溫香,就算許慎跟許溫香有超出兄妹的情誼,她一個局外人也沒有必要被心裏的道德觀譴責的擡不起頭來。

  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很沉重,彷彿做錯了事的那個人真的就是她一樣。

  其實後來她仔細一想,的確她也有錯的。

  很有可能是她得意忘形,在許慎面前喊出“我愛死你了”這句話,而讓許慎不能自持,纔會發生後來的事。

  因此溫香的自責,並不是毫無道理——她這樣說服自己。

  而現在許慎告訴她,他跟許溫香有可能不是兄妹,壓在溫香心裏那兩座無形的大山“咻”的一下,就不見了。

  她見許慎又不說話,不由得心裏着急,一下子坐起身來,“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

  許慎定定的看着她,嘴脣緊緊抿起。

  似是在掙扎,到底要不要告訴她,而告訴了她,會不會因此而徹底的失去她——沒有了許家血脈的牽絆,不再記得他們往昔情誼的她,他此舉,無疑是在冒險。

  除了據實相告,他自然還有第二條路走,那就是一直將她關在靜宜院,永遠不讓她踏出許府半步,如此,他就不用再擔心會失去她。

  她會恨他,他不在意。

  可她會害怕他,他不得不在意。

  這些掙扎,都在溫香清亮的急切的眼神中,慢慢沉澱下來。

  “十三年前,父親外放淮洲府,遇到了你親孃。”

  溫香立刻在心底算起來,十三年前許父才認識許溫香的媽,而許溫香現在大概十六七歲,十三年前許溫香已經三歲了?

  所以,還真的不是親生兄妹啊。

  那就是說,沒有亂、倫這回事了。

  溫香長長的、長長的舒了口氣。

  “嚇死我了。”她喃喃地說。

  許慎看着眼前的少女那張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不由得怔住:“就這樣?”

  就這麼平靜的接受了她的身世?沒有哭沒有鬧,甚至連情緒波動,都不是爲了她的身世?

  從前的香香,一點風吹草動也會令她害怕的發抖。

  現在他告訴她的,對於她而言不吝於是天大的震驚,而她的表現卻只是這樣。

  他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誤會解開了就好了嘛。”溫香笑眯眯的開口:“哥哥,我昨晚一晚沒睡好,我現在想睡一會。”

  許慎:“……”

  她竟然還能睡得着?

  就見溫香打了個呵欠,見許慎一直盯着她,她才反應過來一般,連忙捂住了張得大大的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許慎木然的站起身,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

  唐紹宗快馬加鞭趕到許府,連滾帶爬的下了馬,就要往府裏衝。

  自然被門房的人攔了下來。

  有人認出他來,很是奇怪的問道:“唐四爺,您這是怎麼了?莫不是走錯了門兒?您瞧清楚,這裏可是許府!”

  唐紹宗原本心驚膽戰的衝過來,卻看見許府表面上竟是一派平靜,門房的人也絲毫不見慌張之色,更沒有要辦白事的樣子,他稍稍放下心來。

  “你們相爺在不在府裏,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唐紹宗再着急也不會當衆嚷出溫香的名字來。

  “相爺剛回府。”那小子將唐紹宗上下打量兩眼,顯然他們家相爺跟有名的唐四爺是沒有任何來往交集的。唐四爺突然這樣找上門來,他們也不好自作主張將人勸走,萬一真的有急事,豈不是誤了相爺的事?

  剛走出靜宜院的許慎聽聞唐紹宗來訪,長眉倏地皺了起來。

  昨日在銀樓,香香偷偷去見的人,就是他與宋南州!

  宋南州也就罷了,他知道香香的祕密,兩個人私下見面雖然不合理,但也能說得過去。

  可這唐紹宗,他又是如何攪和進來,如何認識香香的?

  難道他也知道香香的祕密?

  許慎皺着眉頭思索了一陣,才淡淡道:“請唐四爺書房說話。”

  將要離開之時,他回過頭,就見一顆腦袋“咻”的縮了回去。

  他氣怒鬱悶的心情不知怎麼的就好轉了些。

  這時,讓人去請的女醫也到了。

  “仔細姑娘的傷口。”許慎淡淡的看那低眉順眼的女醫一眼,“不要留下疤。”

  那女醫慌忙道:“小婦人定然會竭盡全力。”

  親眼看見女醫被引進了靜宜院,許慎才往前院書房走去。

  唐紹宗正在書房裏,猶如困獸一般焦急的走來走去,見許慎進來,連忙看了過去。

  許慎神色平靜,並沒有半點焦急之色。

  唐紹宗的心“咚”的一聲落到了原處。

  其實從許慎同意見他,唐紹宗就猜測小仙女並沒有大礙——依着許慎對小仙女的疼愛,倘若小仙女當真有什麼不好,這時候許家先就亂成了一團,許慎也根本沒空見他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只是沒見到人,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眼下看見了,終於確信後,唐紹宗就徹底放了心。

  “唐四爺着急忙慌的來許府找許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許慎客套的伸手邀唐紹宗入座,讓人送了茶水點心上來。

  唐紹宗見了許慎,其實是有些氣短的,畢竟他偷偷摸摸在人家的府邸打了狗洞,鑽進來私會人家妹子這種事,不是什麼有臉的事嘛。

  他自然一個字也不敢提及溫香,這會兒被許慎問明來意,楞了一下,纔想起自己還沒有編好原因。想了想,才陪着笑道:“今日我就要進武驤營了,所以特地來跟許相說一聲。”

  許慎一口茶纔剛入口,若不是定力非凡,必定已經噴了唐紹宗一臉。

  他慢慢嚥下口中的茶水,擡眼看向似有幾分窘迫的唐紹宗,“唐四爺要去哪裏,何以特意來相告?許某與唐四爺似乎也並沒有交情。”

  “以前是沒有交情,呵呵……交情交情,要相交纔有情誼嘛。家父常誇許相年紀輕輕就成爲朝廷棟樑,時時以許相鞭策我,我對許相其實仰慕已久,只是怕許相嫌棄,纔不敢登門拜訪。今日貿然前來打攪,還望許相不要放在心上。”唐紹宗一本正經的胡謅道,“往後我還想多多的登門向許相請教學問,希望許相成全我這一片向學之心。”

  他言辭懇切,彷彿真的是來向許慎討教的一樣。

  許慎:“……”

  他好想將手裏的茶杯直接砸過去!

  當他不知道他的來意?

  想着有人在窺探他的相府,許慎面上冷了幾分:“唐四爺直說吧,你是怎麼知道我妹妹出事的?”

  唐紹宗怎麼能認?打死也不能認啊,否則他真的就要被宋大給打死了!

  很明顯,許相府裏有宋大的人,宋大才能及時知道小仙女的事情。

  “呵呵呵……”唐紹宗傻笑兩聲,覺得不合時宜,連忙又打住,裝出一臉茫然來:“許相這話是何意?許姑娘出事了?哎呀,許姑娘出什麼事了?我只是聽說許姑娘一直以來身體都不是很好,難不成,這是病情加重了?”

  呸呸呸,他纔沒有盼着小仙女病情加重,他這也是無奈之下的說辭。

  如來觀音天神天降,不管哪一路的神仙,剛纔說的話都不算!

  許慎冷眼看着他。

  唐紹宗挺直脊背,竭力不讓自己露怯,“瞧我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有許相這樣的兄長,許姑娘定然能早日康復的。那什麼,我看時辰也不早了,還要趕着去武驤營,那我就不久留了,下次再來拜訪。”

  許慎端坐在主位,只擡了擡眼皮:“來人,送客。”

  “許相不必客氣,我自己出去就行了,反正以後還會經常來往的嘛。”一邊說,一邊笑嘻嘻的走了。

  許慎盯着他那背影,慢慢皺緊了眉頭。

  唐紹宗往他府裏安插了耳目?

  或許,根本不是唐紹宗。

  宋南州的名字出現在許慎的腦海裏。

  ……

  女醫爲溫香清理傷口的時候,杏花微雨也見機“醒”了過來。

  傷口並不深,但因爲作案的工具太過特殊,導致血肉翻開的創面歪歪扭扭,看起來就很有些觸目驚心了。

  杏花捂着嘴,眼睛裏裝滿了眼淚。

  微雨也皺了眉頭,嘴角緊抿,嚴肅的不行,這陣仗自然嚇得女醫戰戰兢兢。

  好在她的手很輕很穩,溫香並沒有覺出多痛,她就清理好了,又仔細爲她包紮起來。

  “這兩天姑娘的手不要碰水,傷口不深,很快就能好的。”說着,又拿出兩個瓷瓶來,“這個瓶子裏裝的是傷藥,每日爲姑娘換一次藥就行了。這個瓶子裏是除疤的藥,等姑娘的傷口結了疤,就抹這個藥。”

  杏花連忙接了過來,還不放心的問道:“真的不會留疤嗎?”

  她們姑娘還沒有定親呢,萬一留了疤,且還是手腕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這是我家傳的祕藥,姑娘放心用就是。”女醫合上藥箱,跟着丫鬟出去了。

  杏花這才猛地撲到牀邊,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姑娘,您爲何要這樣做啊?多疼啊!”

  “是啊,很疼的。”溫香擡起手腕看了兩眼,玩笑道:“所以我這個前車之鑑就在你們眼前,你們以後可千萬別幹這種蠢事。”

  杏花撅了嘴問她:“姑娘明知道是蠢事,爲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微雨打斷她:“姑娘自有姑娘的用意,別問了。出去吧,讓姑娘好好休息。”

  說着,就要拉杏花出去。

  “微雨。”溫香連忙叫住她:“多謝你啊。”

  微雨一僵,嘴脣翕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拉着杏花走了。

  微雨雖然表面冷淡,卻也是個熱心的好姑娘,否則,今日就不會陪她演着一場戲了。

  溫香嘆口氣,睜大眼睛看着雕刻着形狀各異的梅花圖案的牀頂。

  剛纔許慎跟她坦白,他們並不是親兄妹。

  各種細節他並沒有多說,她也還沒有找人求證,但她就這麼相信了他。

  許溫香知道這件事嗎?

  溫香有些拿不準。

  她不由得想,許慎跟許溫香,是許慎一廂情願,還是他們兩情相悅?

  如果是前者,她該怎麼打消許慎的念頭?

  如果是後者,那就更了不得了,她難道要代替許溫香跟許慎談戀愛?

  這念頭一起,就被她一巴掌拍了回去——她已經搶了許溫香的身體,難道還要搶許溫香的戀人?

  更何況,許慎是有婦之夫啊!

  她陰差陽錯來到這裏,肯定不是爲了給別人當小三的啊!

  溫香翻來覆去,思來想去。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似乎也只有一條路了。

  下定決心後,溫香終於平靜坦然了。

  打了個呵欠,她閉上眼,等她睡飽了,再去找許相小哥哥談心吧。

  希望到時候他的怒火不會徹底燒死她。

  不到一分鐘,傻大膽溫小香就投進了周公的懷裏。

  ……

  宋南州接手武驤營,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在觀望,坊間甚至還開起了賭盤。

  當然,全都是買宋南州會讓武驤營徹底變成紈絝無賴營的。

  衆人都等着看笑話,武驤營裏的紈絝們,卻是羣情激起,高高興興的迎了宋南州進營地。

  他們先還擔心景帝會派更厲害的人下來管束他們,沒想到來的竟然是跟他們一樣聲名狼藉的誠親王世子。

  以後這武驤營,不就成了他們的天下了?

  宋南州什麼都沒做,還跟往常一樣,跟紈絝們玩鬧了一陣,就被林浩然拉走了。

  “沒想到陛下竟然會讓你來。”林浩然興致勃勃的說道,一拳頭砸在了宋南州的肩膀上,“你小子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卻什麼都不跟我說。”

  宋南州回他一拳頭,笑了笑道:“事先並不知道能不能成。”

  “好小子,還是你有辦法。”林浩然大力撞了撞他的肩頭,高興了一陣,又發起愁來:“可你來了,又有什麼用?武驤營裏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殿下想要用武驤營,依武驤營如今這樣子,於殿下而言,又有什麼用處?”

  “不會一直這個樣子的。”宋南州淡淡道,“我來了,武驤營就會變一個樣子。”

  他要讓武驤營成爲像金吾衛、虎賁營那樣的侍衛親軍!

  林浩然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兄弟,不是我說喪氣話,你知不知道這武驤營裏,像咱們這樣紈絝有多少?”

  不等宋南州回答,他就說出了答案來:“咱們營總共八百人,世家子弟就佔了快三百。你要將這些人全都改頭換面不成?”

  正常營衛,如金吾衛虎賁營等,大多是五千人,而他們所在的武驤營,本就是一個特殊營衛,因此人數上也比其他營衛少的多。

  其實林浩然到現在也弄不太明白,殿下怎麼就看上了武驤營。

  宋南州微微一笑:“不但要讓他們改頭換面,還要令他們再次被人提及時,再不會用紈絝營來取笑。”

  林浩然一怔,他當然知道外頭的人是怎麼取笑他們的,可……宋南州真的能做到?

  “我知道你師承九黎山,很有些本事,可是宋大,這裏,光有本事是不行的。”他在這裏呆了這麼久,可以說是武驤營的元老了,武驤營是個什麼狀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家裏人將他們送進來,說是要讓他們在這裏改好,可誰不知道,他們都是被家族放棄的人!

  都被放棄了,除了醉生夢死,還能做什麼?

  他們自己也放棄了自己!

  武驤營,根本就沒得救!

  林浩然眼裏的自嘲掩也掩不住,宋南州卻輕笑道:“在放棄之前,總要先試一試。”

  他這樣雲淡風輕的態度,倒比信誓旦旦的姿態更令人相信。

  林浩然看着他,忽然也笑了:“好,就讓我拭目以待,看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那麼,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宋南州正要回答,唐紹宗快步跑了過來:“宋大,我來了。”

  宋南州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就知道小妖精果然並沒有事。

  “來人,將唐紹宗拖下去,杖責十,讓大家都過來看看。”宋南州在唐紹宗歡歡喜喜的笑容裏,慢悠悠的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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