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宋圆圆与魔法水晶鞋(上)
为什么?不为什么,因为我讨厌灰姑娘。
非常,非常讨厌灰姑娘。
我从小性格彪悍,夹杂在别的流鼻涕小朋友中间,第一次听幼儿园老师讲灰姑娘故事时,就站出来大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老师!灰姑娘太沒用了!为什么她就不能反抗呢!」
「啊,圆圆小朋友呀,你想想,她有两個比她大好多的姐姐,還有一個凶巴巴的后妈,你要她怎么反抗呢?」
我气鼓鼓的。
狗屁!明明打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一個板砖一拍,腰杆一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谁也不敢跟你拼命。
上次在幼儿园,大虎比我高一個脑袋,我還不是把他打趴下了,虽然代价是脑壳起了個大包還被叫了家长。
關於這所谓的解释我是不服气的,但从小就知道要给老师面子的我,非常懂事的什么也沒說,不然可是要因为顶嘴被抓去罚站的。
但结下梁子终归是结下梁子,所以,即使长這么大了我依然对灰姑娘充满說不明道不清的感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执念太深,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机会,這天,我在厨房裡踩板凳够碗筷,脚下一個踉跄,我摔了下来,碗乒乒乓乓的在我头上开了花。
等我清醒,脑袋像开进了直升飞机,嗡嗡哄哄的,四周一片光怪陆离,什么都看不清。
面前不知何时站上了個穿蓬蓬裙的高個美女,正劈头盖脸的痛骂跪在地上的女孩,我顺着看過去,但仅仅一眼,我就感到浑身一凉。
金发被一张破布兜住,衣服破破烂烂,手裡還拿着把扫帚,一双蓝色卡姿兰大眼委屈巴巴的。
這不是辛德瑞拉嗎?!
我刚想开口问我怎么在迪士尼乐园,但面前高個美女的声音实在太大,吵得我脑壳更疼了,于是我伸手拽了拽美女的蓬蓬裙。
「憋嚷嚷了。」
面前的美女飞速转身,一脸不可置信的握住我的手,眼裡泪光闪烁。
「哦我的上帝啊,杜苏拉,你终于醒了。」
我的眉毛跳了一下。
抛开她不知道是英剧還是美剧的說话方式,杜杜苏拉?這名字好耳熟,我似乎在哪听過??????
這不是灰姑娘二姐的名字嗎?!那面前的這個人,岂不是?!
我试探性的开口道。
「安娜塔莎?」
面前美女瞬间就泪崩了,她一边拿出手帕擦着眼泪,一边紧紧握着我的手,卧槽,再大点力骨头都要给爷捏断了。
「哦杜苏拉,我的好妹妹,你知道嗎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了,鬼知道我祷告了多久,不過幸好仁慈的上帝听见了,终于让你睁开了眼睛哦杜苏拉」
我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個死结,张了张嘴不知道說什么,最后還是叹了口气道。
「姐,先给我倒点水喝成不。」
安娜塔莎一边抹眼泪一边点点头,转身就换上一副刻薄恶毒的面容。
「灰姑娘,還不倒水去!」
跪在地上的姑娘战战兢兢站起,害怕的看了我一眼,踉跄着将水递了過来。
「谢了。」
我的头很疼,喝了两口水就继续闭上眼睛,完美错過了一旁眼珠惊讶的都要掉下来的安娜塔莎。
「哦杜苏拉,可怜的杜苏拉,你是不是从台阶上摔下来被摔傻了,你怎么能跟那個脏姑娘說谢谢呢,哦」
她喋喋不休的說着,我翻了個身,不耐睁眼,看见她正夸张的飞舞手指,全身上下每一個细胞都好像在痛心疾首的表示那句「谢了」是多么低俗至极,罪不容诛。
「出去,我要睡觉。」
我揉了揉太阳穴,三言两语打发那個吵得跟母鸡似的大姐后,头疼却丝毫沒减轻,像個榨汁机,只要一动,锋利刀片就在脑子裡不眠不休的旋转。
来不及想别的,我赶紧休息了一会
等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凌晨了,头疼缓解了不少,但依然扰的人心烦燥。
我挣扎了好一会,這才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
我叫宋圆圆,盆景造型师,不是那种拿着大剪子搁公园裡头咔擦咔擦的,而是闷在工作室裡,一点一点修昂贵盆景的,整不好一剪子下去一万块钱沒了的那种。
我话少,天生脾气不好,看谁都不顺眼,易燃易爆炸,按我妈的话来說,我有种白雪公主她后妈的气质。
正因如此,相当有自知之明的我選擇了這种跟植物打交道的专业。
不为什么,省事,相比于给人剪头发,多剪了一根头发就能逼逼赖赖折腾半天,倒不如给安静的植物做造型,最起码怎么着它也不会开口骂我。
爱剪成啥样就啥样,往店门口一放,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因为我這幅破德行,我妈哪次见我都是苦口婆心的。
「圆圆,顾客来了你怎么都不招待一下?有句话說的好呀,顾客就是上帝,你看你這」
「妈,如果单纯把顾客当上帝,那他们只会把你当仆人。」
我打了個哈欠,继续指挥工人把门口那棵巨大的树苗往门裡头拖。
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不爱說话,不爱社交,一心扑在园艺路上,你骂我,我就骂你,你打我,我就打你。平时也抽抽烟喝喝酒,倒不是爱装逼,就是因为觉得這世上太多神经病,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唉,看吧,我天生一副反派样。
也许是我的存在实在是過于灰暗,所以上天给了我這次机会,把我丢进了童话故事裡,当一個彻彻底底的大反派。
灰姑娘两個姐姐讨厌她,那是剧情需要,我讨厌她,那是性格使然。
毕竟,谁也不会像灰姑娘那么好运,只靠哭,祈祷,和神奇的仙女教母就能搞定一切,哦,对了,還必须得有一场改变命运的舞会。
她所谓的善良实现了,引得无数怀抱着「善良」的女孩们去奔赴,却始终沒能迎来命运转折。
想到這裡,我沒来由的烦躁,想从兜裡掏烟来狠狠啜上几口,却掏出了童话公主标配的粉色手帕。
妈的。
我叹气,只好收手作罢。
回头看了眼天,时候已经不早了,黑漆漆的夜空不知何时露出些许惨白微光。
我转身,往门外走去,想着给自己烤片面包什么的填填肚子。
想想我从穿越到现在這么久就喝了一口水,能不饿的慌嗎?
我边下楼梯边胡思乱想。
想剧情,想人物,想结局。
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往我脑子裡涌,我废了好大劲才把它们拼凑成可閱讀的文字信息。
好家伙,光是分析故事裡的人物我就要窒息了。
我不仅要面对這個干啥啥不行,祈祷第一名的妹妹,還要面对整天只知道把豆子洒进灰炉裡让灰姑娘捡的大姐,狠心让两個女儿砍掉脚趾穿上水晶鞋的继母,颜狗低智商王子,一想到這些我就脚下踉跄,深觉压力山大。
童话,永远都太容易代进主人公的世界了,哪怕稍微,稍微现实一点,都会发现這真是漏洞百出。
我本就讨厌交际,這会儿倒好,不仅交际,還得跟一大帮奇葩交际,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大结局,就算撑到了,大结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测。
我踱步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杯红茶。
一直到温热的茶水隔着精致瓷杯传递到掌心,我這才回過了神。
我叹了口气,将那些有的沒的统统甩出了脑子,然后举起瓷杯,平复了下心情,对着晨光熹微的天空,轻轻說了句加油。
加油吧,为了我好不容易在现实裡闯出来的生活,我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撑到這一切结束。
「啊!!!!!」
我面包才吃了一半,就被一声惊呼吓了一跳,噎的我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差点背過气去。
「大早上的乱叫什么。」
我狼狈的从干咳裡缓過来,忍着怒火开口,回头看向罪魁祸首,沒错,正是昨天那個絮絮叨叨的大姐—安娜塔莎。
安娜塔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手裡面包,惊讶张大了嘴。
「哦,母亲,你快看,可怜的杜苏拉是不是真的被撞傻了,居然干起做饭這种低等的事,哦上帝啊」
我一下拧紧了刀叉,在大姐仍在喋喋不休的时候打断了她。
「嘴這么有空的话就過来吃饭。」
安娜塔莎明显是吓了一跳,她可怜巴巴的回過头,我這才发现她身后還跟着一個女人。
童话故事裡有一种人,她不說话我都知道她是谁。
头发灰白,瞳孔很小,眉毛细长,紫色眼影,深色口红
典型的反派角色。
「母亲,你看看杜苏拉,她怎么能這么和我說话呢?」
看吧,我猜对了,她确实是本剧最大的反派:继母。
其实我在想,要是沒有她整天欺负灰姑娘,让「后妈」這個词成功带上贬义色彩,那现实世界是不是就会对后妈的偏见沒那么深?
毕竟我认识的后妈基本都是倒贴的,追在沒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后头嘘寒问暖,生怕一個不小心遭人白眼。要不是世俗眼光太重,她们還能活的沒那么累。
唉。
继母开口。
「杜苏拉,你跟你姐姐怎么能這么說话呢,多么沒有教养。」
是啊就你有教养呗,虐待灰姑娘咋沒看出来你教养高啊。
我沒說话,回头坐下,继续吃面包,我怕我再不咽下几口食物,我满肚子的脏话就压不住了。
幸好她们也沒再唠叨,开始落座用餐,我开始由衷感谢贵族们吃饭都是不讲话的,不然我迟早得淹死在餐桌的口水裡。
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餐,转身往楼上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停住脚步。
「安娜塔姐,灰姑娘呢?」
安娜塔莎皱起鼻子,道
「那個下人当然在柴堆裡吃早饭了,她配上餐桌嗎?哼。」
一旁的继母优雅拿起刀具往面包上抹了抹果酱,眉头却微微皱起,似乎我刚刚问了多么辣耳朵的問題。
行吧,看她们那样,我也不奢求能跟她们讲明白人生而平等的問題了。
我倒了满满一杯牛奶,打开大门向外面走去。
柴堆就在花园后面,裡面的配置倒沒我想象的那么糟糕,沒什么灰尘,柴火摆放整齐,挤出一個不大不小大的角落,還挺温馨的。
灰姑娘坐在柴火堆裡头,吃着馍馍,见我来了,赶紧将手裡早餐吞下,慌忙站起。
這小孩确实不容易,看她那個害怕的样子,指不定以前被她两個姐姐抢過多少次早餐呢,唉,這家人還真挺不是东西的。
我将手裡牛奶递了過去。
灰姑娘目瞪口呆,傻愣愣的接過,而后,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两個人陷入短暂诡异的沉默。
「早餐吃点有营养的。」
我绞尽脑汁,终于挤出這句话,而灰姑娘吓的浑身一哆嗦,拼命将牛奶往我怀裡塞。
「姐姐姐姐不用了,谢谢姐姐,我营养很好的。」
我闪身躲开,她扑上来還给我,我又一個侧身,她又跟着转過来,几個回合后,脾气暴躁的我又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肌肉了。
「我叫你喝你就喝。」
在她又一次凑上前来之时,我抢先一步伸手阻拦她的动作,丢下這句语气冰冷的话,往后退开。
趁灰姑娘懵逼之际,我赶紧迈开步子走,一直疾走进房子裡头才停下喘气。
我身后,灰姑娘還傻愣愣的站在那裡,端着那杯牛奶,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其实,我之所以给灰姑娘牛奶,倒不是因为我大发慈悲,我只是清楚知道童话结局,那個關於「我」的结局。
「那两個坏姐姐最后被灰姑娘身边的小鸟啄去了双眼,因为她们实在太坏啦,活该她们如此。」
我一想到這個我就心裡发毛。
那我能做什么?当然是不再折腾灰姑娘,然后给她一点关爱,方便她以后抱了王子大腿,能稍微念着我一点好,最起码别把我整瞎了。
该手撕傻逼的时候绝不手软,该低声下气的时候腰弯的比谁都低。
毕竟,我,宋圆圆,童话世界又当又立第一人。
那個传說中的富人父亲出场了。
這天下午,他忽然把我們三個女儿叫到房间裡,面容慈祥的說他要去隔壁小镇一趟,问我們要什么礼物。
听听,多么熟悉的剧情。
安娜塔莎說,她要一箱漂亮裙子。
轮到我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按照剧情发展,我是不是也得說点贵的东西,越奢侈越腐败越好,這样才能充分展现故事裡杜苏拉的坏。
我想了想,很肯定的开口。
「我要一箱金银珠宝。」
俗话說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沒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俗人我来当就好,毕竟那可是白花花的钱啊,钱啊!不要白不要啊!
轮到灰姑娘了,她笑了笑道。
「爸爸,在您回家的路上碰着您帽子的第一根树枝,就把它折下来给我吧。」
面前的男人头发花白,有点不太理解的挠了挠头,但還是笑着答应了。
「好,我的三個好女儿,爸爸知道了,爸爸晚上就能到家啦,记得来拿礼物,不要睡着了哦。」
這個父亲我很喜歡,笑起来很可爱,标准童话世界老头形象,鼻子大大的,脸颊红润,体型微胖,憨憨傻傻的。
灰姑娘和安娜塔莎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我正要走出房间,却正巧见父亲慢慢站了起来,移动的姿势有点奇怪。
父亲注意到我的目光,朝我咧嘴一笑,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起来。
父亲是個瘸子?
我愣了一会,好半天才开口问道。
「爸爸,您的脚怎么了?」
父亲笑着拍了拍我的肩。
「杜苏拉,你怎么了?你忘了?去年我打猎野猪给你们吃的时候被野猪咬啦,就变成這样咯,不碍事的。」
我心裡一动。
他年纪大了,還瘸了一條腿,一箱珠宝对他来說,会不会太重太辛苦了?
「杜苏拉?杜苏拉?」
父亲带着疑惑的声音传入耳畔时,我這才回過了神。
「爸爸,我忽然想起来,我最喜歡的那双真皮靴子穿破了,我不要那箱珠宝了,您给我新买一对皮靴吧。」
父亲有些疑惑,但依然笑着点了点头。
我在心裡舒了一口气。
「谢谢爸爸,路上注意安全。」
等父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刚刚吃完晚餐,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伴随着父亲洪亮兴奋的声音一并涌来。
「安娜塔莎!杜苏拉!辛德瑞拉!来看看你们的礼物!」
安娜塔莎迅速冲了出去,我跟在她后面,灰姑娘走在最后,有些胆怯。
安娜塔莎兴奋的抱着一箱子新衣服,高兴的嘴都合不拢,我拿着那双真皮靴子,试了试大小,灰姑娘接過父亲手裡的树枝,礼貌道谢。
「安娜塔莎啊,那些衣服是我去最好的服装店买来的,那裡的裁缝曾经为王室服务呢,你看看這上面的图案你喜不喜歡?
杜苏拉,你已经穿上啦?合脚嗎?合脚?那太好了,這双靴子是小鹿皮做的,特别舒服,比你原来那双是不是好多了?
辛德瑞拉呀!這根树枝是我骑马穿過树林的时候,它把我的帽子打掉啦,我就把它折断带回来给你了,你看,還是青翠的。」
父亲看着我們三個,笑的很开心。
我的眼睛却酸溜溜的。
我在现实世界裡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我从来沒有感受過身边朋友习以为常的父爱,原以为這辈子也不曾拥有的东西,倒是在童话世界裡如此真实感受到了。
沒有什么前言,沒有什么深刻动人的情节,我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在父亲不好意思的笑声裡,悄悄流下了眼泪。
谢谢你。
這天晚上,我我关了灯翻身上床,望着那双小鹿皮靴子出神,一时觉得穿越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多多少少有些感触吧。
一天下来我到底還是太累,盯着那双靴子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合拢了起来。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睡着的时候,一阵凄厉哭声猛的打破寂静黑夜,一股脑儿冲进我耳朵裡,吓得我直接从床上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妈的!哪個神经病大晚上不睡觉在這扰民啊?!
我等了一会,见那哭声丝毫沒有消减的趋势,更加睡意全无。
我怒火中烧,走向窗台狠狠关上窗户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关窗声音很大,震的整個房子都抖了一下,碎屑噼裡啪啦往下掉,成功截胡了楼下哭声。
就在我以为万事大吉,可以倒下继续睡觉的时候,仅仅隔了两分钟,那凄厉哭声又开始了。
這次的哭声简直是有過之而无不及,断断续续的透過窗户钻进心脏,揪的我整個人都发毛了。
好家伙,恭喜你成功惹到了我,不管你是谁,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穿上拖鞋噼裡啪啦的下了楼,黑着脸朝哭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我楼下是花园,此刻的花园空荡荡的黑漆漆的,我在黑暗裡摸索了半天,终于靠听觉找到了罪魁祸首。
那個人影浑然不知,正背对着我掩面而泣。
我干咳了两声,人影惊恐万分的扭過头,和我对视了。
那双蓝色大眼睛水汪汪的,金色头发略微有些凌乱。
我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两個人像今天早上那样,大眼瞪小眼的陷入了诡异沉默,在僵持了好一会儿,我忍不住开口打破。
「辛德瑞拉?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花园裡干啥?還哭的那么大声?」
灰姑娘的呜咽声更大了,她指了指身后的一個小土包,上面還插着傍晚父亲给她的小树條。
我定晴一看,发现那不是普通的土包,是個坟头,哦我知道了,能在自家花园裡就這么埋着的,应该是她的母亲吧。
「這是你妈?」
灰姑娘含泪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你在這裡干什么?你想你妈了?」
我回头看她,她却沒有任何表示,呆呆站在那裡抹眼泪,我眉头一皱。
「說话。」
「我我在种树」
种种树?不是吧大姐,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你妈妈坟头种树?
嗯?
就這?就這?
我到底還是把面部肌肉控制住了,转過身,上前拨弄那根小树條,把它从地裡拔了出来。
這不拔不要紧,我一拔出来我职业病就犯了。
「你這样插树條能长大才怪,要用刀切個斜面,這样才好生根。」
我边說边回头,灰姑娘眼睛哭的跟金鱼一样,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唉,哭有什么用啊,說的好像多流点眼泪树就能好好生根一样。
我又一次克制住了吐槽的愿望,转移了话题。
「话說,你为什么要父亲带一根树條回来?還非得打到帽子的第一根?直接买個盆景回来移植它不香么?」
小姑娘還是沉默着不开口,我叹了口气,决定先找把剪刀跟铲子,帮她把树种了。
就在我埋好树枝,给它浇水的时候,辛德瑞拉又开始哽咽了。
我几乎都想揍她了。
「你又怎么了?」
辛德瑞拉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继母讨厌我安娜塔莎姐姐欺负我现在就连爸爸也不喜歡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呜呜呜呜」
我把剪刀和铲子扔在一旁,凑上前蹲在她面前。
「不是,继母和安娜塔莎是不要脸,這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觉得你爸不喜歡你?」
她低着脑袋指了指身后的小树條。
「你是觉得,你爸爸在应付你?连同你后妈你姐姐在歧视你?」
辛德瑞拉默不作声,轻轻点了下头。
我一听這话,一股无名火直接撺上心头。
「难道沒有人教過你要对自己的選擇负责嗎?」
灰姑娘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会突然這么严肃,這么大声。
「你觉得你爸爸敷衍你?他敷衍你嗎?你先看看你自己提的這是什么要求?第一根打到帽子的树枝?他是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不是嗎?要是你本来就想要珠宝,你跟他說你也想要不就完了,又何必在這裡哭呢?」
「你有沒有想過你爸爸有多难?他也是继父,他也要一碗水端平,他就容易了?」
辛德瑞拉继续呜咽,我的声音也逐渐提高。
「你說你继母和姐姐不待见你,那你有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去反抗嗎?啊?你不满意现在的生活你就幻想,祈祷?你有一千個,一万個方法去解决现在生活的难题,你可以拒绝她们,你可以求助父亲反正日子已经那么差了,又何苦不去试试新的?還能比现在更差嗎?」
我一下子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你去世的妈妈教你忠诚,善良,告诉你上帝和教母会保佑你,但事实上,你以为的善良,难道不是廉价的懦弱?我相信,你妈妈在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副样子,她一定希望你勇敢的去打破生活,而不是懦弱的躲在這裡靠幻想和哭泣。」
灰姑娘呆呆的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不好看,甚至說是凶残又可怕,管他呢,反正如果童话必须有個反派的话,那老子当仁不让啊。
我从兜裡掏出公主专用粉色手帕,放在她手心裡。
「别哭了,擦擦眼泪,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日子怎么過,是在你妈妈坟头哭让她在天上担心,還是认真的活着,這取决于你自己。」
辛德瑞拉紧紧握着手帕,嚎啕大哭,我吼的嗓子都沙哑了,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哭完就快点去睡觉啊,這树條我先帮你伺候一星期,完了我再教你怎么养好吧。」
說那时慢那时快,辛德瑞拉猛的上前紧紧抱住我,泪水打湿了我半個肩膀。
她很瘦弱,哭起来的时候肩膀抖個不停,如同受惊小兽。
我叹了口气。
我的语气会不会太重了,毕竟毕竟她還是個小姑娘。
「那什么,虽然但是,你那继母和两個姐呸,一個姐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对她们多留点心眼知道了嗎?」
辛德瑞拉我怀裡点了点头,我搂着她,半哄半劝的带她回了自己房间,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闭了眼睛才悄悄离开。
唉,這一天天的,我来這裡两天了都他妈沒睡過安稳觉。
我从辛德瑞拉房间裡出来,穿過花园,摸索着往自己的房间裡走去。
正是初冬,天气不算太冷,但夜本就是沒有温度的怪物,霜寒露重,空气都弥漫着雪的薄凉,我揉了揉眼睛,蜷缩着抵抗寒意。
四周一片寂静,连虫鸣都沒有。就在我快步走进阁楼口时,一声低低冷笑自我身后响起,我一惊,脚下一個踉跄直接扑通摔倒在楼梯上。
卧槽,谁啊,這么瘆人。
我在地上愣了几秒钟,以最快速度爬了起来,平稳呼吸,暗暗握住刚刚用来削树條的小刀,迅速转身。
月色被寒凉泡過,并不温柔,生硬挥洒在那人身上。
站在我跟前的是個男人,身形宽阔,阴影几乎挡住了我整個身子。
我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他,拔高了声音。
「你谁啊?」
他逆月而站,容貌在夜裡沉寂,看的不真切,他周身淡淡散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不似香水,却更胜一筹。
像桉树叶混合着雨后土壤,像开启了老旧地下室,发酵的橡树桶和红酒香醇扑面而来的感觉。
他沒有說话,我亦紧紧握着手裡的刀,直到掌心被汗湿透。
就在我打算逐步后退逃上楼呼叫之时,他主动退开一步,拉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几乎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
這一次,我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虽然是标准的反派长相,但這并不妨碍他是個极美的人。
黑发规矩梳在脑后,额头弧度光滑漂亮,眼睛是极淡极凉的紫,明明是紫罗兰花那样温和的色彩,却隐隐透出一股凉意。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听你刚刚的交流,你也不像什么好人。」
我皱眉。
「怎么?你刚刚一直在這裡?」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而我心裡则沉重了几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這是私闯民宅知道嗎?」
男人有些诧异的发问。
「你不认识我?」
我冷笑。
虽然咱俩长得都像反派,但世界上那么多反派我哪能认全啊?
「我不认识你,請你离开。」
他沒有转身,也沒有靠近,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裡。
就在气氛越发胶着的时候,他再次释然般笑了起来。
「請不要紧张,我沒有恶意,只是碰巧路過,听见了你和你妹妹的谈话,觉得很有意思。」
我握刀的手一紧再紧。
你有病吧,你路過能他妈路過进人家花园?
我深吸一口气,面部僵硬的挤出一個笑。
「這位先生,您看看這么晚了,如果您觉得我刚刚說的话有意思,趁我還记得,我现在就回去拿笔给您誊写下来,明天一早您還来一趟,我把誊好的句子给您?」
男人笑的更厉害了,他摆了摆手,开口道。
「那倒不必,我离开便是,今夜吓到了你,我深表歉意。」
哟,還深表歉意呢,冷不丁出现在我身后害我摔跤怎么沒觉着不好意思?嗯?
不過他走了总归是好事,再纠缠下去,恐怕我真的会拔刀砍他的。
我紧盯着他慢慢离开的身影,自己也悄悄迈开步子后退,正准备飞速逃进阁楼时,他忽然停住了。
「对了小女孩。」
我全身的神经又在下一秒绷紧。
「你有一点說错了,祈祷和幻想,也许并不是完全无用的。
人们从来不渴望真理,面对他们不喜歡的明显事实,他们会转過身去,宁可把谬论奉为神明,只要這种谬论吸引他们,谁能让他们产生幻想,谁就能轻易的主宰他们,谁试图破灭他们的幻想,谁就将永远成为他们的敌人。
正是這种梦想中的产物,创造了最辉煌的艺术,和最伟大的真理。
所以,永远都不要觉得幻想和祈祷无用,相反,它们也许会是最重要的武器。」
說完這话,他沒有给我反应的時間,转身走进夜色之中,留下我一個人傻愣愣站在门口。
好吧,看来我今天,确实遇到了個精神病。
還是個說话挺有道理的精神病。
這一晚发生的事如一点波澜,很快被生活的忙碌抛在脑后,冲刷干净。
具体我在忙什么呢?
除了每天给灰姑娘那根小树條浇浇水施施肥,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她招呼小动物让它们帮自己干活。
我那個大姐安娜塔莎是真的特别无聊且沒有新意,平常最爱干的事就是把豆子倒进炭灰裡让灰姑娘捡出来,這是低配版本的。
至于高配版本,就是安娜塔莎她老妈,她最喜歡干的事,就是把两倍的豆子倒进炭灰裡让灰姑娘捡出来。
得,我可算看懂了,遗传這种东西,谁也沒办法。
当第一次安娜塔莎把豆子洒进炭灰的时候,特别无知的我還特意去厨房拿了個筛子,想着方便灰姑娘筛,结果我发现,是我太傻了。
灰姑娘走出后门,来到院子,边走边呼唤。
「驯良的小白鸽和天空中所有鸟儿啊,請飞来帮我捡豆子吧,好豆子捡进盆子裡,坏豆子吞进肚子裡。」
话音刚落,天空中所有鸟儿就扑哧扑哧的飞過来扑进炭灰裡捡豆子了,我一身鸟毛的站在边上,拿着手裡的筛子目瞪口呆。
行吧,我错了,公主的世界不是我這种普通人能涉足的。
自从发现了辛·驯兽大师·德瑞拉如此劳动方式后,每天闲的长草的我开始虚心讨教训练小动物的方法,最后得出了唯一结论。
指挥小动物,是公主必备技能。
为什么我指挥不了?很简单,因为我是反派。充其量只能控制什么乌鸦啊,黑猫啊往公主们身上扑,就像是甄嬛传裡,竹息姑姑丢猫到甄嬛面前那种。
我又想起不久前的夜裡,那個精神病男人对我說的话了。
「祈祷和幻想,也许并不是完全无用的。」现在看来,最起码在童话世界裡,這十分可行。
舞会的邀請函发下来了。
大姐安娜塔莎和她老妈兴高采烈,一天在家說了不下五十次,相比之下,灰姑娘虽然啥也沒說,但听到的时候眼裡還是会发光。
唉,毕竟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寻思着要是王思聪某天邀請全国女孩子参加舞会选妻,怕是也会疯了不少人。
我走进卧室,把鞋子脱下,翻身上床。
說实话,我在想,要不要我去整只水晶鞋,偷偷换掉灰姑娘掉在台阶上那只,兴许我就能飞黄腾达成为富婆。
但這個想法只持续了一秒钟就灰飞烟灭。
算了,灰姑娘裡的王子,就是個智商连鸟都不如的纯种傻逼。
抱错了新娘還得鸟来叽叽喳喳的提醒他,爷嫁给他還不如做個万年寡王。
我翻了個身,继续沉思。
不過我沒想明白的事情是,为什么那么有权有势的王子,非得搞個全国选秀大会?
跟别的国家联姻不香嗎?咱不說别的,最起码整個门当户对吧。
我非常认真的想了想這個問題,最后只得出一個答案。
這個童话,作者一定不是高级阶层。
所谓,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不過,换個思路来讲,也是,教母都出来了,水晶鞋過了魔法时长都不恢复原样了,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甩了甩头,不再纠结,而一個新的問題开始浮现。
灰姑娘嫁给王子之后,在這個童话大结局后,我又会如何?
是终止了,回到现实世界,還是故事继续往下走?
要是這個故事往下走了,那么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這個反派上?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童话故事裡坏蛋的结局。
白雪公主裡的皇后穿上烧红的铁鞋,跳舞跳到死亡为止。
小美人鱼裡的巫婆被王子砍成肉酱。当然了,這是前些年迪士尼版本的。
长发公主裡的葛朵从高塔跌落,摔的粉身碎骨。
哦,对了,别忘了還有灰姑娘裡,被小鸟啄掉眼睛的安娜塔莎,继母,和杜苏拉。
卧槽,這么想想,最恶毒的不是這帮反派,而是写故事的人啊,虽說反派恶毒,但死法确实一個比一個变态。
那如果我踩了狗屎运,沒有在大结局嗝屁,那接下来应该会发生什么呢?
假设我和灰姑娘关系处的不错,她成了王妃,我八成也能跟着平步青云。
但前提除了我和她关系不错外,她還得会洞察人心和保护自己吧。
好吧,說实话我不太相信她能在皇宫這种地方混的下去,当然,如果争位的储君或者大臣都跟王子一個智商,就当我沒說。
想到這裡,我心情更加郁闷了。
我是不是太现实了,是不是就该从大傻子的角度出发去解析這個童话?
可是我做不到。
辛德瑞拉是活生生的辛德瑞拉,安娜塔莎是活生生的安娜塔莎,她们的父亲,也给了我从来沒有過的温暖,我其实,真的不太想把這一切当做虚假单纯的童话了吧。
唉。
后来发生的一切像是书裡写的那样。
晚会开始前的那天下午,我那個大姐就沒停過,一直吵着喊着试裙子,试鞋子,巴不得将父亲从隔壁小镇上带来的一箱裙子全穿身上。
而继母不停的在一旁提意见,什么袖子口再卷高点啦,胸针配的不对啊,两個人像苍蝇一样在客厅嗡嗡闹,隔着两堵墙的我在自己房间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索性从房间裡出来,正巧见灰姑娘局促的站在门口,正伸出脑袋往裡头探。
「做什么?」
我拐過楼梯,来到她面前问道。
灰姑娘挤出一個尴尬的笑。
「我,我来问问母亲能不能允许我参加舞会。」
你觉得她可能让你参加嗎?
「你别问她了,自個悄悄去得了,省的她又来恶心你。」
灰姑娘露出一副天呐這怎么行!的表情,成功让我這种从小皮到大的坏孩子感到一丝愧疚。
唉,无所谓了,反正有仙女教母在,她无论怎么着都能漂漂亮亮赴宴的。
我打了個哈欠,独自走出了门,来到花园裡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毕竟太久沒回归本行,還是会忍不住手痒。既然大家都熙熙攘攘去参加舞会,正好我還能落得個清闲
等我从被我修成完美球形的小树苗前抬头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我记得宴会是七点开始,這会儿辛德瑞拉已经在路上了吧。
我站起身来,抖落一身杂叶,直了直僵硬脊背,伸了個懒腰。
今晚就我自個在家,要不直接在花园来一顿bbq吧。
我正准备去柴房裡拿柴,忽然听见不远处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哭声。
不算特别大,但是哭的很委屈。
咦,为什么我要說又?
当我顺着声音来到柴房门口时,便看见了一個坐在地上哭的很惨的女孩,在她抬头的霎那,看清她的我整個人都傻了。
「灰姑娘?你怎么還沒去舞会?」
我几乎是诧异的尖叫出声。
這都几点了啊,就算是教母也该有点時間观念吧?你的南瓜马车是能瞬移嗎?
灰姑娘见是我来了,哭的更大声了。
「呜呜呜杜苏拉姐姐安娜塔莎姐姐撕碎了我的裙子我沒办法参加舞会了呜呜呜」
一听這话我更急了。
「你赶紧的,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仙女教母呼唤出来。」
灰姑娘愣了一下,然后懵逼了。
「仙女教母?」
「就是那個穿着蓝灰色裙子的,胖胖的,挥挥法杖能把南瓜变车的啊?」
灰姑娘茫然的摇摇头,而我如遭雷劈。
不是吧,還能再扯淡一点嗎?!
人家灰姑娘天天供你好吃好喝,你呢?!教母你干什么吃的去了?居然在关键时刻跑路?啊?!
我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灰姑娘。
「你,别哭了,现在,赶紧去我房间换一套像样的礼服」
「哦对了,最好是蓝色的。」
灰姑娘虽是一脸懵逼,但還是照样做了。我趁着间隙赶紧从父亲的马厩裡牵出一匹看起来跑的比较快的马。
灰姑娘很快换好衣服下来,倒還像模像样,但我看来看去总是觉得哪裡和我印象中的灰姑娘不太一样!
草,那双blingbling的水晶鞋呢?
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给你找去啊?现在把家裡水晶花瓶砸了给你打磨都来不及啊!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灰姑娘的好朋友,小鸽子从远处飞来,嘴裡還衔着什么东西。
当它降落在灰姑娘肩膀上时,我這才清楚,那是一双水晶鞋。
对哦我怎么忘了,這可是童话啊。
這也可以啊淦。
我端详起那双水晶鞋,但无论我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像淘宝五块钱批发的塑料鞋。
哎呀不管了,有就行了還挑呢。
我耸了耸肩,以最快的速度帮灰姑娘穿好了鞋子,然后将她扶上马背。
「你的時間不多了,我只能帮你到這裡了,你骑快点应该還来得及。」
我說完牵着鞍头往外走,却被灰姑娘的惊呼吓得停在原地。
「又怎么了?」
马背上的灰姑娘特别不好意思的朝我一笑。
「那個我不会骑马耶。」
7.??????
不是吧阿sir,你不是公主嗎?你和小动物交流的天赋去哪了?
「你不会跟马沟通嗎?」
灰姑娘羞答答的低下头。
「我只会跟小鸟說话,隔壁小镇上我认识一個叫乐佩的姑娘,她才会跟马儿沟通呢。」
你什么意思?是现在让我去隔壁童话走一遭,踩着乐佩头发,勇攀高塔救她下来?
你当我是飞天小女警?
我深吸一口气。
「你屁股往后挪挪,我来骑。
灰姑娘颤颤巍巍的往后挪了挪,我顺势翻身上马,握紧缰绳
「杜苏拉姐姐,原来你会骑马呀?」
我在她崇拜的目光裡,微笑着摇了摇头。
灰姑娘惨叫了一声死死抱住我的腰,那匹小黑马听到尖叫吓了一跳,撒开蹄子吭哧哐哧的就开始往外跑。
我紧紧勒住缰绳,马儿力气很大,扯的我手生疼,我忍痛回头,对背后搂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的灰姑娘大吼道。
「你别闭眼睛!你指路啊!皇宫怎么走啊!」
令我庆幸的是,灰姑娘现在還算稍微有点长进,虽然被吓得魂飞魄散,但依然带着哭腔,告诉我向左转。
一路风驰电掣,我和灰姑娘两個人东倒西歪的来到了皇宫门口。
马儿刚刚停下,我的脑袋裡也晕乎乎的,但就在那一霎那,一個严重的問題像被颠出来那样涌到我眼前。
既然教母沒出现,灰姑娘的魔法也就沒有失效時間,那十二点以后,我要用什么方法說服她跑路留下水晶鞋?
我在沉思了几秒后很快组织好了语言,转身对灰姑娘语重心长道。
「那什么,去舞会玩别超過十二点,十二点之后你姐姐和继母就回家了,要是被她们逮住,可是要关小黑屋的知道嗎?」
灰姑娘当即吓得脸色发白,点头如捣蒜。
唉,看来我這反派当的确实挺有那味的。
我跳下马,结果一個腿软差点滚到了地上。
好家伙,走了這一遭,我想我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马這种生物,以后如果還有机会碰到手机,和杠精喷子开战,我也是個打死不会发這個图标的文明人。
我等腿软恢复一些后,赶紧领着灰姑娘走上台阶,這时,灰姑娘主角的魅力总算开始有所显现了。
這還沒进大厅,几個富家子弟盯着灰姑娘盯的眼睛都直了,就连骑马骑的灰头土脸的我,都有不少人投来色眯眯的目光。
妈蛋,這些人是沒见過美女嗎?看什么看,老娘今夜就是高岭之花,无论怎么看你们都攀不上,哼。
我护着灰姑娘把她往宴会厅裡带,很快,我就发现了這本书裡最重要的男主角。
唉,带着那么大一顶王冠,就跟靶子一样,能不发现都难啊。
王子长得還可以,属于童话裡标配王子形象,金发紫眼,挺年轻一帅小伙,他刚刚和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举杯畅饮完,正转過身来看向我們這边。
我心裡咯噔一下,迅速从灰姑娘身边跳开,避免影响王子视线。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非常狗血且玛丽苏,和童话裡写的并无二致。
王子显然不比那几個在门口盯我們盯到眼睛发直的富家子弟强到哪去,瞬间就眼冒爱心,屁颠颠跑上前来吧唧亲了一口灰姑娘的左手,问她要不要一起跳舞。
灰姑娘大方答应下来,她与王子跳了一曲又一曲,不管接下来是谁前来邀請灰姑娘,王子都說,這是他的舞伴。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我几乎鼓掌。
可以,很绝,未来储君就這么点肚量,我想我還是尽早离开這個国家比较靠谱。
灰姑娘和王子转圈圈转的我开始犯迷糊,我打了個哈欠,环顾了下四周,正巧看见二楼有几张桌子,摆满了点心和水果。
看看,這叫天无绝人之路。
我的bbq虽說是泡汤了,但這会能尝到皇家特供点心似乎也挺不错,反正现在离十二点還早着呢,我也不敢提前离场,毕竟,我挺怕灰姑娘又出什么幺蛾子,例如跑的时候忘记掉只鞋什么的。
我走上楼梯,来到二楼,這会儿基本所有人都在一楼扭秧歌,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堆好点心。
餐桌上的美食還算丰富,小蛋糕,巧克力布丁,松饼,奶油卷都放在精致的瓷盘裡,看起来非常诱人。
我拿起一块曲奇往嘴裡塞,才刚刚咀嚼了两下還沒尝出味道,便感觉身后有人在靠近。
我刚想回头,却被赫然响起的声音震惊在原地。
「小女孩,我們又见面了。」
彻骨的寒自脚边窜起,我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也跟着「轰」的停机。
嘴裡的那块饼干還有一半衔在外面,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能傻傻的暴露在空气裡。
一只骨节秀美的手从我背后伸出,从我嘴裡拿下曲奇,放在一旁的瓷碟上,另一只手则抚上我的肩,迫使我转過身。
璀璨灯光亮如白昼,一瞬模糊了所有视线,片刻后,映入眼帘的,是我曾见過的,那天夜裡淡漠高雅的那個人。
男人身上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在灯光照耀下收敛了不少,他身着黑色礼袍,银色王冠在他黑发间刺出隐隐淡光。
我下意识往后退,手撑在桌面上时一下将放曲奇的那個瓷盘打翻在地。
曲奇和碎瓷片在地上炸开了花,随着撞击落地的巨响,一列士兵飞速从帘后冲出,牢牢把我围了起来。
「国王陛下,您沒事吧?」
领头的士兵发问,而面前的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撤下包围我的士兵,示意他们退后。
我好不容易开始转动的脑袋一下子又懵了。
国国王?
国王?!
似乎是我的反应過于强烈,男人直接笑出了声,踱步走到我面前。
「你說我像個坏人时可一点都不怕,還拿刀威胁我,怎么,现在变成国王了,反倒束手束脚的呢?」
我咬牙,飞速运转着该如何脱身。
「那天夜色太黑,我实在沒认出来那人是陛下您,若我知道,又怎么敢和您在夜晚独处呢?要是让王后误会,那我就算是十條命也担待不起啊」
我眼一闭,心一横,开始胡說八道,却被面前男人冷笑着打断。
「王后?误会?杜苏拉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的妻子已经去世四年了。」
什什么?去世了?我记得童话裡不是這么描述的啊?
我這边思维還在飞速运转,男人却冷冰冰接了下一句。
「从上次我就开始怀疑你,你說你从来沒有见過我?你身为皇室亲信——艾伦伯爵的女儿,怎么可能沒见過我呢?」
他的眼中飞速闪過一丝危险的光芒,我還沒来得及分析那是何意,就感觉一阵窒息压上我的脖颈,狠狠将我摁倒在桌上!
我迅速用全力去抵御這股力量,但很可惜,我压根抵抗不住卡着我喉咙那只手的力量。
「說,你到底是谁?」
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的声音越发可怕。
「說,你到底是谁?!」
「国王陛下」
我艰难的喘着气,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您相信神明嗎?」
男人眼中闪過几分愕然。
「什么?」
「如果我說我能预知未来帮助您您相信嗎?」
「我看你是疯了才会用這种借口搪塞我,若你能预见未来,你早该料到我会杀了你。」
「你不会的我的预知告诉我你不会你沒有必要为了所谓真相,杀一個对你有用的人」
男人愣了愣神,虽然依旧沉默着,但手上的力度已经减轻了许多。
我趁机呼吸了一口空气,平复了下心跳。
「我沒有必要,在性命千钧一发的时候,說這么不切实际的事来赌,对嗎?」
他应该会相信的,這個世界出现過教母,有過奇妙的魔法,他身为国王,一定或多或少会听到些与神相关的东西。
果不其然,他的神色开始有所松动。
「给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若正如你所說,那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能预测不是嗎?」
他边說边把我推到栏杆边上,逼迫我低头俯视舞会的一切。
「接下来等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我的妹妹辛德瑞拉会不顾一切逃往门外并掉下一只水晶鞋,這只鞋子会被王子殿下捡到,他会拿着它,挨家挨户的去找能够穿上它的姑娘。」
国王啼笑皆非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那是你妹妹,你很清楚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是有可能提前知道我妹妹在十二点会离开皇宫,但我从来沒有与王子殿下接触過,又怎么得知王子殿下接下来的举动呢?」
「如果陛下实在不相信我說的话,等到王子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您也会知道我說的话正确与否。」
「至于帮助您的理由我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告诉過您,我們,志同道合不是嗎?」
男人低眉沉思。
「要是,你敢骗我逃跑,想清楚后果。」
我侧過脸,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是您的臣民,逃不出您的领土。」
视线交错间,禁锢着我的手松开了。
「如果真的如同你所說,那真正的杜苏拉去了哪裡?你又是怎么過来的?」
「她在不小心拿东西的时候跌落,放在架上的瓷碟玻璃壶乒乒乓乓碎了一地,您也知道的吧,前段時間,艾伦伯爵一直在家,便是因为二女儿昏迷不醒。杜苏拉死了,那时,我正巧从天上贬下凡间,便借用了她的身体,否则怎么解释我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呢?」
从天上贬下凡间?我印象裡怎么只有二师兄啊?!我干什么非得把自己說的這么龌龊。
男人大抵是相信了我說的话,看我的眼神不再那样戒备。
「神明神明?」
我一言不发的抬头看他,表情平静,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他低头,直直盯着我,然后忽然就笑了。
「我相信了,那晚,你能說出那样刻薄现实的话,被贬下人间并不冤枉,若是天堂全都是你這样的神明,那還不如下地狱。」?
嗯?這就是你跟神明說话的态度?
我张嘴想要反驳,却被一声沉重钟声唤回现实。
「当——当——」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挂在大厅裡豪华的大钟。
此刻,秒针,正缓慢推向最高的顶点,和时针分针一起,构成了空旷表盘上唯一的线段。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我预测的未来,要开始应验了。
随着钟声敲响,一個蓝色身影飞快逃出宴会大厅,钻进人海。
国王也在此时一把拽起我,促使我转過身和他一起走向不远处的露台,在這裡,可以轻而易举俯视皇宫门口。
我趴在栏杆上努力往下看,不一会,就看见辛德瑞拉从门口跑出,轻巧越過台阶,身形很快隐沒于暗夜。
露台实在太高,我趴在栏杆上看到眼睛发酸依然沒有看出来台阶上是否掉落了水晶鞋,幸而王子很快跟了出来,他有些茫然的环顾了下四周,忽然锁定目标似的径直走向台阶,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我如释重负,扭头对若有所思的国王道。
「陛下這回相信我了嗎?」
男人沒有說话,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阴森森的笑了。
「可是,我還有一点不太明白。」
我下意识的感到不安。
「陛下請讲。」
「我刚刚回想了一下,既然神明小姐說自己能预测未来,那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更不会拿刀指着我,对嗎?」
一听這话,我的拳头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指甲深深扣进肉裡。
冷静,既然他沒有直接把我抓起来反而来问我,說明他一定也是将信将疑,在這种时候,我一定不能自乱阵脚,前功尽弃。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抬头看他。
「我不是广义上那种神通广大的神明,我是辛德瑞拉的守护神,在這個世界上,被称作仙女教母。我只能预测出關於辛德瑞拉和与她最重要之人的未来,而我的责任是守护她找到幸福。」
谎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但如果混合了真实,真真假假交错纵横,便真的不容易分清了。
「陛下不妨回想一下,我为什么在那晚要如此煞费苦心的教导她?为什么我要在她受欺凌的时候帮助她?为什么我要不顾一切帮助她参加舞会?真正的杜苏拉会這么做嗎?」
国王直直盯着我,一言不发。
淡紫色眼睛裡,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悠远,清冷,像是滔天巨浪翻滚在一方天地,要把瞳孔裡倒影的那個我彻底吞噬,撕碎。
就在我們陷入漫长的沉默时,侍卫报备的声音成功打破了僵局。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往回收了收,紧握的拳头也放松了些许。
「陛下。王子殿下求见。」
国王颔首,待到侍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后,他再次将视线聚焦在我身上。
「你可以走了,仙女小姐。」
他說這话时平静淡漠,而我则欣喜若狂。
我从来沒有過如此放松的时刻,那堵在喉间的石头像是重新滚回了心裡。
我控制住情绪,尝试着迈开步子,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裙子内衬已经被冷汗浸透,黏糊糊贴在我的小腿肚上。
我向他行了個礼,转身默默出了一口气,但我還沒走到楼梯口,那冰冷声音再次响起,只不過這次带上了几分揶揄的意味。
「仙女小姐就這么一走了之?不告诉我你在天界的名字?」
我一心急着脱身,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我叫宋圆圆,也可以叫我在天界别人给的称号,古娜拉黑暗之神。」
他哑然失笑。
「虽然你确实不是那种善良无私的神明,但世界上真的有人会信奉黑暗嗎?」
「既然有人信仰善良,就自然有人信仰邪恶。因为這世间是因为有了不公,才会有公平,有了堕落,才会有道德。」
我說出這话的时候基本沒過脑子,全身的力气都控制在发软的双腿上,只想着快点离开這裡,连自己說了什么也不太清楚,但幸好,一直到我踏完最后一级台阶,二楼都寂静的沒有声音。
我长出一口气,赶紧往门口方向疾走
二楼。
刚刚還摆放着点心桌的宴会厅很快被清空,只剩下两把座椅,两杯红酒,一张棋桌,和两個下棋的人。
在听完侍卫报备杜苏拉已经回到家中后,男人嘴角弧度便沒有再次降下。
棋桌对面的金发紫眼的少年举起酒杯,笑着发问。
「父亲笑的這么开心,是因为刚刚那個女孩?」
男人沒有否认,用指尖转动起那枚晶莹剔透的queen棋,轻声道。
「她确实能帮我們不少忙,罗彻斯特。」
罗彻斯特笑着叹了一口气,伸手将king棋往左挪了挪位置。
「不可否认,她挺有意思的。」
随着那句带着调侃意味的话落地,男人眼神在顷刻间变得锋利,罗彻斯特暗叫不好,還沒来得及反应,对面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已经伸向棋盘,清脆棋子撞击声徐徐传来。
他低头,却为时已晚,对面男人二指轻轻夹着queen棋,碰了碰黑色king棋上的十字架。
「将军。」
罗彻斯特挠挠头,垂下眼眸。
「是我大意了,居然犯了這种显而易见的错。」
一声笑意自男人唇角轻轻流出。
「除了你主动暴露致命弱点外,我還应该感谢,我手中的這枚是queen,而不是杂碎小兵。」
等再次抬起头时,男人眼神如出鞘利刃,如琼山雪水。
他用棋子撑着下巴,水晶棋在灯光折射中熠熠生辉。
「只可惜,再怎么有力量,有手段的queen,最终都只是棋盘上,负责取得胜利的棋子罢了。」
再次回到家已接近凌晨,但我睡意全无。
今天发生的一切,反常又诡异。
该出现的不出现,不该出现的,却再次出现。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却又想不起来的。
我先下楼了一趟,见灰姑娘安安静静在自己房间休息這才折返到楼上。
我点燃蜡烛,橙黄烛光很快染暖了一角灰暗房间。
究竟是哪裡不对劲呢
首先,我沒有想到国王会是如此难缠的角色,相比于单纯的灰姑娘和她们全家,他是我见過的,比现实中那些变态還要变态些的人。
那么第一個問題来了,那么聪明而且强大的一個人,我之前所预见的關於皇室婚姻的問題,他不可能沒有预见。
国王身处高位,他唯一的儿子是未来储君,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個平平无奇的女人?
若是這部童话本身所有人的设定都是无脑的,倒也就罢了,可問題是,出现了例外。
第二個問題,为什么辛德瑞拉的仙女教母沒有出现?這是最不符合整個童话的故事,不過這個問題暂且可以放置一边,毕竟,我读的《灰姑娘》版本太多,我印象裡似乎也有一版是通過小动物的帮助解决的,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的是,這個世界上会不会本就沒有魔法。
第三個問題,国王這等boss级别的人物,为何会如此在意灰姑娘二姐——杜苏拉這种跑龙套角色?按常理来說,就算看出我有些许奇怪举动也万万不至于警惕到动手杀我的地步吧?他每天管理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会如此在意我呢?难道他和杜苏拉先前有過什么交集?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挑拨着烛绳,思索间一下沒留意,指尖触碰到了火光,我虽是很快收了手,但剧烈的疼痛還是一下在我指尖迸发。
「嘶——」
我惊呼一声,忙把指尖放在耳垂上,抬臂时动作太大,手肘一下便将一旁的玻璃花瓶撞下桌!
玻璃花瓶狠狠敲击在地上,一下碎的四分五裂。
残片映着烛火,像水晶一般闪闪发光。
而我,却在這一秒瞬间清醒。
最关键的疑点,便是這水晶鞋。
既然国王之前来過我家,听過我和灰姑娘的交谈,并且他也知道跟自己儿子共舞的那個女孩是艾伦伯爵的小女儿——辛德瑞拉,那为什么会有后面王子拿着水晶鞋到处找灰姑娘的剧情?国王直接告诉他不就好了?
不過,這個想法在我脑海裡转了一圈后,又回归到了第一個問題。
会不会国王本身就不想让王子娶灰姑娘?毕竟以王子的智商emmmm恐怕很难在人海茫茫中找到她吧也许国王一开始,便想着让王子娶一個门当户对的姑娘。
這样似乎也不是說不通,甚至逻辑关系非常合理,但以我個人对国王的性格和手段来看,他绝非省油的灯。
他为了驗證杜苏拉這种微不足道的身份,差点就杀了我,那皇室未来呢?他岂不是更加不惜一切?如果国王确实不想让王子知道与他共舞者的身份,从而使這场婚姻以遗憾结束,那王子拿着水晶鞋去找灰姑娘时,他又为什么不用更恶毒的手段来阻止這一切?
這很难嗎?只要提前囚禁灰姑娘,亦或是直接把她咔嚓了,都能直接解决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越想越可怕。
我在纸上写了好几种可能,什么国王是为了锻炼王子啊,什么国王到底還是爱自己的孩子,尊重他的選擇什么的。
但最后都一一划掉。
既要做最好的打算,也要往最坏的地方想,這是一個反派的基本素质。
我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把那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放在一边,重新拿了张白纸,在上面写上了「未来」两個大字。
我觉得還是有必要先担心一下自己。
国王虽說是放過了我,可不代表以后也会放過我。
不知道童话裡有沒有所谓中世纪时期,到时候我恐怕是第一個被当作女巫抓起来处刑的,再者,我骗他說自己是灰姑娘仙女教母這件事也不可能长久,毕竟,我的「预言」只能截止于「灰姑娘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要怎么做?接下来的故事并不需要我,我要逃跑嗎?虽說同是反派,但這不影响我厌恶继母和我的大姐,至于父亲他应该也能在我走后好好当他的艾伦伯爵吧,毕竟,未来的他可是国王的亲家呢
但逃跑不是我的风格,也不切实际。
如果我逃了,那便是心裡有鬼,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也会随之分崩离析。
我有句话說的很客气,却也是事实。
「您是国王,我怎能逃出您的领土?」
看吧,我逃不逃的出去也是問題所在,不過,既然已经挖出了這些疑点,我這人也一向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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