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看他
▌“諦復，別這麼無趣嘛，你應該多笑笑的。”
005坐在房頂上,他還在晃盪雙腿，看着黑霧之中倉皇逃跑的人們。看他們痛哭嘶吼，005嘴角的笑容怎麼都壓不下去。
這羣高傲又自以爲是的王八蛋,早就應該死乾淨了。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諦復的身上，005張開嘴，無聲地喊出“隊長”。
他很喜歡001，卻也覺得001太過優柔寡斷了,明明沒那麼多禁制,他爲什麼還要聽那位“父親”的話呢？
001身上揹負的那些任務，都快把他壓死了。
005閉起一隻眼睛,伸出左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劃諦復的身體,就像把諦復捏在手裏一般：“這樣真的會死哦,隊長。”
在黑霧之中的諦復似有所感,他看向005的位置,隨後又低下頭，重新嗅聞骨骼的方位。
分佈得很碎。
一旁跟着跑過來的領路人是從來沒見過這等場面的，在回神之後，他捂着自己的肚子，跪地嘔吐了起來。
最終諦復找到了一位腹部被刨開的老太太。
【只是幾粒微塵。】覃戊司在老太太的心臟裏摸到了骨骼，【它們被很小的機械抓手固定着，附着在對方的心臟處。】
“覃先生,也許得讓你自己來回收了。”諦復說。
如果讓諦復去取,那就只能刨開心臟，到時候這個老太太肯定是沒法活下去的。而覃戊司與他不同，覃戊司可以穿透物體，只取他想要的東西。
就在領路人亂想的時候，覃戊司已經摸完了。
機械抓手？
這黑霧竟像是有實體一般，被諦復給釘在了地上。
諦復皺着眉頭，他轉身又看向領路人：“覃先生，也去他心臟處摸一摸。”他並沒有腦內對話，所以其他人也是聽得到的。
老太太躺倒在地,還沒有起，鬼氣不斷地侵蝕着她的肉身。諦復伸手從自己後腰處抽刀，狠狠刺進黑霧中。
諦復一手拽着金毛，一邊朝着某道氣息走過去。
周遭的黑霧都退卻了。
他終於知道鏡夜區怎麼用初始鬼的軀體去鎮壓那些大鬼了。
“什麼？”領路人睜大雙眼，驚恐地摔倒在地，他手撐着地面，不斷後退，“你想做什麼？！”
而諦復身上那種危險的氣場也不再是提升諦復吸引力的東西，
諦復表情更爲難看，幾乎要把領路人嚇暈過去。
那裏就是氣息的來源,但氣息很弱。
覃戊司和他的身體被搗碎了，安置在鏡夜區每一個活人的身體裏。他們總有藉口，要麼是預防疾病的芯片，要麼是抵禦鬼怪的新研究。
而諦復俯下`身，雙指觸碰了老太太的頸側,確認這個老太太是活着的，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老太太的心臟處。
【有。】覃戊司說，【有骨骼的粉墨。】
諦復這一刻在他心中的形象終於有了變化，不再是來自舊大陸裏有個性的小玩意兒，他開始真切地擔心起了對方是否會威脅他的人身安全。
總之，如果有非鬼怪的生物想要取走骨骼，那就只能開膛破肚，而且還是整個區那麼多人。
只要這些人不受傷瀕死，自己根本嗅不到骨骼的氣息。
“覃先生，你回收骨骼。”諦復伸出手，“把槍給我！”
他的頭有些疼，諦復覺得這種情況不太正常，但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骨骼的粉墨被覃戊司握在手中，他們很快沒入覃戊司的掌心。
覃戊司覺得小臂處有些痛感，疼痛很快就消失，覃戊司感覺自己的力量回來了許多。
只是小臂的骨骼麼？覃戊司計算了一下鏡夜區的人數，估計就算全取出來，也沒法組成一節完整的骨頭，自己大部分身軀並不在這邊。
而一直在圍觀的005聽到了諦復說的話，他嘿嘿笑了兩聲：“輪到我來幫忙嘍，隊長。”
他按下自己頸側的通訊儀，向上報告：“005，座標鏡夜區，這裏出現了高等級鬼怪，已有人類重傷。”
說完，他關閉通訊，從房頂起身，一躍而下。
穿戴式機甲從他身後延伸出來，籠罩他的身軀，005的身體看上去大了一圈，臉上也多了個純黑的頭盔。
他正好落在諦復面前，在諦復警惕的目光中，005笑了一聲：“戰鬥系仿生人005，閒雜人等讓開。”說完，他舉起手，手臂的外附機甲開始解體重組，組成了對撞炮。
005察覺到有一股更加強悍的鬼氣蔓延，鬼氣拂過那些人類，卻什麼都沒做。
005藏在頭盔裏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不，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那位初始鬼應該拿走了某些東西。
在對撞炮瞄準鬼怪的同時，005回頭看了一眼諦復。
隊長，也該想起來一些東西了吧。
【都拿到了。】覃戊司對諦復說，【但我還沒來得及處理，它們就融入了我的身體，這對你有影響嗎？】
諦覆沒有迴應。
【諦復？】覃戊司繼續詢問。
諦復只是站着，從005下來之後，他的動作就沒變過。
而隨着那些骨骼粉末被回收，諦復覺得自己身軀也被修補了。
很奇怪，明明那些東西都在覃戊司身上，諦復只能將其解釋爲自己和覃戊司之間莫名的聯繫，也許和自己胸腔裏的心臟有關。
但諦覆沒有時間去研究了，因爲隨着力量的迴歸，更多記憶被打開。
“你看，諦復。”一個看着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年仰頭望着他，少年手裏還捧着一隻白色的鳥，“這個像海鷗嗎？”他將手中的鳥舉了起來。
但少年還是不夠高，諦復只能半蹲下`身，左右打量：“像是海鷗和鴿子的奇怪融合體。”
“是融合了各項優點的假海鷗。”少年興奮地一揮手，他手裏的海鷗便像倒栽蔥一般直挺挺地從窗口墜落下去。
諦復看向尷尬的少年：“你忘記給它裝能源了？”
少年臉上的欣喜轉變爲詫異，他轉身往回跑，想要將奇怪的海鷗撿回來：“司馬問天！你別死！”
司馬問天？是那個詭異假海鷗的名字？
諦復一時失語，他不明白這個少年的中二病幾時能過去。對方取名字似乎只追求“炫酷”，就像當年這個天才少年給予了他感情，同時給予了他“諦復”這個奇怪的，生僻的名字。
真是一個鬧騰的“父親”啊。
諦復嘆了口氣，他看向自己衣角的血液
而等諦復再一擡頭，那少年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哦，不能說少年了。
因爲對方長高了，身高看着和自己差不太多，年齡大概十九歲。青澀的嗓音變得低沉，那頭黑髮被整齊地梳理在腦後，鼻樑上也架了一副無框眼鏡。
“諦復！總有一天，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喫得飽。我們會找到新的出路，新的活法。”男人興奮地張開懷抱，摟住了諦復。
諦復依舊面無表情。對方卻繼續說：“諦復，別總板着個臉，你要知道你擁有感情，你不是個武器，你是個活生生的人，你應該對未來感到期待。”
“我好期待啊。”諦復的語氣沒大多起伏，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男人卻沒有在意他這種明晃晃的敷衍，只說：“你就是活得太久了，還沒緩過來。”
“總有一天你能夠理解我的情緒，而後興奮得熱淚盈眶，像小孩那樣。”男人說。
諦復眉頭緊皺，這次他的情緒很明顯，就是嫌棄：“你在做什麼夢？”
“諦復，別這麼無趣嘛，你應該多笑笑的。”男人無奈。
“我不喜歡笑。”諦復說，“我所見到的一切，沒有任何一點是值得笑的。”
“所以我們要改變這個世界！”
“諦復，這個世界病了，病入膏肓。”
“諦復，我們可以創造奇蹟的，創造一個新世界。”
“一個人類與仿生人和平共處的世界，一個不再有新舊大陸之分的世界。”
“我會贏的，我們會贏的！”
“……”
轟隆！諦覆沒有去看外面的爆炸，因爲那是他鼓搗出來的。
諦復掏出身份卡，打開了自己面前那扇自動金屬門。
他看到了那個男人，給予自己感情的“父親”。
這次對方模樣又有了變化。
蒼白，枯槁，像是隨時會死去。他身上插着無數的管子，諦復知道，那些人不會允許他死的。
“已經，沒救了。”男人的聲音小到諦復都有些聽不清。
諦復知道，他已經看過了男人的醫療面板。
所以他走到了男人的牀邊，伸手捂住了男人的眼睛，另一隻手掏出槍，對準男人的心臟處。
男人大概是知道他在做什麼的，男人只是笑。
“抱歉啊。”男人說，“就剩下你一個人。”
諦復閉上了眼睛：“睡一覺吧，你已經太久沒有閤眼了。”他充能到最大，扣動扳機。
諦復閉眼倒下。
覃戊司迅速從影子裏出來，然而一直注意着諦復情況的005更快一步扶住了諦復。
諦復失去了意識。
005盯着諦復的臉看。
“真可憐啊。”他說。
覃戊司推開005，將諦復摟在懷裏。
005退後兩步，他又笑了：“你看我們家隊長，好討人喜歡。”
覃戊司眯起眼看向005，如果這個仿生人還有下一步動作，覃戊司有信心直接弄死對方。
但005沒再湊近：“可我還是好討厭他。”
【只要我還活着，你遇上的那些麻煩都能來找我幫忙。】
你以爲你是誰啊。
“真的，好討厭。”005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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