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物和神經病
▌“你也不想看着你的身體就這麼餓死吧？”
內城，繁榮街。
彷彿千層糕一樣疊在一起的高層樓房遍地都是，這些樓房的牆磚暴露在外，又被巨大的熒光塗鴉給覆蓋。
擾人的金屬搖滾和抒情慢歌融合在一起。
街道上的人很多，有的癱在街邊不知死活的，也有瘦到皮包骨還堅持穿着漁網襪出來“上班”的。
很吵鬧，但和“繁榮”倆字挨不上邊。
滿街找不到半點正能量，而這正是舊大陸各地的常態。
過去舊大陸被稱爲失落地，後面上層人覺得這太過不人道，便給舊大陸換了個名字——“希望之地。”
希望他們這羣底層豬玀懷抱希望，努力生活，不再墮落。
然而這新名字就跟現在這條“繁榮街”一樣，落在這種地方，諷刺的意味大於所謂的鼓勵。
好吧，這些白色小人是個信息，這塊地方的食物小精靈暫時不會刷新了。
“沒必要，如果真有誰能解決機械狗，你覺得以我們的裝備能對抗他嗎？”一隻機械狗的造價可比他們警衛的裝備貴得多。
但是今天它們似乎慢了些。
諦復擡頭看向街道的巨大顯示屏，底下的時間已經到了四點零八，超時了。
處理它們的應該是個厲害角色，但那種厲害角色怎麼會出現在舊大陸？
“要不要上屋頂看看？”另一個警衛詢問他。
機械狗的戰鬥力並不弱，在他們身體被破壞的一瞬間，芯片會記錄破壞者的樣貌甚至身形，以及攻擊方式，第一時間發回總檯。
樓下，不少穿着白色馬甲的人正在巡邏，他們是街道的警衛隊，平常的工作也就是收收保護費，溜達幾圈，討點好處等換崗。
最近他們用來巡邏的機械狗莫名其妙少了很多，它們被切斷了與總檯的聯繫，等警衛隊再發現它們的時候，看到的往往只剩下殘骸。
諦復長得很好看，這沒什麼稀奇的，如今這世道，整容的錢比買油條的還便宜，但他看起來太乾淨了。
沒什麼花裏胡哨的紋身，也沒有五顏六色的頭髮，身上唯一突出的亮點大概就是那雙藍色的眼睛。
當然，也有人不這麼覺得。趴在酒吧房頂上的諦復正在數時間，他知道，每天下午四點都會有食物小精靈路過這裏。
“181號，沒有發現目標。”白衣警衛擡頭看了一眼，只看到大大的酒吧logo，上頭有個燈圈拼貼的高腳杯圖案，白衣警衛嚥了口唾沫，“他媽的，如果不是那個狗雜種，老子現在壓根不需要在這兒浪費時間。”
“你從哪兒來的？”警衛詢問他。
“我是城外過來的。”諦復老老實實回答，“我等我的朋友，但是他沒來，所以我決定去找他。”
然而這兩天不同，他們罕見的認真，似乎在防備些什麼東西。
準備重新換個地方的諦復停下腳步，看着警衛，輕輕歪了下腦袋。
“可咱們……”那警衛剛想說他們身上的裝備記錄了他們的巡邏過程，回去之後一定得上交審查，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注意到了一個黑風衣的男人，“喂，你等等！”
諦復看到警衛隊的人後，默默將腦袋縮了回去。
這樣的人落在充斥改裝臂和個性化造型的繁榮街，有些太詭異了。
食物小精靈們從不超時。
但它們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總檯甚至沒有反應。
“你的朋友是？”警衛眉頭皺起，城外比城裏要更混亂，對面這人在城外只會更突兀怪異。
“我朋友是食物精靈。”諦復不會說謊，“他們有時候長得像蘑菇，有時候長得像橘子，還有……”
“好了閉嘴。”警衛打斷他，並不想再聽他講那些離譜的故事。
蘑菇？橘子？這奢侈品舊大陸見都難見到，更遑論吃了，這個人氣質挺正，可惜是個神經病。
諦復想要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然而警衛只是揮了揮手，讓他快點滾蛋。
諦復有些無措，他隔着風衣摸了摸插在自己腰間的魔法棒，安慰自己，他們不理解很正常，因爲他們沒有見過真實的世界。
他們看不到架着彩虹橋的大門，沒有接觸過真正無憂無慮的極樂之地。
諦復不會怪他們態度惡劣，因爲不管對方怎麼做，他自己都得善良。
所以善良的他帶着自己的魔法棒離開了這個街區，他晃悠了很久，最終在日暮落下時，他發現了自己的朋友——食物小精靈。
好多的食物小精靈，他們聚攏在一起，旁邊還蹲着一隻白衣服守衛。
諦復暫時躲了起來，隱匿自己的身形。
他熟悉自己的朋友，對方很慷慨，能夠讓自己填飽肚子，但對方也很調皮，它們總會給自己設置重重阻礙，諦復得獲得認可。
躲在點箱外頭的諦復面無表情，他數清了裏頭小精靈的數量，足足有十隻整。隨後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顆球。
諦復記得這顆球能夠吸引小精靈們的注意。
咚的一聲，球落地。
警衛員頓住，一瞬間，他耳機裏的AI聲被電流聲替代。
“喂？喂！說話！”警衛按住耳機，扭頭看向身後的機械犬，
機械犬陷入了混亂，它們的指令被切斷，開始原地轉圈。
隨後一道白光閃過，一隻機械犬被爆頭倒地。
機械犬落地時發出了一些碰撞聲，而剛纔那場狙殺是無聲的。
狩獵機械犬的幕後黑手？！警衛員睜大雙眼，他不明白爲什麼這時候總檯沒反應。
這個幕後黑手到底在這兒躲了多久？剛纔他和自己的同事在對話，之後切換到了路線AI，AI並沒報備這個人的行蹤，也就是說他躲過了監控？
或者說，他身上有什麼東西，監控壓根就沒觀測到他？
一隻機械犬死亡，周邊機械犬會自動開啓防禦模式。
警衛想要跑，那個幕後黑手很危險，而他的工資壓根不值得讓他在這兒賣命。
但損失了這麼多貴重的機械犬，警衛隊同樣也不會放過他。
就在他糾結之時，戴在頭上的耳機忽然爆炸，警衛壓根來不及反應，就這麼昏死了過去。
“應該讓先讓守衛睡着。”諦復從掩體後走了出來，“之後纔可以喫東西。”他說着，將對撞槍指向了朝他撲來的機械犬，扣動扳機。
“十個小精靈處理起來有些麻煩，不過我會努力的。”諦復給自己打氣。
有機械犬以刁鑽的角度迅速，跳牆躍起，一口咬住了諦復的胳膊。
“你碰到我了！”諦復的聲音是興奮的，他用對撞槍指向那機械犬的頭，他誇讚，“你好聰明啊。”又是一道白光閃過。
這場玩鬧大概持續了三個小時。
最終食物小精靈們認可了他，諦復通過自己的努力給自己換來了填飽肚子的機會。
而就在諦復進食到一半的時候，有誰過來了。
已經被破壞中樞的機械犬倒在地上，它腰部的能源口被打開，維持活動所用的能源液被導入諦復的身體。
仿生人們需要能源，這些能源被他們稱爲“機油”，是維持運轉的血液之一。
除去由機油運作的那套機能，諦復還有另一套和人類很像的運轉系統，而這個系統的“中樞”被稱爲心臟。
在解決第三頓食物之後，諦復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不受控制地跳動。
諦復餓了很久，這一套機能應該休眠了纔對。
他停下動作，擡頭朝巷口看去。
這條巷子就在電子犬收納倉庫的附近，基本沒有住人，大概也沒誰會想到還有人在這兒搞伏擊。
“小偷。”有個聲音說。
諦復怔住了，他呆愣愣地踢開了一旁的機械犬。看向小巷的盡頭。
那兒黑霧瀰漫，隨着黑霧蔓延的，是諦復的血液。真正的血液。
心臟“開閘放水”，血液重新涌向他的每一條血管，將他滋潤，也令他發寒。
【他會來找你的！總有一天！】
誰？
黑霧漸漸凝固，化爲一個高大溫和的男人模樣。
【你身體的主人！那個怪物！總有一天……】
溫和？不，不見得，那雙眼睛透不進光，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
【他會將你生吞活剝。】
諦復坐在巷子裏，迷茫地看着對方。
此時本該是安靜的，悄無聲息的，但諦復卻像是被跳動的心臟給影響到了，一下一下，重如擂鼓，震耳欲聾。
諦復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他記得那個地方：“你來的正好。”
對面那男人挑起眉毛：“我是……”
“你有錢嗎？”諦復問得很真誠。
他記得自己手按的地方是胃，在心臟復跳之前，他是不需要進食的，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諦復如今的大腦不能夠理解發生了什麼，但【對方是自己身體的原主。】這一點，已經刻在了他深層意識裏。
但諦復不太能理解這一層關係，對方的身體誕生了自己，那麼對方應該是自己的母親？不不不，對方看起來是男士。
那父親？
可父親沒法獨自孕育生命。
那先暫定爲監護人，畢竟無論父母，都是後代的監護人。
“你也不想看着你的身體就這麼餓死吧？”他只吃機油已經喫不飽了，食物小精靈對他的作用只剩下了一半。
諦復看着對方俊朗的臉，遲疑開口：“仙女……仙男教父？”
怪物，也就是覃戊司，他沉默了好久，在確定對方不是在講什麼爛俗無聊的冷笑話之後，他伸手點了下太陽穴：“你這裏是不是有些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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