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stop!stop!
談完後,陳公並未多留,多次婉拒留膳的邀約,徑自出宮了。
陳公走後,徽元帝仍坐在蒲團上沒有動彈,神色在一片昏暗中看不清晰真切,不知道在想什麼。
九宿遣宮婢靜悄悄地點上宮燈,霎時,暖融融的黃色籠滿宮殿,燭火搖曳。
他目光擔憂地望着裏面靜坐的帝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最後卻只是默不作聲的呈上一釜茶。
汝窯天青釉茶釜中翡綠茶湯滾滾,九宿用精緻的陽羨茶舀至素色杯盞內,一杯微微低頭奉與徽元帝,另一杯卻趕緊置與他身前茶案上。
徽元帝雖接了那杯茶,卻轉頭望着大殿中心放置的地動儀,久久未喝。
地動儀外形像一個酒甕,甕八方每一個方向各有一龍首,龍銜銅珠一顆,下面有一隻金蟾蜍張口承託。
他用力捏着杯盞。
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呢?爲什麼偏偏是在玉京呢?
緊接着他又立馬意識到,這是一個收攏民心的好機會。
預防、通知、轉移、應急避險、疏散路線、安全集合點、普及地動知識、提高百姓的安全意識和自救能力、災後重建……樁樁件件,他都要親自參與進去。
地動是什麼樣的呢?
大地震顫,山石滾落,房屋傾塌,轉眼間一些地方出現了大口子,有些人因爲站不穩從裂縫中慘叫着掉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能聽見重物撞擊地面的聲音。
——數以萬計的百姓流離失所。
世間什麼東西最貴?
是太平。
徽元帝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復以往的疏淡模樣,“朕無礙,傳召內閣大臣進宮議事。”
九宿擔憂極了,陛下到現在還沒用膳呢,但他不敢貿然出聲,躬身應了句:“是。”
從乾清宮議完事出來,身形高大的男人踏上被晚霞染紅的宮道,夜風稍帶一點涼意,捲起玄色繡金的袍擺。
他身後,緊緊跟隨着幾個俯首躬身的臣子僚屬。
“陛下,陛下……”
急切的、擔憂謹慎的話語,如同細網蛛絲纏繞周身,“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您乃萬金之軀,萬不可以身涉險啊,況且地動儀毫無動靜,何不等等再作打算……”
得知他要親自參與進這次地動裏去後,衆心腹大臣極力勸阻。
“陛下!”
玄金袍男子驀地止步,身側護龍衛立即做出拔劍動作,橫攔在喋喋不休的臣子僚屬面前。
勸說聲倏地消弭無蹤。
“朕心已決。”他沒有回頭,俊美容顏覆着薄霜,“治國有常,而利民爲本,執政有道,而民心爲上,若朕再不肯做點實事,豈不是成了與先帝一般的天家廢物?”
這一番話語氣雖淺淡,話卻說得極重,衆臣子一時噤聲不敢再言語。
過了許久,纔有一個三朝老臣小心翼翼道:“您可派遣於這方面嫺熟的官員治理,沒有必要親自涉險,再有就是「地動」言論空穴來風,若最後大災沒有到來,恐怕難安民心啊……”
忽地,一陣細微的動靜從殿內傳來,所有人下意識循聲望去。
只見大殿正地動儀中間那枚銅球骨碌碌落了下來,似命運齒輪緩緩開始轉動般,掉進儀器下面的金蟾蜍口中。
所有臣子一時驚愕在原地,怔怔望着那枚滾出來的銅球。
鴉雀無聲。
無晦也得知了玉京即將地動的消息,暗地裏將計劃提前,打算讓凌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回到焉耆。
在各路打點下事情一路順利,暢通無阻,可未曾想到了最後一步,凌扈卻拒絕了他的安排:“我不走。”
無晦臉上笑意消失殆盡,面無表情地看了他許久,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說出這句話來後凌扈大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卸下來十斤浸透水的棉花般輕飄飄的,他藏在桌底下的手緊握成拳,鼓起勇氣看自己哥哥,努力將聲音提高:“我說,我不走,我就留在大昭,先不回焉耆了!”
無晦依舊定定的盯着他,眸子黑沉,“玉京即將發生地動,你知道地動是什麼意思嗎?”
凌扈也執拗的盯着他,“我知道。”
哥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以爲由得你做主?”無晦將茶杯輕輕磕在桌上,明明聲響不大,卻讓凌扈整個人驚得一顫。
他擡起眼皮,神情平靜的望着眼前這個忤逆自己的弟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痛苦好像具象化了,凌扈就坐在原地,無比清晰地感受着那些負面的、稀薄的情感推搡着涌進自己的身體。
他好像……怎麼也躲不開在情緒的洶涌波濤下變得軟弱的結局。
以往,“哥哥”這兩個字對他而言是天真的赤誠,是一往無前的勇氣。
可現在,“哥哥”這兩個字對他而言是不被理解的想法,是爭鋒相對的逼迫。
凌扈張了張嘴,想再爲自己再爭取最後一次機會:“你……”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忽然,茶樓小窗下無人的空巷內忽然傳來一道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滾開!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你就不能稍微尊重點我嗎?強扭的瓜根本不甜,況且若你實在看不清自己也可以以溺自照!”
鏡子沒有尿總該有吧?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茶樓二樓雅間,私密性極強,視野極好,而底下巷子應該是一對正在吵架的小兄妹。
凌扈胸腔一陣暢快,幾乎要壓抑不住自己微翹的脣角,他趕忙端起茶杯掩飾,咳了一聲:“哥哥,我並非這個意思,你知道我對你是打心眼裏尊敬的。”
無晦自然是聽到了,緊緊捏着手上的茶杯沒有說話。
樓下又傳來一道男子痛心疾首的聲音:“我是爲你好,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要知道,要是這件事換做旁人我根本理都不會理會的!”
無晦擡了下眉,悠悠淺笑道:“哥哥也並非這個意思。”
窗下爭吵時愈加激烈:“爲我好?爲我好就是將你的想法一股腦強加於我?你想過我的感受嗎?這是我的人生!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阿貓阿狗!”
凌扈深以爲然的癟了下嘴。
“人生?嗤,你纔多少歲就跟我談人生?我告訴你,按照你這個傻白甜性子要是沒有我的安排你被人吞吃了骨頭都不知道!聽話,乖乖跟我走!”
“我不走!”
“跟我走!”
“我說了我不走!”
角逐正激烈時聲音卻忽然停了,然後就是幾聲不知所以然的“嗚嗚嗚”,凌扈正莫名時,就聽到樓下窗戶傳來一陣引人遐想的曖昧聲響。
兄弟兩人的臉色都同時變了。
這根本不是兄妹,而是一對正在鬧彆扭的小情侶!
無晦看了眼耳尖倏地變得通紅的弟弟,手握成拳緊緊攥,額頭青筋凸起!
他用力閉了下眼,對守在門外的一行黑袍人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還不快讓樓下那兩個人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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