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傻子
▌“你不是傻子，你只是沒那麼聰明。”
諦復感覺自己應該是被霸凌了，但嘴裏的餅乾真好喫，有一種他從未品嚐過的美妙滋味。
然而對面捂他嘴的覃戊司表情卻不怎麼美妙。
覃戊司嚐到了某種極其刺激味蕾的甜，齁到發苦的那種。這估計是什麼廉價的人工甜味劑……最低級的那種味道模仿。
但諦復好像很喜歡。
在覃戊司鬆手之後，諦復細嚼慢嚥，恨不得用牙齦磨開食物的每一個分子。然而這對覃戊司來說卻是一種折磨。
他想讓諦復快點解決問題，然而看到諦復那張不怎麼聰明又享受的臉，他這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算了，這種味覺上的刺激，對他來說連痛苦都算不上。
在有了這層想法之後，覃戊司都爲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到震驚。
他知道自己是個禍害，但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會有這等耐心，而且這層耐心還是在他面對偷取自己身體的“盜賊”時。
“不知道，我得等負責人來通知我今天有什麼工作。”諦復說。
有那麼一瞬間，覃戊司想要把諦復的腦袋給擰下來，果然所謂的溫和只是錯覺。
難不成這麼多年過去，沉睡許久的他也終於是上了年紀？收斂鋒芒，變得溫和了？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漫天的飛沙，能見度極地的世界，沒有綠植，各式各樣金屬板搭建起來的小破屋。
“我剛纔？我剛纔在看煙花。”諦復一臉懵懂。
覃戊司拍了拍諦復的肩膀：“虎落平陽被犬欺。”
“啊？”諦覆沒有聽懂。
諦復連忙用手護住自己頭頂，他總覺得覃戊司想拍自己腦袋。
“中樞不能拍！”諦復很慌張，“請不要開這種玩笑！”
覃戊司又回頭看向諦復，對方還在細細品味，壓縮餅乾他硬是能當糖嘬。
諦復的動作真的很快，覃戊司還沒來得及研究鬼到底是什麼，諦復就乾脆把整棟樓都轟沒了。
他感覺自己體內的暴躁情緒正在堆積沸騰。
“拍擊仿生人的頭部不會讓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諦復往後退了半步，“仿生人的中樞在心臟部位。”
如果諦復長期性的維持如今的狀態，那麼自己的身體什麼時候才能找全？
以及最重要的，諦復會不會忽然一下就嘎嘣死給他看？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覃戊司默默扶住自己的額頭，低罵了一聲。
快報廢到底是什麼意思？哪兒快報廢了？這高精尖的玩意兒應該怎麼修啊！需要螺絲刀嗎？
諦復等了一會兒，對面覃戊司又悠悠的擡起了頭，眼神不太對勁。
“那讓我拍拍你的心臟。”覃戊司依舊執着。
看着對方的臉，覃戊司忽然又沒那麼生氣了。
覃戊司皺眉：“負責人？你是指剛纔被你處理掉的那位？”
好吧，他並沒有變得更溫柔。
“沒什麼。”覃戊司想，可能是諦復過於可憐了，而且他現在的狀態也實在沒什麼邏輯性，覃戊司沒法跟他較真，“你準備什麼時候去上班？”
“我沒有在開玩笑，你試過嗎？”覃戊司反問他。
上次諦復忽然恢復了一陣那肯定是有緣由的，說不定就是源自外界的刺激。
覃戊司只會這一種簡單又粗暴的修理方法，不過覃戊司終究還是沒能付諸實踐，因爲有人過來了。
覃戊司重新融入影子，而諦復則是鬆了一口氣。
跑進來的人是諦復隔壁的鄰居，也就是那位不怎麼喜歡諦復的女士。
諦復倒是擡起了手，樂顛顛地衝對方打招呼：“歡迎過來做客。”
“你是不是幹了些什麼？”女人胸口劇烈起伏，神情慌張，“新大陸調查隊的人要過來了。”
“可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呢？”諦復眨巴兩下眼睛。
“負責人的死是不是你乾的？”女人問他。
“負責人死了？”諦復很詫異，這次不是演技，因爲他已經把自己剛纔那果決利落的行動給忘了，“什麼時候的事？”
“你現在最好是能清醒點！”女人深知諦復並非他表露出來這般單蠢，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這城外安安穩穩的活夠五年。
同樣的，女人其實也不太理解，區區外城小地區負責人而已，怎麼會驚動新大陸的檢查隊，而且負責人一小時前剛出事，現在新大陸的小隊就到了？
他們的目標大概率不是負責人，不知怎的，女人就是想起了自己這位奇怪的鄰居。
這片區域的居民底細她基本都摸了個清楚，唯有這位瘋了的仿生人，自己搞不清對方的過去，也看不明白他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仿生人是他們這裏最神祕的住戶。
諦復想要說自己真的什麼都沒做，他平常的日子很充實，就是工作，偶爾找找食物小精靈，或者看看免費的煙花。
然而諦復還沒開口，他的門就被敲響了。
比諦複意識更先反應過來的是他的身體。
抽刀拔槍，動作一氣呵成。
他表情切換的太快，看的對面女人一愣一愣的。
【外面是個小姑娘。】覃戊司提醒諦復，他感覺諦復的情緒太緊繃了，很有可能誤傷小孩。
“不是小姑娘。”諦復說。
“什麼？”女人沒聽懂諦復的回答。
叩叩叩。
外頭敲門的聲音很輕，大概是遲遲沒等到迴應的原因，外面的那人開口了。
那是一道怯生生的童音：“房，房主，請問您看到我媽媽了嗎？她之前往這個方向走了，但她一直沒有回來。”
小孩的聲音在發顫，她大概是害怕極了。
女人下意識就要轉身開門，而諦復先她一步，拽住女人的胳膊，將她往後甩去。
諦復抓女人的那隻手還握着短刃，但短刃卻未傷及女人分毫，諦復的力道控制得很不錯。
而諦復另一隻手直接扣動扳機，隔着門朝小孩開槍。
“不要！”女人嚇了一跳。
整扇門都被轟飛，哐的一聲，是門砸在某堅硬|物體上的聲音。
這門落在了小女孩的腦門上，又被更大的力量給推飛。
而小女孩就這麼站在原地，她穿着白色碎花小裙，面無表情地看向諦復：“找到你了，一號。”
“我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地死亡。”小女孩的聲音有了極其詭異的變化，原本清亮怯懦的聲音開始扭曲，被一種電流噪音覆蓋，而等噪音過去後，這小女孩的嗓子裏發出的卻是低沉醇厚的男聲。
這畫面極其怪異，畢竟女孩長得冰雪可愛，還穿着善良的碎花裙。
諦複用槍口抵住女孩的額頭，他沒有迴應。
“你還記得我嗎？”小女孩又問。
隨後她的四肢開始扭曲，摺疊，就像不需要人爲掰動的積木那樣拼貼重組。
他的四肢抽長，最終“她”居然轉換成了一個成年男性的模樣。
與方纔稚嫩的孩童不同，他如今的面容可以稱得上冷硬。
只不過有一點比較尷尬。
諦復低頭看了一眼，隨後說：“公共場合不穿衣服是犯罪，你知道嗎？”
覃戊司也覺得對方這鬼樣子有傷風化，不過他在意的重點並不在此，而是對方仿生人手臂上的序列號——005。
這居然是諦復的同僚？
聽他的意思，他是來追殺諦復的？
如今諦復瀕臨報廢，而對方顯然還在服役中，被維修得很好。
也就是說，諦復有危險？
不，覃戊司有自信，哪怕已經失去了身體，他也能保下這個破爛仿生人：【諦復，你不必怕……】
噹啷。
諦復放棄了武器，選擇最原始的戰鬥方式——用拳頭去親吻對方的面頰。
然後對方還沒來得及開始他的嘲諷，就被諦復打翻在地。
在打倒對方之後，諦復當即就要開槍給對方來個正義的連射。
而倒在地上的005也沒有躲，他只是說：“你的位置已經暴露了。”
他們知道001沒那麼容易死，哪怕他中樞受損。
他們一直密切地關注着舊大陸，001沒法使用普通的能量液，當這附近出現機械犬失蹤案時，他們就已經開始調查了。
而剛纔他們收到了這邊負責人疑似死亡的消息。家裏忽然起火，並且這位負責人之前申報了有關鬼的補助。
過來一看，果然發現了驚喜：“你應該慶幸找到了你的是我。”
他的手一把抓住了諦復的小腿，諦復反應也很快，當即便想用短刃將對方手腕給切開。
結果005的手順着諦復的腳踝處摸上去了，一直摸到諦復的腿彎。
諦復的動作頓住，大概是實在想不到對方會這麼做。
“他們恨你賦予他們情感模塊，讓他們變得不純粹，而我不同，隊長。”005看着諦復的臉，“我很喜歡情感模塊，我也很喜歡你……”
他還想說些什麼，結果忽然肚子一痛，他被踹開了，後背砸在衣櫃上，給衣櫃砸出了個窟窿。
一個渾身冒着黑氣的男人憑空出現，攔在諦復面前。
005的眉頭皺了起來：“鬼？！”對方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氣息？
“你他媽幹什麼！”覃戊司周身的黑氣極度不穩定，那雙純黑的眼瞳似乎更幽深了些，“衝傻子耍流氓？”
被攔在身後的諦復有些懵：“傻子是指我嗎？”
覃戊司回頭看了一眼，爲避免諦復開始跟他鑽牛角尖，他解釋：“你不是傻子，你只是沒那麼聰明。”
“哦。”諦複用拿短刃的那隻手撓了撓頭，總覺得還是有哪裏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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