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循循善誘
慶王妃看見她,激動地幾度紅了眼眶,不停的讓桔梗奉茶,端糕點,對着宋璇,更是仔細體貼周到的噓寒問暖。
溫香卻留意到,慶王妃主僕並未往宋璇跟前送糕點茶水等物,而是將小玩具一類的東西放在他面前。
見溫香目光在玩具與喫食之前停留了一會,慶王妃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璇哥兒鮮少來正院,我也不知他愛喝什麼喫什麼,這裏也沒準備小孩子愛喫的零嘴……”
宋璇手裏拿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馬——如果不是溫香用眼神示意,他再喜歡也不會伸手去拿。正安靜的靠在溫香身邊,聞言擡眼看了眼慶王妃。
溫香留意到他的動作,安撫的擡手摸摸他的小腦袋,纔對慶王妃笑道:“小璇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你應該告訴他實話。對不對小璇?”
宋璇點頭。
慶王妃愣了下,眼睛裏滿是驚訝,再看向溫香時,那崇拜之情幾乎要漫出眼眶來。
她所知道的宋璇,那簡直就是個要人命的混世小魔王。這麼安靜乖巧的模樣,恐怕連慶王都不曾見過。
“非是王妃沒有準備小孩子的喫食,只是餘媽媽從不許大公子在正院喫喝東西。”桔梗快人快語的說道:“以前大公子還小,來了正院,王妃很高興的張羅喫食,哪怕大公子在正院只是喝了口水,餘媽媽也必定要請太醫院的太醫來爲大公子診脈。久而久之,大公子不願意來了,我們正院也不敢準備這些東西了。”
宋璇眨了眨眼睛,低下頭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來正院,有些不習慣,更不習慣的是,面對他“最討厭的女人”,這一回他不知爲什麼覺得她好像也沒有那麼討厭。
溫香就問宋璇:“你想不想喫點什麼?”
宋璇想了想,小聲說道:“我想喫雲片糕。”
他記得有一回來正院,那時候好像還沒有現在這麼討厭這個女人,她就拿了那種雪白雪白的糕點給他喫,說這叫做雲片糕,是她自己親手做的。
雖然餘媽媽一再告誡他不能在正院喫東西,但那種糕點的香甜氣息讓小小的他實在難以抗拒,他忍不住吃了一片,真的非常非常好喫。
她見他吃了,當時還笑的十分好看的樣子,他不知道爲什麼,也對她笑了笑。可是當他帶着她給的雲片糕迴文淵閣後,那好看又好喫的糕點卻被餘媽媽毫不留情的丟掉了。餘媽媽更是生了很大的氣,立刻就說他喫壞了肚子,要人去請太醫,還將這件事告訴了父王。
明明他並沒有喫壞肚子,可是那太醫也非說他喫壞了肚子。父王當時特別生氣,倒是後來餘媽媽很高興,在他面前說了句“活該那賤人挨訓,就憑她也想討好我們哥兒,我呸”。
後來宋璇就再也沒去過正院,正院那邊,也再沒有送過他好喫的雲片糕了。
這是他三歲還是四歲發生的事?宋璇以爲自己不記得了,沒想到回想起來,卻依然歷歷在目。
“有,有的。”慶王妃激動的語聲哽咽,立刻吩咐桔梗:“先前我不是做了雲片糕,你快去拿過來給璇哥兒喫。”
桔梗卻有些遲疑,但看見溫香含笑的端坐在那裏,又覺得有了底氣。
很快雪白的雲片糕端了上來,宋璇看了眼溫香,溫香點點頭,他這纔在丫鬟們的服侍下淨了手後,拈起一片糕吃了起來。
溫香見他雙眼亮亮的,捧着雪片糕喫的像是滿足的小老鼠似的,不由得失笑。
她這才轉過頭來,笑微微的看着猶自按捺不住激動,直直看着宋璇的慶王妃,看得出來慶王妃是真的很喜歡小孩子,只是看着宋璇喫東西,她的眼淚花都在眼眶中打着轉兒了。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溫香收了眼底的憐憫,笑着道:“接下來這段時間就要麻煩王妃了。”
她已經對慶王妃說明,她將在王府小住一段時間陪同宋璇這件事。
慶王妃高興的了不得:“不麻煩不麻煩,我巴不得溫香姑娘一直住在王府纔好呢。”
立刻吩咐桔梗道:“快讓人將菊影軒收拾出來,溫香姑娘就住在那裏。”
桔梗高高興興的去了。
慶王妃看上去更高興了幾分:“溫香姑娘,菊影軒離正院最近,你住在那裏,若是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定要與我說纔好。”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慶王妃終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溫香姑娘,你跟我那宋師弟很熟嗎?”
溫香不動聲色的看她一眼,她雖好奇,但眼中只有關心並無其他的神色讓溫香確定,世子小哥哥果真是一廂情願的犯着單相思。
“其實,我跟他也不算太熟,他那個人很討厭的。”溫香眼珠兒一轉,隨口抱怨道:“你不知道,他幾次三番想置我於死地呢。”
慶王妃驚喘一聲,嚇得臉色都白了:“不、不會吧?宋師弟雖然脾氣不大好,總是冷冷淡淡的不愛搭理人,但……我一直以爲外頭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呢。”
“都是真的。”溫香不介意在宋南州的心上人面前狠狠地抹黑他:“我親眼看見他將一個人綁了雙手雙腳吊在馬後邊,讓馬拖着人狂奔,那可憐的人當即被折磨的面目全非,我看了之後好幾天都喫不下東西!”
當然喫不下,那時候她還是個扳指,沒有嘴巴喫東西。
慶王妃驚怕的捂住了嘴巴,“這、這……宋師弟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妃你雖與他相識多年,但可能還沒有我瞭解他!”溫香輕嘆一口氣,慶王妃當然不夠了解宋南州,要不然怎麼會不知道宋南州喜歡她這個師姐喜歡的連靠近都不敢呢?
慶王妃面上便浮上了失望與失落的神色來,心有慼慼的點頭道:“小時候我只當他孩子心性比較頑劣罷了,沒想到,他竟真的如此視人命如草芥。父親知道了,不知該多麼失望。”
她說着,搖頭嘆息:“溫香姑娘可能不知道,父親那麼多弟子中,其實最喜歡的就是宋師弟了。父親道他戾氣重,因此對他總是比對旁人更嚴厲些,期望能將他的心性扭轉回來,卻還是沒想到……溫香姑娘,你這麼厲害,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溫香連嘴裏的糕點都不覺得香甜了,她嘿嘿笑了兩聲:“你該不會想要我……去扭轉他那變態的心性吧?呵呵,你太看得起我了,那可不是我能做到的。”
能讓宋南州乖乖聽話的,只有眼前這一位美麗美好的如同白蓮花兒一樣潔白無瑕的慶王妃好不好——對天發誓,她說的絕對是真話!
慶王妃卻對溫香充滿了信心:“溫香姑娘你真的可以的,你看璇哥兒多聽你的話。你那麼厲害,宋師弟他……”
溫香直襬手:“小璇還小,從小給他灌輸正確的觀念,再將他身邊誤導他的刁奴換一遍,他自然就會長好了。可是你那宋師弟,他已經成型了,我跟他之間也不過只是互惠互利的關係,等交易完了,我跟他就半點關係也沒了——王妃別怪我說話直,你沒試過被他掐脖子的感覺,我可是試過的。”
慶王妃立刻愧疚不安的站起身來,極自然的對溫香欠身行禮,歉意道:“真是對不住,沒想到宋師弟他對溫香姑娘竟做出過這樣的事來。雖然他不待見我,但下回若是見了他,我一定會好好說他的。”
……
這邊廂正說着話,桔梗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王妃,不好了,王爺回來了!”
慶王妃果然驚慌了起來,下意識的看向溫香,彷彿找到主心骨似的,慢慢舒出一口氣來。
溫香簡直哭笑不得,那是她的老公啊!
就她聽見慶王都嚇得不得了的樣子,溫香實在很難想象得到她對着慶王去吹枕頭風的樣子。
她有點頭痛,宋南州跟她的交易分明是她來到慶王府,將餘媽媽那刁奴從宋璇身邊趕出去,而不是跑來給慶王妃當智囊,教她如何攻略她老公啊!
算了,反正宋南州掐她脖子的時候她發過誓,要幫慶王妃牢牢綁住慶王的心,這跟教慶王妃攻略她老公本來就是一碼事。
“王妃還是先問問慶王到了哪裏吧。”溫香還是開口提點她了。
慶王回府,在她這裏吃了大虧的餘媽媽肯定不會放過告刁狀的機會。說不定現在已經攔住了慶王,喊起了冤枉來——桔梗姑娘那難看又慌張的臉色,讓溫香不得不作如此聯想。
果然桔梗急急開口道:“王爺剛到二門,就被餘媽媽攔住了。這會兒,王爺帶着餘媽媽應該正在前院的書房裏。溫香姑娘,這餘媽媽定然又去告狀了,王爺他……他一向極信任餘媽媽,還不知道這一回餘媽媽要如何顛倒黑白的來害咱們王妃,這可怎麼辦啊?”
話音才落,就聽見有婆子在外頭傳話:“王爺讓王妃去前院書房一趟。”
慶王妃小臉煞白,冷汗都冒了出來。
她腦子裏不期然的又浮起那晚上打了慶王之後,慶王那目眥欲裂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的模樣,一時竟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溫香看在眼裏,只想大叫一句蒼了個天的!
慶王妃對自己的老公怕成這個樣子,還談什麼攻略他啊!
這絕對是本世紀最難的難題了!
不過,遇難就慫也不是溫香的風格,凡事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到底有沒有機會。
慶王妃這樣的狀態,是沒有辦法在慶王面前爲自己分辨的。
她想了想,起身道:“王妃且先讓人準備晚膳吧,我跟小璇去前院見見王爺。”
慶王妃主僕二人俱都驚愕的瞪圓了眼睛。
“溫香姑娘,你、你親自過去?”桔梗比慶王妃又多了點心眼兒:“只怕不合適……”
一個未婚的大姑娘,就這麼去見慶王,這萬一……溫香姑娘這麼厲害,若是進了王府,也看不慣王妃,這慶王妃日後可就真沒慶王妃的立足之地了!
溫香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手足無措的慶王妃:“桔梗姑娘覺得王妃這個樣子過去,能爲自己分辨些什麼?”
桔梗:“……那就麻煩溫香姑娘了。”
……
前往慶王府前院的書房時,宋璇睜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溫香:“南州叔叔他對你不好,欺負你了嗎?”
“嗯。”溫香笑道:“不過你別替我擔心,我會給自己報仇的!”
小糰子立刻脫口說道:“我會幫你報仇的。”
不過轉瞬又沮喪起來:“我現在還打不過他。”
“所以從現在開始你要勤練武藝,等你長大了,他也老了,到時候隨便你怎麼蹂躪他。”溫香想到宋南州被小糰子揍的滿地找牙的畫面,就忍不住笑。
宋璇卻當了真,握緊了小拳頭,信誓旦旦的說道:“仙女姐姐,你一定要等我長大。”
這般說着話,很快就到了書房。
還沒進去,先就聽見餘媽媽悽悽切切的哭聲傳出來,“……王爺,奴婢在王府這幾年,一直兢兢業業照顧着大公子,一時片刻也不敢懈怠。王妃臨去時,當着您的面將大公子交給奴婢,奴婢盡心盡力,唯恐照顧不好大公子,有負王妃與您對奴婢的期望……奴婢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那位王妃請來的溫香姑娘,一見着奴婢就……就給奴婢定下了許多罪名……奴婢真的罪不至此啊王爺。您可一定要給奴婢做主……”
這刁奴,果然是深諳告刁狀之道。
宋璇也聽見了裏面的動靜,小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溫香安撫的朝他笑笑,這才示意領路的婆子往裏通傳。
聽見外頭的通傳,餘媽媽的哭聲停了一瞬,再響起來時,比剛纔更委屈更可憐了。
“王爺請姑娘進去說話。”
溫香牽着宋璇,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
第一眼就看見書桌後頭坐着個高大英武的男人,他的眉眼與錦王有些相似,但比起稍微脂粉氣了些的錦王,這位慶王則更有男人味兒。
只是渾身都散發着男性荷爾蒙的慶王殿下此時的臉色很有些不好看,他大刀闊斧的坐在那裏,目光沉沉的打量着一進來就先打量起他來的溫香。
“你是何人?”這個女子的目光令人十分不快,這種直勾勾的打量與評估,似乎他的身份對她而言,與一般的平頭百姓沒有兩樣一樣。
好像要先行禮?溫香對於古代的禮儀還沒來得及規範的學習,於是學着之前餘媽媽的動作,勉強行了個禮。
“我叫溫香。剛纔正在慶王妃那邊說話,聽說餘媽媽正在王爺這裏告我的狀,於是我就帶着小璇過來看一看。”溫香說着,對着聽了她的話怔愣的都忘了哭的餘媽媽彎脣一笑,“畢竟我纔是當事人,慶王妃也不知道當時情形,王爺如果有需要詢問的地方,問我是最清楚的。你說是吧,餘媽媽?”
餘媽媽活了這麼多年,還真的沒有見過像溫香這樣直來直往的人。此時被溫香盯着笑,她竟莫名的打了個冷戰:“這、這到底是王府的事……王爺要見的也不是姑娘,再說你一個未婚姑娘,如何能大喇喇的往前院來,你就不怕被人說嘴嗎?”
“我不怕啊。”溫香笑:“我溫香坐得端行得正,不怕別人往我身上潑髒水。我這個人呢,最要不得的一點就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最見不得人顛倒黑白鬍說八道。所以聽說餘媽媽來告狀了,我就緊着來看看,可別因爲我的關係,而冤枉了無辜的人,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慶王卻微微皺了皺眉:“本王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這聲音聽着頗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怎麼會?王爺想是見過的人多了,將我當成了旁人也是有的。”溫香可不打算提醒他那日在茶樓裏他們差點就有一面之緣的事——如果慶王是那種認爲女人必須呆在後宅,往外亂跑就是犯了七出之罪的那種男人,定然會因此對結識了她這樣大逆不道的人的慶王妃更加不高興。
“我剛纔在外面聽見餘媽媽說,我是王妃請來的客人?”溫香看向餘媽媽,似笑非笑的問道。
餘媽媽跪在那裏,不知爲什麼竟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溫香姑娘還真是……非禮勿聽,便是小兒也知道的道理,溫香姑娘竟不知道?”
“你看你,又要顧左右而言他。”溫香嘆一口氣,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模樣,轉而低頭看向宋璇:“小璇,告訴你父王,我是誰請來的客人?”
餘媽媽忙放下捂着臉的雙手,急急喊道:“哥兒!”
她看起來的確有些着急,鼻翼微微翕張着,緊張的注視着宋璇。
宋璇咬了咬脣,似有些承受不住餘媽媽這樣期盼的目光,他一扭身躲到了溫香身後。
慶王這才留意到兒子的彆扭樣子,眉頭皺的更緊了,沉聲喝道:“璇哥兒,怎麼回事,你來說——”
慶王的威嚴還真是令人腿軟,不過溫香沒有軟,她不是做錯事的人,又有許相小哥哥作爲依仗,她不覺得自己需要怕他。
“小璇別怕,你只要照實說就是。”溫香將他輕輕拉出來,鼓勵的摸摸他的頭。
“是我想要請仙女姐姐來府裏陪我玩。”小璇大聲的,清楚的說道:“餘媽媽就派人去請仙女姐姐,是我跟餘媽媽請仙女姐姐來府裏的!”
趴在地上的餘媽媽急忙補救道:“的確是哥兒說的這樣,不過奴婢是請示了王妃之後,才讓人去請了溫香姑娘過府來!”
溫香笑了笑:“餘媽媽愛說謊這個毛病怎麼就不能改一改呢?直到我去正院拜見慶王妃之前,慶王妃都不知道府上請了我過府做客。我當時提出要拜會慶王妃時,餘媽媽還百般阻撓呢。當時我就覺得奇怪,這慶王府當家做主的,原來不是慶王妃,而是餘媽媽。王爺,你說這事好笑不好笑?”
這事當然不好笑!
慶王的臉更黑了些,這要是傳了出去,他慶王的臉都沒地兒擱!
“她說的可是真的?”慶王面無表情的看着急得面紅耳赤的餘媽媽。
餘媽媽真是做夢都想不到,原以爲跑到王爺面前來告狀,是要令那該死的女人喫王爺一頓掛落。那女人不善言辭,除了一味的哭哭啼啼沒別的用。卻沒想到,來的不是那個女人,反而是這個讓她一再踢鐵板的賤丫頭!
“王爺明鑑,奴婢怎麼會……奴婢對王爺與王妃忠心耿耿,絕無私心,王爺一定要相信奴婢,別讓外頭隨隨便便什麼人就來抹黑了奴婢啊,奴婢冤枉……”
“溫香姑娘,你我這般相見不太合適,你先回去,這件事本王自有定論。”慶王顯然也認同了餘媽媽的話,慶王府的笑話,不該由溫香一個不知來路的人看了去。
溫香依言點頭,卻晃了晃牽着的宋璇的小手,“小璇,你不是有疑問想要問你父王嗎?你先問,我在外面等你——”
宋璇卻拉住她不讓她走開,抿了抿小小的嘴兒,一臉嚴肅的看着轉眼向他看來的慶王:“父王,我母妃是怎麼死的?”
慶王神色一變,原本不悅的神色愈發嚴厲陰沉起來,刀子似的眼神刷的一下落在了溫香身上。
溫香神色坦然,不懼不慌的看了回去。
餘媽媽的神色亦是大變,再顧不得許多,膝行着飛快的靠近了宋璇,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哥兒!這是誰讓你問的?這人簡直就是居心不良,其心可誅!哥兒快別問了,媽媽不是跟你說過,不能問王爺,王爺會傷心會難過的嗎?”
“王爺會傷心會難過,餘媽媽就沒擔心過這麼小的孩子也會傷心難過嗎?”溫香忍無可忍的懟了過去。
她直直看向慶王的眼睛:“先慶王妃怎麼死的,王爺還是對小璇據實相告的好,免得有些心懷不軌之人藉着這件事欺瞞利用小璇,這不是王爺樂見的吧?”
“欺瞞利用?”慶王沉聲重複着這四個字。
餘媽媽臉色煞白,哆哆嗦嗦的開口:“王爺,您別相信這個妖女的一面之詞,她……她的話不可信啊王爺!”
溫香暗暗翻了個白眼。
得,她又變成妖女了。
大概兒子就是慶王對餘媽媽以及曲家的底線,他終於擡手製止了餘媽媽的哭鬧,眸色沉沉的看着自家兒子。
“璇哥兒,你母妃的死,他們是如何對你說的?”
餘媽媽將宋璇抱的更緊,一臉的緊張與絕望,就像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兩片因不住深呼吸而發白發乾的脣瓣緊張的顫抖着,哀求般的小聲喚着宋璇:“哥兒,哥兒你可不能亂說啊。”
宋璇被她抱的很不舒服,他咬着嘴脣,看着驚惶無措的餘媽媽,似乎拿不定主意一般,又求助一般看向溫香。
這孩子其實挺重感情的。
如果將餘媽媽這刁奴趕走,並且杜絕曲家人再插手他的教養教育,由着慶王妃與他親近,慶王妃又是那種喜歡小孩事無鉅細的人,天長日久的,小璇與慶王妃的感情就算不能親如真正的母子,那也比現在要好得多。
“小璇,你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嗎?”溫香看着他,認真的說道:“你想知道真相,還是想一直生活在謊言裏?”
溫香對待宋璇,一直是循循善誘,從未替他做過任何決定,正是因爲她這樣的態度,才讓宋璇覺得輕鬆沒有壓力。
所以他決定遵循他內心的渴望。
他沒有掙脫餘媽媽,卻也沒有再看她,只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安靜的說道:“外祖母和餘媽媽告訴我,因爲我生病,母妃衣不解帶的照顧我,纔會害死了母妃肚子裏的小弟弟,也害死了母妃。”
慶王聞言果然勃然大怒,但他按捺住了強烈涌上來的怒氣,陰惻惻的看着癱軟在地上喘粗氣、一臉絕望的餘媽媽:“你們果然是這麼跟璇哥兒說的?好!好得很!來人……”
“王爺先別急着發落餘媽媽,還是先告訴小璇真相比較重要吧。”溫香出言打斷他。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個嬌嬌弱弱的美麗姑娘,在別人都被慶王的怒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的情形下,她還敢打斷慶王的話,她難道就不怕嗎?
慶王也意外的看了溫香一眼,這才極力壓抑着怒氣,放緩了聲音對宋璇說道:“你母妃的死與你無關。她……她是因爲車馬顛簸,導致身子不適。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宋璇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來,他飛快的笑了笑,但看着癱軟在他身旁的餘媽媽,他又忍不住皺起小眉頭,期期艾艾的問道:“父王,餘媽媽她……不如讓她回外祖母家吧。”
慶王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就依你所言。”
頓了頓,欣慰道:“璇哥兒長大了。”
他這般說着,忍不住又將打量的目光落在溫香身上。
今日的璇哥兒意外的安靜與乖巧,不像往常一樣只會哭鬧歪纏。難道,都是這個女孩子的功勞?
“父王,你們爲什麼會把湛哥兒送出府去?”宋璇得了慶王的誇獎,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笑着,想起來還有一個問題,本該問慶王妃,結果剛纔忘了。
慶王聞言,更加驚訝,璇哥兒在他面前說起湛哥兒,總是一口一個小崽子的!
“你小孩子家,不需要知道……”
“王爺,小璇雖然還是個孩子,但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溫香再次打斷他:“請你不要再對他含糊其辭,就如先慶王妃的死,讓人鑽了空子,對小璇和小湛都不好吧?難不成你想眼睜睜的看着兄弟鬩牆的戲碼在你眼前發生?”
慶王一凜,眉心狠狠一跳。
沒有想到,竟會這樣一個小姑娘在他面前說這些,讓他猶如醍醐灌頂一般。
他再一次,深深地看向溫香。
溫香被慶王那深邃的目光盯得心頭直跳。
哎呀我艹,這是什麼情況?
這位慶王殿下,不會就這麼看上她了吧?
她雖然美貌如花,又智商爆表,但她有道德有原則的!
“璇哥兒的先生一直沒能定下來,姑娘倘若願意,我慶王府願出重金,聘姑娘爲璇哥兒的先生。姑娘意下如何?”說着這話時,慶王站了起來,十二萬分的真誠。
溫香:“……呵呵。”
是她想太多!
“這……不太好。”溫香不好意思的拒絕道:“我家人不會允許的,恐怕要辜負王爺的好意了。”
她身上是散發着園丁的光芒不成?
慶王有些失望,不過到底沒有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請溫香姑娘先在外面等一等,我們父子倆說兩句話,一會還要勞煩你帶璇哥兒回去。”
……
溫香在外頭等了沒多久,宋璇就出來了。
他低着頭,小臉上有幾分沮喪。
溫香朝他伸出手去,他立刻伸出小手握緊了溫香的手。
不等她問,宋璇就小聲說道:“原來湛哥兒剛出生就被人下了寒毒,父王說是湛哥兒的乳母做的。仙女姐姐,其實這件事,是不是也是外祖母和餘媽媽她們做的?她們總是說,湛哥兒會搶走我的一切,只有那個小崽子死了,纔沒有人能跟我爭……父王說,這回他會好好查的。”
溫香就揉了揉他的腦袋:“這件事就交給你父王去煩心,你就不要多想了。”
“可是如果真的查出來跟外祖母他們有關,那……會怎麼樣呢?”宋璇擔心的問。
“你也可以問你父王,相信他不會再對你有所隱瞞的。”溫香建議道。
好不容易將小糰子開解好了,兩人高高興興的回了菊影軒——溫香原本要去正院安撫一下慶王妃的,宋璇有些不好意思面對慶王妃,死活不願意過去,又不肯回他自己的院子,思來想去,溫香也只好將他帶回了她住的院子。
菊影軒果然不負其名,種植了大片大片的菊花,不過現在並不是菊花的花期,因此一眼望去,只有滿園的翠綠。
送來的晚餐十分豐富,溫香跟宋璇兩個人,大盤小碗的擺了整整一大桌。
喫完飯,又陪着宋璇玩了一會,小孩子體力不支,很快就犯困了。
看宋璇睡着了,溫香起身離開他,將薄毯搭在他身上,揮手令微雨與杏花自行休息去。
她獨自走到窗邊,支起窗棱。
下一瞬,一道黑影猶如鬼魅一般突兀的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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