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尋找
▌而那滴液體砸落在地的瞬間，卻像是鉛球落在了鏡面上，擊碎了這脆弱的
“覃先生早上好！”諦復一睜眼就看到了覃戊司，他很興奮，甚至給了覃戊司一個擁抱。
覃戊司壓根不需要睡覺，他看諦復如今的狀態，皺眉詢問：“你狀態又傻了？”
他以爲諦復不會迴應他，但那一剎那，諦復的眼眸好像閃爍了一下，隨後他的笑容收斂，恢復正常。
諦復說：“我沒有不正常，只是進入了節能模式。”
覃戊司試圖理解：“你的意思是，你節能的方式就是丟掉一部分理智？”
諦復補充：“還有記憶。”他的身體依舊虛弱，諦復覺得自己能節約一些就儘量去節約。
“我的記憶依舊是相通的，所以這不會影響什麼，還有關鍵詞喚醒。”諦復提醒覃戊司。
關鍵詞喚醒？整這麼高端幹嘛？
他上下打量諦復，老實講，看着這麼個人形生物，覃戊司還挺難把他跟智能機械聯繫起來的：“你讓我試試，喚醒你的關鍵詞是啥？”
“傻，蠢。”諦復說
覃戊司挑眉：“你是在玩黑色幽默？”
“我是根據你的口頭禪設定的。”諦復垂眸，他的狀態在一瞬間轉換。
她不是跟001說要搞好關係嗎？關係是這麼搞的？！
她指向天空：“自從舊大陸被侵蝕，新大陸誕生以來，我們人類就被關在了籠子裏，新大陸壟斷了一切，食物，通訊，水，科技。新大陸飛得太高了，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
“你等等。”覃戊司打斷她，“你之前說你見過諦復的‘父親’，你應該不算是舊大陸的人。”
“蠢蠢欲動。”這次覃戊司拽了個文。
當她看到一道黑色流星飛出去的時候，她的腦子是沒有跟上的。
而罪魁禍首諦復就靠在覃戊司的身上，像是沒長骨頭，笑得那叫一個天真無邪，他甚至還有臉提醒王復安：“經理，你臉上沾了灰。”
王復安扶額，她有些想抽菸了，但搞出來的煙就那麼點，由不得她奢侈。
“嘿，朋友，給個合作的態度好嗎？”王復安拍了拍手。
笑容光速消失，那種情緒上的轉換極其快，看得覃戊司嘖嘖稱奇。
諦復看向覃戊司，覃戊司聳肩：“我怎麼知道？”
覃戊司已經見過了，見過了太多肥皂泡的破滅，所以他看着王復安的振奮，心中毫無波瀾。
而丟掉一部分腦子的諦復笑容還沒揚起來，覃戊司就喊了一聲：“嘿，蠢蛋。”
諦復默默盯着覃戊司眼睛看了一會兒，覃戊司挑眉，諦復嘆了口氣：“請您不要用這個程序來玩樂。”
也許人類可以擁有短暫的公平，公平就像肥皂泡，在短暫的絢爛熱切過去之後，會被自私者尖銳的刺給戳破。
就像是工作了四十多年的成人，看着一個幼兒園小孩說他的夢想是成爲最厲害的科學家，事實上，這個小孩大概率都走不出他所在的這座山。
只是這次封存之後，原本諦復揚起的笑容又被打斷了。
碎裂的石子落在王復安的杯子裏，王復安迷茫眨眼，默默嘬了一口水。
砰！！！！
諦復安心閉眼，準備重新存放記憶。
“我這人沒接觸過什麼高端組織。”覃戊司只是個純粹的高端組織毀滅者，“但我上過班，這時候應該是你拉出PPT，然後用你那套話術說服我們。”
啊，聖光，好刺眼。
下一秒，她將杯子一扔：“他媽的！你們把房子打穿了啊！！”
自我安慰了一會兒之後，王復安重新擡起頭：“我們的訴求很簡單。”
對方是個理想主義者這件事有些出乎覃戊司的預料，但老實講，覃戊司對王復安的訴求不感興趣。他只知道人的慾望是無窮的。
王復安還在喘粗氣，她臉上帶着黑灰，眼神發懵。
三十分鐘後。
“我試圖喚醒他們，我失敗了。”失敗的結局是什麼，王復安沒有細說，不過看她那腦袋以下全是機械組織的身軀大概也能看明白。
存放成功。
“哦，行。”覃戊司答應了。
諦復和覃戊司被請進了客廳，一人一杯茶。
她一晚上沒睡，在和人分析怎麼說服001加入他們，並且試圖搞清楚那位隱藏在影子裏的鬼到底能力有多強悍，是不是可以合作。
而後她看着諦復衝出來，朝着緊貼牆面的黑霧連連開槍。
“對，我不是。在我人生前半段生活在新大陸。”王復安欣然承認，“不是新月城那種倀鬼聚集地，我曾經算是真正的‘貴族’，”
而後。
“我們舊大陸曾是孕育生命的根基，我們人類在這裏創造了璀璨的文明，生活在這兒的人，不該成爲被拋棄的那部分，不該被稱爲‘豬玀’。”王復安聲音越來越振奮。
然而覃戊司並不捧場。
端着白開水的王復安彼時正走到門口。
“就是這樣。”諦復對他說，“所以你需要我回答的時候用關鍵詞喚醒我就好。”說着，他再次封存記憶。
“呵呵，是啊，沾了灰，你覺得是爲什麼呢？”王復安嘴角抽搐，笑不出來。
“傻子。”覃戊司再次觀賞到了諦復的變臉。
最後牆破了，一束陽光照進來，王復安閉上眼睛。
他沒興趣，不代表他身邊那位仿生人也沒興趣。
“你們是反叛者。”諦復忽然在沒有關鍵詞的情況下清醒了。
“不是反叛者，我們是開拓者。”王復安糾正。
覃戊司跟着糾正：“不是開拓者，你們只是炮灰，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偉大。”
王復安和諦復同時看向覃戊司，覃戊司只是閉上了眼：“我沒興趣合作，我的訴求只有拿回身體，其他的事情與我無關，我也不感興趣。”他想要隱匿進影子。
結果一旁的諦復來了一句：“我感興趣。”
隨後覃戊司一把摟住諦復的脖頸，猛地扯過來：“你他媽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腦子有毛病？古往今來，和他們扯上關係的人，能有好結果？”他的聲音並不小，也不知是否故意讓王復安聽到。
“可我本身就被盯上了。”諦復不以爲然，並且他強調，“我的父親希望看到一個新世界。”
“你的父親到底他媽是誰啊？”
“我不記得了。”諦復的話讓覃戊司陷入沉默。
所以爲什麼要爲一個自己壓根沒有記憶的人去參與這麼危險的活動？
躲避那些仿生人的追殺就已經夠麻煩了，他們還要找回身體，還要推翻這個世界。
哦，覃戊司自己就是那個不成功且被偷走身體的例子。
他試圖說服諦復：“你知道嗎？我看過很多的文學作品，一般你的‘父親’這種角色，很可能就是個忽悠你們在前衝鋒的壞蛋。”
“博士不是。”這次開口的是王復安，她說，“博士已經死亡了，他在死之前曾經有和我們這邊的人取得過聯繫，他是支持我們的，要說起來，博士纔是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
聽到這話的諦復突然睜大雙眼。
覃戊司沒有注意到諦復，他只是詢問：“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個說法……”王復安看向諦復，她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開口，“說是001殺的。”
“不可能！”覃戊司想也沒想就否認了，“他不可能做那種事。”諦復有點悶，但總體上還挺有禮貌的，一口一個您。
王復安不瞭解001，對此不做評論，她只是提醒：“但其他的仿生人都相信了，他們認知中的001，和你認識的這個001，似乎截然不同。”
“他們都是變態。”覃戊司更加不以爲然了。之前出現的那個005，光天化日，身上連條布都沒有，那種人說的話沒有一點參考價值。
諦覆沒有參與對自己性格的探討，他只是重複：“我對你們的工作很感興趣，我們可以合作。”
覃戊司想說髒話了：“你……”
“我在找答案。”諦復看着他，開口說。
“你找答案必須參與到這個不靠譜的組織裏頭去？”
“也許。”諦復垂眸，“我也不太清楚。”
他的記憶其實依舊不夠完全，他不知道“父親”是誰，爲什麼自己殺死了“父親”。
但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睜開眼。
那是什麼時候他已經忘了，畢竟他不會飢餓，不會疼痛，沒有慾望，入眼的只有黑暗。
諦復其實也不太能弄得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起碼現在記憶不完整的他還不能完全明白。
“隨你。”覃戊司見勸不動他，也懶得再多嘴了。
王復安提醒：“這兩天你們可以休息，兩天之後你還是得暫時做我們酒店的廚師，我會將你引薦給一位貴客。”
“這兩天我什麼都不用做嗎？”諦復疑惑。
“你可以調整狀態，在別墅之內玩鬧，這段時間，這裏都屬於你們。”說到這裏，王復安又補充，“不過不能打架，別墅的維修費可不是開玩笑的。”
“好的，我們會剋制。”諦復很不好意思。
嘶，確實蠻有禮貌的。
王復安有些摸不着頭腦。
001真是這麼個性格？
之後王復安離開別墅，001沒有起身，只是目送。
直到王復安關上門，001的目光還落在那邊，一動不動。
覃戊司伸手在001面前晃了晃：“嘿，醒醒。”
“你不是說只要找個答案嗎？難不成半路還準備搞個對象？”覃戊司也不是那麼迂腐的人，但王復安彎道道那麼多，覃戊司覺得不靠譜。
諦復眨了兩下眼睛：“有人在叫我。”
“是啊，我在叫你。”覃戊司把他腦袋掰過來，還真掰動了。
“不是你，是我的腦袋裏有個人在叫我。”諦復點了點自己的腦殼，“但是我不應該去見他。”
“爲什麼？”覃戊司對着諦復的腦袋左右打量，估計那又是什麼奇怪的鏈接，這些高科技的東西他從來都搞不清楚。
諦復思索了一會兒，措了個辭：“我不知道，但好像會被發現。”會被誰發現？他說不上來。
“那種鏈接與你和我的鏈接有區別嗎？”覃戊司又問。
他都作爲鬼存在了，說明鬼這東西也不是那麼不科學，儘管覃戊司自己沒法解釋自己的出現。
“很像。”諦復回應。
“那好。”覃戊司伸手放在諦復腦袋上，“你能不能讓那個鏈接靠近我？”
“做什麼？”諦復不明白。
“過去看看，找你的是誰。”
那場重複的夢境又開始了。
002不斷與那雙藍色的眼瞳對視，最終那雙藍眸的主人被烈火吞噬。
爲什麼會夢的這些？因爲他害怕？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戰場，001早就不知所蹤，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們完成了追殺001的任務，他們……
噠。
腳步聲響起。
002猛地回頭，他看見001就站在自己身後。
001身旁還有個黑髮的男人，但002根本沒法分開注意力去觀察對方。
諦覆在見到那個男人的瞬間歪了一下腦袋。
熟悉，但他忘了對方是誰。
那人很纖細，身形像是少年，眼眸纖長，鼻樑高，但鼻翼很窄，他的嘴脣也是薄的，看上去似乎不堪一擊，然而他在轉過來時，露出了脖頸上的002圖騰。
諦復明白了，這是自己過去的隊友，也是現如今追殺自己的人。
他們現在處於一場幻境……或者說夢裏。
002似乎在極力探索一些什麼，而那東西大概與諦複相關，所以諦復才覺得有人在叫自己。
畢竟戰鬥仿生人之間，都曾建立過深度鏈接。
002還在盯着001看。
這次不同，他想。
這次看到的001不同，002也很迷茫，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
“隊長？”002輕聲喊。
他困頓的站在那兒，像個精緻的木偶工具，但是隨着喊出那聲隊長，似乎有什麼液體從他的眼角落了下來。
而那滴液體砸落在地的瞬間，卻像是鉛球落在了鏡面上，擊碎了這脆弱的一切。
剛進去夢境的諦復驚醒，覃戊司從影子裏走出來。
“什麼毛病？他看着你哭什麼？”覃戊司越來越搞不懂了，“你們仿生人都會哭的嗎？”流能源液？真奢侈。
“他不會。”諦復皺眉。
“爲什麼，你跟他很熟？”
“不，我不記得他了。”002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一旁負責給他檢查數據波動的研究人員擡起頭：“您說什麼？”
“我說……”002剛想開口，話到嘴邊卻頓住。
是啊，他剛纔想說什麼來着？他從沙發上起來，迷茫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什麼都沒有。
可那裏本來應該有什麼？
“您是又做噩夢了嗎？”研究人員詢問。
“嗯，又是001，又是老一套。”002已經有些煩了，他不明白爲什麼這麼多研究人員，卻解決不了自己夢境的麻煩。
“再等一等吧，我們再想想辦法。”研究人員也覺得抱歉。
002無奈，只能起身離開。
而等他出門之後，一旁默不作聲像是在調試儀器的助手開口：“沒有出現異常波動。”
002一路回訓練室，他的表情很難看，噩夢干擾了他太久太久。
而在打開門之後，他看着訓練室的幾位戰鬥仿生人，沉聲提醒：“我們只有半個月的時間，001必須被處理掉，否則你我都得進黑色監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