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是爹咪!
▌震聲
“我陷進去了!”諦復驚歎。
覃戊司無奈地低頭看他:“你喫個飯還要躺着?”
諦復現在是節能模式,他擁有所有的記憶,但是他不在乎,也沒去糾結那些記憶到底代表什麼,他擁有的只是快樂。
覃戊司懷疑這也是諦復自身的一種逃避手段,對此他表示可以理解。但只有一點……諦復節能模式有些過於黏人了。
就比如現在,對方腦袋靠在自己胸膛上,用一種愚蠢的,依戀的眼神看着覃戊司。
“……你想讓我餵你?”覃戊司皺眉。
他感覺諦復的眼眸似乎更亮了一些:“可以嗎?”
“當然他媽的不可以!”覃戊司想要把諦復給推開,但諦復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似的,一動不動。
諦復躺得很努力,察覺到覃戊司的動作,知道自己可能不受待見,他還委屈上了:“你不能剝奪我半躺的權利。”
“等等,我自己會喫!”諦復迅速彈射起身,後退好幾步。
“你真的要餵我嗎?”諦復睜大雙眼,驚歎,“真的可以嗎!”
“喂!蠢!蠢!蠢!”覃戊司打斷諦復,嗓子都快吼劈叉了。
沒辦法,節能模式的諦復只知道緊挨着他,正常狀態的諦復則表示自己喝營養液就好。
覃戊司懷疑諦復如今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焦慮感。
“但你他媽躺在我的身上!”覃戊司想要結束諦復的節能模式,但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畢竟諦復不可能一直維持清醒。
諦復的節能模式和正常模式性格其實也是相通的,只是一個外放抽象一些,一個更內斂。
之前諦復壓根沒這麼黏人,現在他這個狀態明顯就不對勁。
諦復轉了個身,摟住了覃戊司。
“來吧。”覃戊司無奈,只能端起飯碗,“您老人家張嘴就行了。”
嘶,這仿生人是貓嗎?應激之後還會自閉?
然而這次尷尬的卻變成了諦復。
覃戊司拿了個勺子,半勺米飯半勺菜地把食物塞進諦復的嘴裏。
他的理智回來了,同時他也僵住了,一動不敢動。
想到這裏,覃戊司長嘆了一口氣。
最後只能是覃戊司帶這個隨身人形掛件,給他燒菜做飯,現在看來,可能還得哄諦復喫下去。
這種焦慮是在離開002夢境那一刻開始的。
他目光落到桌面的飯菜上,這些菜是覃戊司做的。
但諦復像是沒聽到似的,他往覃戊司的方向擠得更緊了一些:“你真好,我好愛……”
諦復臉上那種詭異的欽慕終於消失,變回了讓覃戊司心安的成熟。
覃戊司皺眉:“別搞得那麼誇張。”
他這緊張的模樣覃戊司看着稀奇:“原來你也會不好意思的?我還以爲你沒有羞恥心這個模塊。”
覃戊司模仿諦復的語氣:“我陷進去了~”
他以爲諦復會激烈地反駁他,但覃戊司忘了如今的諦復是個悶葫蘆,所以諦復只是無措地看向了覃戊司的胸口,他想要道歉,但又半天說不出話來。
諦復這目光搞得覃戊司有些不適應。
“盯着看什麼看?你們仿生人的身材無法更改,所以羨慕我?”覃戊司詢問。
諦復頭腦混亂地點點頭:“它,它們很棒。”
它們?
覃戊司和諦復同時睜大雙眼,諦復捂住自己嘴巴,驚恐地往後退。
“你他媽的……”覃戊司髒話還沒說完,就見諦復雙手放在了自己腦袋上,把他自己的腦袋拔了下來。
覃戊司:……
等等?他剛纔看到了什麼!
諦覆在拔頭的時候,脖頸原本完好的皮膚出現了一圈極細的分割線,取頭的過程很順暢。
隨後諦復就將自己的腦袋面對自己的身軀,緊緊地摟在了懷裏,並且蹲下`身子,試圖逃避。
剛纔那句話有耍流氓的嫌疑,已經到了可以被報警抓起來的程度了,而且極度不禮貌。
諦復這輩子,殺過鬼、砍過人、叛過逆、唯獨沒有耍過流氓。
他大概需要一段時間來走出這個陰影。
而原本因爲諦復過分發言而憤怒的覃戊司卻被轉移了注意力:“你腦袋也是可拆卸的嗎?”剛纔這仿生人相當自然地做出了恐怖的動作啊。
諦復悶聲悶氣的迴應:“有時效限制,不可換新。”
覃戊司嘴角抽了抽:“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補充。”
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逃避現實的諦復,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無奈的嘆息過後,覃戊司表示:“你先過來把飯菜吃了。”
“謝謝,我不餓。”諦復表示拒絕。
“誰管你餓不餓!”覃戊司臉色一變,“這麼貴的東西,你是想浪費?”
“我待會兒可以喫。”諦復並不執着於喫熱食。
覃戊司受不了對方這憋悶的性格,大步上前,俯身伸手就要把諦復懷裏的腦袋搶出來。
諦復的聲音在微微發顫:“覃先生!請您不要這樣!覃先生!”
諦復死不鬆手,覃戊司用力一拽——他把蜷縮的諦復整個拎起來了。
要看諦復還維持着蹲下的姿勢,覃戊司在稍作思索過後,開始甩動諦復。
“覃,覃,覃先,先生!”
諦復感覺覃戊司的手都快摳進自己嘴裏了,無奈,最終諦復的身體只能放手。
哐的,一下,諦復身體鬆手,它被甩了出去,但並沒有摔倒,只是屈身做了個緩衝它便直接站立在了地上。
覃戊司將諦復的腦袋轉過來,在看到諦復驚恐的表情時,他再一次沉默了。
他開始反思自己剛纔的行爲是否太過幼稚。
“咳,我不介意你說的那些。”覃戊司儘量讓自己溫和一些,“我知道你只是緊張說錯了話。”他在諦復腦門上輕拍了兩下,算是安撫。
“你可以自責,但不能絕食。”覃戊司感覺現在的諦復人格並不健全,這可能和他記憶缺失有關係,“你先過來,把飯喫完。”只有腦袋的諦復估計也沒法喫飯。
諦復有些詫異:“您真的不介意嗎?”
“我介意個屁。”事實上如果不是諦復反應太大,覃戊司高低得把諦復教訓一頓。
諦復的身體默默走上前,從覃戊司手中接過自己的腦袋。
裝上腦袋也就是一瞬間的事,但腦袋裝上之後,諦復又遲疑了。
“你又不好意思了?”覃戊司詢問,他不明白,怎麼諦復性格能多愁善感成這樣。
諦復看着覃戊司。
此時覃戊司已經坐到了椅子上,左手端着飯碗,右手拿着勺。
“不,沒有不好意思。”諦復坐到覃戊司身邊,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背脊挺得筆直。
果然,在諦復坐下之後,覃戊司就開始用勺子餵食了。
諦復心情複雜地配合,他壓根沒心情去品嚐飯菜的味道,只是僵硬的張嘴,咀嚼,吞嚥,並且期望這詭異的一切快些結束。
喂完飯之後,覃戊司還來了一句:“喫完了,真棒。”
諦復無言。
他覺得不應當,畢竟自己是個成熟的男性,但覃戊司似乎對自己有某種奇特的濾鏡。
喫完的碗不需要他們收拾,會有家政機器人來處理。
所以覃戊司就開始給諦復講道理了:“你這樣的性格不行的。”
“你有情緒你得發泄出來知道嗎?你憋在心裏容易把自己憋出毛病,心理變態還是輕的,有些人憋着憋着,就把自己給憋死。”覃戊司語重心長,“你的思想一點都不陽光。”
自己這個厲鬼都要比諦復的心理更健康。
諦復有些恍惚。
他自己是個狠角色,覃戊司就更不必說,
然而這個縈繞在新大陸“貴族”們心中的陰影,此時卻在跟他聊思想陽光?
覃戊司不止覺得諦復心理不健康,他甚至覺得諦復的人格都是不健全的。
他和王復安合作的理由是“父親想看到新世界”,是爲他“父親”,並非是從自身出發。
不知道諦復到底有沒有“我”這個概念。
想到這裏,覃戊司看諦復的目光更加複雜。
諦復的出現是一場意外。
最終這具身體會迴歸到自己身上,而諦復這個新生的靈魂結局只有一個——死亡。
覃戊司覺得在諦復消逝之前對他好一些也沒什麼。
他伸手撫摸諦復的腦袋瓜子,輕聲問:“還想不想喝水?”
“呃,暫時不用了。”諦復很侷促。
覃戊司以爲又是諦復不好意思,從影子裏頭拿出一瓶純淨水:“想喝熱的還是喝冷的?”
“覃先生!”諦復攥住覃戊司的胳膊,打斷對方。
明明是個仿生人,諦復卻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覃先生,我是一個四肢健全的成年男性。”
“怎麼了?你看我瞎嗎?”覃戊司當然看得出來。
“但是您,您,您這。”諦復又開始結巴了。
“你慢慢說。”覃戊司把手中的水遞了過去。
眼看對方表情溫和,諦復心中也莫名踏實了一些:“恕我直言,正常狀態下的我並不需要被餵食,您,您像是一位不希望孩子長大的母親,您真的很溫柔,但是……”
砰。
水瓶碎裂聲打斷了諦復的話。
這水瓶是被覃戊司生生捏碎的。
覃戊司嘴角維持着微微上揚的姿勢,但眼神卻沒了笑意:“你幾把再說一遍?老子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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