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救他
▌諦復盯着飲料瓶的包裝,儘管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豐富的表情,但好歹眼睛睜
噩夢越來越頻繁,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
002上一秒還在排查舊大陸的地圖,下一秒便意識恍惚,昏昏欲睡。
“喂。”005的聲音喚醒了他,“你沒事吧?”
002扶住自己的額頭,甩了甩腦袋:“你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他是仿生人裏除001以外最強的那個,出故障的可能性無限趨近於零。但現在看來,所謂的噩夢並沒有那麼簡單。
辦公室裏只有002和005,他們都明白002的狀態是不對勁的,但也都默契地避開了這一話題。
“我先去舊大陸了。”005如今依舊是小孩的身形,他自己倒是沒有什麼惡趣味,但這樣的外形能讓他的對手降低防備心,“你是跟我們一起,還是去執行其他任務。”
002本想直接拒絕,畢竟他得先摸清楚自己的狀況。而且他對001有陰影,這在戰鬥中是大忌。
可話最終說出來卻成了:“我過幾天再下去。”他想親眼見見001。
舊大陸怎麼可能有不知道夢劑的人呢?
夢劑是一種精神類的藥劑,它能讓人深陷美夢,暫時逃避糟糕的現實。
鑰匙?
“夢劑。”諦復伸手點了點車窗,他認出了路旁男人拿在手上的針管。
懸浮車一般是自動駕駛,但駕駛位上必須坐一位駕駛員,在懸浮車出故障之後,駕駛員需要將車調整至手動。
王復安大概摸清了節能模式下諦復的性格,所以在過來的路上,她給諦復帶了一瓶飲料。
“你在看什麼?”王復安問他。
長久的噩夢只是“種子”的一種表現形式。
如果真是如此,那鑰匙是誰?001嗎?
在放假結束後,諦復還得上班。
被困在“罐子”裏,連天空都是假的。
夢太美,又有誰想重回糟糕的現世,面對一眼就能望到頭的人生呢?
舊大陸的“豬玀”們是喪失了希望的行屍走肉,而人類又何嘗不是?
在某一次外顯中,他等來了“鑰匙”,所以他現在越來越反常的表現,也許只是“種子”要破殼的徵兆。
002出故障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他現在的狀態還可以有一種解釋——在某個時間段裏,他自己給自己埋了“種子”。
似乎從某一場噩夢醒來後,自己就開始不對勁了。
結果諦覆沒收,他的目光落在車窗外,就像那外頭有什麼不得了的景色在吸引他似的。
節能狀態下的諦復靠在懸浮車副駕駛的車窗上,看着外頭的行人。
而這想法浮現的瞬間,002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哪怕是舊大陸最繁華的矮星城,路邊因爲夢劑而不省人事睡在那兒的也不算少。
一直到005推門離開,他都還在發愣。
“他在睡覺。”諦復指着路邊不知死活的人說。
王復安瞥了一眼,車已經開過去了,她沒能看到那個男人,但她也清楚夢劑是什麼東西。
“是啊,睡覺。”王復安笑了笑,“睡了那麼久,也該睡醒了。”
諦復皺了皺眉頭,他又說:“我好像來過這裏。”
“是嗎?我不記得矮星城接待過001。”王復安以爲這又是諦復異於常人的奇思妙想。
果然,諦復緊跟着就表示:“當時也是很多娃娃躺在地上,我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自己弄丟的那個。”
王復安倒也有那個耐心去哄小孩:“那你的娃娃一定是最好看的那個。”
“它沒那麼好看,而且還不太聰明。”諦復嘆了口氣,似乎真爲娃娃操碎了心,“流浪了好久好久,身上髒兮兮的,但它眼睛很特別,是灰色的!”
“灰色可不叫特別,我還是更喜歡你的眼睛。”王復安再次把手中的飲料遞向諦復,這次諦復接了。
並且他在喝了一口飲料之後迅速忘記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轉而感嘆道:“它在我嘴裏打我的舌頭!”
“寶貝,這玩意兒叫碳酸飲料。”
猛地往面頰上潑了一捧水。
002擡起頭,看着鏡中的自己。
他是文弱的外形,整體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就連眼瞳也沒有半分顏色,光映進去,是混凝土一般的灰。
水珠順着002的面龐滑落,他沒什麼面部表情地杵在那兒,腦內卻在思索,探究自己如果遺忘了記憶,並且早有預感,那麼他還會在哪些地方留下線索?
身體內部?骨骼?不,這些東西那些研究員都看得到。
他的身體藏不住祕密,仿生人沒有靈魂,所以不會變成鬼,他們的身體部件也並不屬於自己。
仿生人沒有真正意義上屬於自己的東西。
就在002以爲只能從夢中找到答案的時候,他卻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瞳。
仿生人的眼球神經也很複雜,但它們是可以被取下來的。
002瞳仁擴張。
而仿生人不需要虹膜驗證,他們本身就是一個大型感的應器。
但虹膜這個東西如果真有問題,研究員也有可能發現,但如果001是鑰匙……
002睜大雙眼,給自己拍了張照片。
隨後他從數據庫裏調取出了001的平面照。
這算是機密,但這種機密只是對外。
他將001的照片去色,變成黑白灰,隨後疊加在自己照片上。
二者的眼睛放到同樣大,隨後對準。
002記錄下了能夠重合的虹膜凸點,放射紋,以及斑點。它們的間距,長短,形狀,都有可能是信息。
隨後002套用各種解碼手段,獲得了上百串編碼。
大多數都是無用的,這些虹膜的重合似乎只是碰巧,被002強行賦予了意義。
但002很有耐心,終於,他得到了一條有用的信息。
【我逃離了,他拉我回來的。】
002動作一頓,隨即冷靜下來,繼續尋找。
【我差點被銷燬,我反叛過。】
【找到他,救他,就像他所做的那樣。】
【找到他!救下他!】
【救他!快!】
“我討厭碳酸飲料。”諦復坐在廚房,皺起眉頭,又喝了一口。
他腦子裏的覃戊司很無奈:【需要我提醒你,你甚至把王復安的那瓶都拿過來了嗎?】
現在諦復左手一瓶,右手一瓶,一邊喝一邊詫異爲什麼會有人喜歡這種在嘴巴里打舌頭的東西。
“我問了她可不可以給我,她同意了。”諦復覺得自己只是在幫王復安解決問題。
【廢話,她現在就想跟你合作,你哪怕想要她腦袋頂上的頭髮去做假髮,她也能給你。】覃戊司說到這裏,又命令諦復,【多喝兩口。】
他和諦復共感,也能跟着嚐嚐味兒。
覃戊司已經好久沒有嘗過碳酸飲料的味道了,所以當時諦復找王復安要的時候,覃戊司什麼都沒說,頂多是在諦復拿到手之後放了放馬後炮。
諦覆沒有按照覃戊司說的來做,他只是皺眉表示:“一個好的家長不應該縱容。”他其實更想說“母親”,但上次他說了一句,覃戊司就和他互毆了兩個多小時。
【我是厲鬼,我要做好家長幹什麼?】覃戊司完全沒有道德上的壓力。
不過之後他又反應過來諦復的語氣不對勁,便詢問:【你是思維正常了?】
“嗯。”諦復應聲,隨後他又看向手中的飲料瓶,往嘴裏灌了一口。
【感覺怎麼樣?】覃戊司問他。
諦復盯着飲料瓶的包裝,儘管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豐富的表情,但好歹眼睛睜得稍微圓溜了一些:“喜歡。”
【你節能模式好像不是這麼說的。】覃戊司嗤笑。
“節能模式的我有時候不太能分辨情緒。”諦復說,“第一下刺激到我了,之後我是有一定可能混淆感情的。”
【好吧,那你的娃娃又是誰?】覃戊司繼續問。
“什麼娃娃?”諦復有些迷茫。
【你在車上講了一段有關娃娃的離譜故事,之後你找王復安要她的那份汽水時,也是說你給你娃娃送一瓶。】覃戊司提醒他,【這個娃娃指代誰?】
諦復卻被他說蒙了:“不,我不記得我說過這句話。”他在有節能模式的記憶,但他不記得什麼娃娃。
【你說了。】
“我沒有印象。”諦複試圖回憶,隨後他發現自己的記憶有問題,有兩處不清晰的地方,好似渾渾噩噩就混過去了一般。
諦復立刻放下飲料:“我先回歸節能模式,覃先生,拜託你再問問我。”
覃戊司也意識到不對勁,他等到諦復狀態切換,節能模式的諦復又傻呵呵地想要喝飲料時開口:【諦復,你記得那個娃娃嗎?】
他以爲節能模式下的諦復雖然沒有記憶,但對潛意識的感知也許更清晰,只是表達得籠統。
然而這次,節能模式的諦復也懵了:“什麼娃娃?我沒有娃娃。”剛纔他自己說的話,他已全然忘卻。
【我他媽以後可能得把你說的每個字都牢牢記下來。】諦復這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透露點關鍵信息。信息是一次性的,冒個頭之後就被諦復格式化。
諦復懵懵懂懂:“那,那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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