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生機的後面
黑色……
她正要多看,卻見那片衣角一眨眼又消失不見了。
恰在此時背後有人喊她,她不得不把一閃而過的疑慮摒在腦後,揚聲回覆:“來了!”
小淼初來乍到,明顯對京城不甚熟悉,有些緊張的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面。
鷺娘單手放在額前擋光,眯眼向遠處眺望,只見遙遠的地界遷徙過來了一大片潔白蓬鬆的雲彩,挨挨擠擠,如夢似幻。
阿風忍不住踮起腳尖看了看,“是什麼東西過來了……”
小蘋果以爲自己看錯了,趕緊伸手揉眼睛。
陳折己緊盯着那片‘雲彩’,忽然出聲:“不,不是雲,是羊,一大羣羊,後面還有不少人在趕。”
那片‘雲彩’近至眼前,羊羣蹄奔過來的瞬間,新鮮空氣瘋狂涌入,帶起肉眼可見的氣流。
小蘋果往後退了兩步,打了個噴嚏,又打了個噴嚏。
見有這麼多羊,已經有百姓忍不住上前詢問。
見有人問,那個人臉上的疲憊頓時去了大半。
他看得出來趕了很久的路,臉龐和裸露出來的胳膊都曬成了醬油色,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神采飛揚,隱隱透着驕傲:“我們是吳國人士,這羊羣、還有這些雞鴨牲畜,都是我們國主讓我們送來的。”
“我們國主說,兩國是友國,如今昭國遭此橫禍,我們自該幫扶一二,我們吳國其他倒沒什麼,就是牲畜多。”
說完又特地介紹身後的偉岸青年:“這是我們國家的六皇子。”
“噢我知道了!”小蘋果一拍手,有些高興:“是那個喜歡毛絨絨的吳國對不對?”
她記得自己和褚姐姐她們一起去過的,坐了馬車,喝了嬢嬢調的好湯水,還吃了爪爪冰棍!
咩咩叫的聲音不絕於耳,小蘋果挪着步子向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羊腹部上的毛,感嘆:“好多羊啊!”
那位奉命而來的六皇子“害”了一聲,摸着後腦勺笑得爽朗,“這算什麼?路上還賣了一些,跑了一些,要不然更多呢!”
小蘋果很給面子的“哇”了一聲。
這些千里迢迢趕來的牲畜各個都不孬,果然都是好雞鴨。
雞很肥,壯且有力,鴨子嘎嘎嘎的聲音幾乎要把這裏變成一片黃色的海洋。
其實,自玉京地動的消息透露出去後,有的國家簡單粗暴,自發捐了款捐了物資;有的國家派遣了經驗豐富的人員幫他們渡過難關;還有如吳國這般的,千里迢迢不辭辛苦地送來了雞鴨羊羣。
並且,是以絕對虧本的低價售賣給他們。
倒是頗有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暖心架勢。
不過這份禮真真是送到昭國百姓的心坎上了,大家都喜得不行,每一隻雞都想親自上手抱抱,掂量掂量。
天曉得他們多久沒養過雞鴨了!
自從池塘乾涸、河水枯竭、上天不再降雨後,他們都多少年沒瞧見過一根雞毛了?
有人喜得說不出話來,只被眼前琳琅滿目的雞鴨挑花了眼,“哎呀,這……這可真是……”
這可真是驚喜的讓人不知道說什麼。
殷實人家都趕緊拿着錢兜去詢問羊的價錢,家境不甚富裕的人家都咬咬牙,拿出自家所剩無幾的積蓄去挑選雞鴨。
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這回可就沒下回了!
那邊大人成羣結隊如魚得水地挑選合適的家畜,這邊小孩子們還不太懂雞鴨到底代表着什麼,只是覺得熱鬧,哦哦哇哇嘰嘰喳喳的聚在一起抽陀螺。
一羣淌着鼻涕、髒兮兮灰撲撲的小孩或蹲或跑,尖叫嬉戲,呼朋引伴。
人羣最後面的寂靜處,小蘋果安靜的看着這一幕。
坍塌灰暗的廢墟旁邊不再是斷肢殘骸,而是新生骨血,像糜爛的屍體上生了只蝴蝶,開了支花。
生機的後面還是生機。
她架出自己的畫板,忽然很想將這一幕畫下來。
她在這裏安靜的低頭描畫,漸漸的,吵鬧聲越來越小,其他小孩子也不瘋跑着尖叫打鬧了,抽陀螺的也不抽了,都不自覺慢慢圍攏了過來。
“這是什麼?”
他們很好奇,卻又覺得畫紙太過乾淨而不敢動。
這應該是紙吧?這紙真白!比剛纔那羣羊的毛還白!
他們敢打賭,天底下絕對沒有比這更白的東西了!
有個小男孩伸手碰了一下潔白的畫紙,瞬間,黑乎乎的小手就在上面留了個印,他嚇得不行,整個人一動不敢動,恐慌又無措:“對不起,我…多少銀子?我賠給你。”
小蘋果頓了頓,看到那個黑手印,又想到自己很珍惜的一盒盒顏料,忽然有了個新主意。
那些小孩子都戰戰兢兢的,以爲這個乾淨到有些格格不入的小孩會生氣,但……
不到須臾,這一羣鬧騰的孩子就乖乖排好隊,躍躍欲試地探頭往前看。
小蘋果讓他們選自己喜歡的顏色描在手上,作手印畫,顏料盒裏如同被打翻的夕陽餘暉,各種顏色都備得齊全。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官綠、螺青、縹碧、紫苑、嫩黃、朱柿、粉米……
看到有個小女孩興高采烈選了煙墨色,排在後面一個小男孩悄悄鬆了口氣,扭動了下身體。
其實他也想選粉色的,多漂亮呀!
爲什麼大人都說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樣,不能喜歡粉色呢?搞得他都不敢選粉色了。
輪到他時,粉色的顏料刷在了自己手上,涼涼的,癢癢的,感覺……
很新奇!
最後在那幅畫上,每個人都按上自己的掌印,五彩繽紛的小手印在陽光下燦爛得緊。
小蘋果反覆翻看這幅畫,喜歡得不行,高興的捧着臉自言自語:“帶回去給褚姐姐看。”
…
人羣外圍站着一個皮膚蒼白、姿容昳麗的男子,正是微服出宮的徽元帝。
旁邊圍着的一大圈看似普通的老百姓,其實也都是暗中護着的精銳。
幾位心腹重臣跟了一路,自是看到了眼前欣欣向榮的盛況,忍不住心胸激盪,“陛下,這都是您治理有方的結果,如今過此劫禍,想來今後定會一切順利,百姓皆可安居樂業……此乃社稷之福、萬民之福啊!”
徽元帝並不這麼認爲。
他們怎麼可能是白來的呢?
再者,又真的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嗎?
之前兩國關係雖然也算友好,但遠遠達不到這種相熟的地步,吳國這次甚至還派了一個皇子親自過來護送慰問,態度不可謂不鄭重。
他語氣寡淡:“天下熙熙爲利而來,天下攘攘爲利而往。”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白給的仁慈?
只不過是自己又沾了褚掌櫃的光罷了。
之前昭國旱災,也沒見他們這般興師動衆舟車勞頓,現在這樣又是爲了哪般呢?
是因爲之前褚掌櫃投了門店在他們國家。
說是想回報一二也好,是想爲將來爭取更多門店也好,總之,他們這麼做了,而說到底,這次終究是自己得了利。
自己不如仙人遠矣。
而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因爲百姓都爭搶着去挑雞鴨羊羣,所以顯得沒什麼人的募捐箱格外冷清。
一個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走過來將手上荷包打開往裏面一倒,裝在裏面的金元寶就爭先恐後掉入募捐箱內。
倒完一個,她又從腰間解下另一個荷包,像剛纔一樣把金元寶都倒進去,隨後又從揹着的包袱裏掏出第三個荷包、第四個荷包……
金元寶互相碰撞,在募捐箱內發出沉悶喑啞的響。
而在臨走前,她忽而轉頭,透過帷帽遠遠地看了隱在人羣中的徽元帝一眼。
陽光輕靈的躍過睫毛落在他的臉上,他琉璃色的眸子裏彷彿有被光影切成碎片的海浪。
她從未見過海,想來也如他的眼睛般深遠邃和。
風吹起了帷帽一角,使她露出一小截精緻的下巴和淡粉色的脣,她迅速伸手掩了掩帷帽,快步走了。
徽元帝忽似有所感,擡頭向這邊望來。
但原地已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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