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精明的蠢貨?
▌“我感覺有點後背發毛。”覃戊司緊緊地摟住了懷裏的諦復。
“覃先生,你不太開心?”諦復坐到了覃戊司身邊。
“我狀態還不錯。”覃戊司說着,目光卻沒有看向諦復。
他們已經回到了楊牧嘉的客廳,楊家外頭基本已經被控制了起來,但殷家並未貿然行動,他們不怕楊牧嘉,但是他們很擔心楊家主家人會做些什麼。
“爲什麼不高興?”王復安已經換上了方便行動的衣服,戴上了槍械。
“可能因爲我們沒能救下殷俞航。”諦復解釋說。
“別把我說得那麼聖母。”覃戊司惱火道,“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您當然是好人。”諦復拉住覃戊司的手,“您比我善良得多。”
覃戊司眯起眼睛:“你在嘲諷我?”
“不,善良從來都不是一件壞事。善良是美好的品格,這一點不會因爲這個世界爛人更多而有所改變。”諦復認真地看着覃戊司的眼睛,“在有過糟糕的經歷之後還依然能維持善良的本心,那比憤怒還要偉大。”
覃戊司很無奈,諦復的真誠讓他無法再繼續維持這種彆扭的情緒。
王復安挑眉,她有預感,這倆人的彆扭不會維持太久。
比起那個,眼下還有更麻煩的事等着他去糾結。
“不去,這裏的任務顯然更重要。”002的回答要稍微比005正常一些。
諦復有些低落,他捂着被覃戊司手指戳過的胸口,垂下眼眸。
“所以覃戊司先生還能幫忙傳送嗎?”王復安問,“殷雲還遺落了幾個殷家人,現在估計已經開始動手了,我們要和她搶人。”
規章之城有什麼?漂亮的男孩女孩們?
但是他被覃戊司給推開了,覃戊司哈了一聲:“你是想把鍋都搞到你自己身上去?”
覃戊司聽明白了:“你是想告訴我,他放在那一羣人裏並不特殊?”
覃戊司確實覺得彆扭,但他不想在這時候扯太多,搞得大家心神不寧。
“覃先生,您的影子空間不能進活人。”諦復提醒他,“殷俞航會在進入影子的一瞬間死去。”
覃戊司張開嘴,然而諦復搶先一步說:“我們沒能救到任何一個。”
“殷俞航的特殊之處在於,我們認識他。我們與他之間有情感上的互動。我們記住了他叫殷俞航,他是個有點脫線但又很有趣的朋友——對我們而言。”諦復將手挪到了覃戊司的肩膀上。
在說完後,覃戊司發現諦復和王復安都盯着他看,覃戊司又改口:“好吧,你們的最終目標很重要,但要知道,我是鬼,我從來都不是你們組織的一員,我只是跟着諦復而已。”
他預想中的001,此時要麼還被困在這裏,要麼就在舊大陸,隨時準備着直搗黃龍,攻擊基地。
“嘿,別說得好像是要去旅遊一樣,那可是執行任務!你可能得協助殺人。”005提醒,他們戰鬥系仿生人沒法直接對人類下手,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只能被用來對付鬼怪。
諦復始終覺得覃戊司是善良的,否則對方和自己的關係不會發展成如今這般。
“當時房子裏還有很多人,我們沒能救出任何一個,之前殷家的爆炸也是同樣。殷家那些私生子裏面糟糕的貨色不少,但不是全部。”諦復說,“我們有能力,但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003又看向002:“你也不去嗎?”
“您是個很棒的朋友,但我不同,我會做出取捨。您沒必要因爲我的決定而難過。”諦復想要抱住覃戊司安慰。
覃戊司捂臉:“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好人,不需要再提醒了。”
他只能表示:“他當時就在隔壁,而我只需要把他拖進影子……”
“不,不,覃先生你沒理解。”諦復把覃戊司的手扒拉開,“您本身其實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您會履行作爲朋友的職責,哪怕你們沒有認識太久。”
“所以你不去?”003問他。
“我們不是好人。”諦復一字一頓。
“不,他很特殊,或者說,他們都很特殊。人類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他們有一些共通性,但也足夠複雜。”諦復解釋。
“而我們卻要以‘不暴露’爲理由,眼睜睜看着那個傻缺死在那裏。”覃戊司說,“我有力量,但是我不能用,就爲了狗屁的最終目標。”
003沉默半晌,隨後輕聲道:“我想去看看,總待在這裏太無聊了。”
005捏起自己的頭髮,轉來轉去:“嘿,我想把頭髮染成黃色,你們覺得怎麼樣?”
覃戊司說完之後就融入了影子。
“什麼鬼?他們說隊長在規章之城?”005在得知派遣任務之後樂出了聲,“隊長在規章之城幹什麼?看那羣明星排排站,跳大腿舞嗎?”
諦復不能確定,不過也不需要他問了,因爲覃戊司的影子直接吞噬了諦復,隨後那覃戊司又從影子裏露出半個頭來:“把名單和大致方位給我。”
“我纔不去,我對沒有001的地方沒興趣。”005蹺着二郎腿,嘴裏還叼了根糖,“還不如在這兒守着那羣出不來的鬼,我可不想和貴族打交道。”
“什麼沒能救到任何一個?”覃戊司皺眉。
“爲什麼想要黃色的頭髮?”002在一旁詢問。
“好吧,但我還可以把他拖出爆炸範圍,我做得到。”覃戊司只是討厭那種無力感,“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無力的我了,我現在是鬼,初始鬼。”
005回想起了上次見諦復時的情景,上次諦復身邊似乎跟着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大金毛男:“嘿,別管那麼多,你就說可不可行。”
“別傻了,如果我真的想動手救人,你覺得你攔得住我?”覃戊司點着諦復的胸口,“把你大無畏攬鍋的精神給我收一收,事情結束之後我們再聊這個問題。”
“隨你。”002看不透005那個混亂瘋狂的腦瓜子裏都是些什麼東西。
“那你的意思是?”
王復安轉而看向諦復,諦復輕嘆了一口氣:“覃先生,我們的確袖手旁觀了。”
相反,他們的偵查能力一流,能夠快速幫助鎖定目標。
“無所謂,就算我不去,也會換成其他的什麼東西。”003說,“人類死了有什麼值得難過的嗎?大家最終都會死的。”
她語氣平緩,而聽了她話的005看向002,順便伸手點了點自己太陽穴,示意對方腦子裏的病比他還嚴重。
003是個極致的虛無主義者,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永恆,而“存在”只是痛苦的一種體現,在沒那麼痛苦時,一些人便能品出所謂的“幸福”,所以幸福只是痛苦的延伸物。
而這一切終歸虛無,虛無纔是本真。
005一直很好奇,都這樣了003幹嘛不自盡。
不過003似乎在品味自己的人生,她等着有人終結她,不會自己處理掉自己。
“如果你真遇到隊長了怎麼辦?”002忽然問她。
003看向002,她說:“我會完成我自己的任務。”
隊長很溫柔,她很喜歡隊長。
但她會努力完成任務,畢竟死亡並不算太糟糕的事,那是一種解脫。
“死亡是一種解脫嗎?”
殷雲放下手中的本子,看向病牀上的殷舒。
“我始終不理解你在想着什麼,你的腦子裏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殷雲背手走到殷舒面前。
此時的殷舒此時沒有使用夢劑,他是醒着的。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瞳微微顫動。他並不害怕,這些只是使用太多夢劑的後遺症。
殷舒沒有回答殷雲的問題,他癡笑着,向對方講述起了自己做的美夢:“我剛纔看到好大一片花海,無數人都躺在裏面,嘿嘿,我們擡頭就能看到藍天,一擡手,就能摸到風。”
殷雲垂眸,靜靜地聽着。
“所有人都躺在花海里,沒有飢餓,沒有血腥殺戮。”殷舒的嘴角抽搐,口水順着脣邊滑落,“我們只是在思考,安靜地思考。”
殷雲坐到了他的牀邊,伸手抽出一旁的布料給殷舒擦嘴。如今這個年代,人造紡布比紙巾便宜得多:“你們思考出什麼來了?”
殷舒想了想,隨後他搖頭:“不知道,好像也不需要知道,因爲那裏太安靜了,無論思考什麼都沒有意義,我彷彿與土地連爲一體,我們一同望着天空,等待一場雨的滋潤,那種不會侵蝕人皮膚的雨。”
“我隨着周圍的花一同呼吸,哦不不不,或許我就是花,我已經紮根進了泥土當中。”殷舒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存在,然後終有一天,我會死,沒入土壤中。在一個冬季的洗禮之後,我大概又會冒出來,重新看着天空,重新開始幻想。”
殷雲又問:“那樣的感覺很棒嗎?”
“很棒,很安靜。”殷舒肯定道。
殷雲摸了摸他的頭:“我爲你高興。”她笑着說。
殷舒兀自回味了一會兒,隨後他拍開了殷雲的手:“好了,大姐,說說你過來是爲了什麼吧。”
“爲什麼這麼說?”殷雲像是不理解。
“你已經一年多沒有來過我這裏了。”殷舒擺擺手,“你也許在乎我,但我沒用了,所以你就把我扔了,以你的性格來說,這很正常。所以你不覺得你現在坐在我的牀邊顯得很詭異嗎?”
殷雲深吸了一口氣:“的確,我過來只是因爲我還想再看你一眼。”
“再看我一眼?”殷舒歪了下腦袋。
“是啊,現在我們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煩。”殷雲笑着起身,她拍了拍自己的外套,“常路回來了。”
“常路?!”殷舒詫異,“她居然還活着。”
“是的,所以。”殷雲擡起胳膊,她手上拿了一把槍,而槍口正對準殷舒的眉心。
外頭的仿生人推門而入,看到這一場景之後並未驚訝,祂只是低下了頭:“監控處理完畢。”
“你知道謎底的答案。”殷雲說,“所以……”
“所以我該死了。”殷舒接話。
“是的,只不過作爲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有你,我希望再多見一面,親自送你離開。”殷雲語氣依舊淡定,但多了幾分緊繃感,“抱歉。”
扣動扳機。
巨大的白色光束瞬間籠罩了殷舒,那一瞬間,殷舒化爲血霧,就如同他那場荒誕的夢一般,變爲了鮮紅的花,隨後消散。
殷雲收回槍,隨後將手中的本子交給仿生人:“處理乾淨。”
“好的。”仿生人接過。
殷雲看着被血染紅的牀鋪和牆壁,她停頓了許久,最後她問:“死亡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嗎?”
“如果您是想要一個安慰的話,那麼,是的,殷舒少爺期待死亡的降臨。”仿生人恭敬道。
殷雲看向仿生人:“如果不是安慰呢?”
“那麼我會說,殷舒少爺期待的死亡是他自己給予自己的,而您這種行爲更像是拋棄。”仿生人表示,“您拋棄了他。”
“下次別給我安慰版的說辭了。”殷雲把槍也扔給仿生人,“太虛僞。”
仿生人沒有迴應,只是默默收起了槍。
諦復的搶救行動還是挺快的,只不過覃戊司的影子無法運送人員,原本活着的殷家血脈還有八個,諦復只帶回來了四個。
按理來說,四個已經不算小數目了,畢竟基站的數量也就七個。
這四個殷家人,再加上殷雲,殷家主,他們只需要排除一個可能性,就能試到真的鎖在哪兒。
但他們的麻煩並沒有得到解決。
因爲諦復帶回來的這四個人,沒一個是大奸大惡之輩,沒一個手上沾了人命。
“一個是自閉的畫師,一個立志成爲舞蹈家,兩個還不滿十歲的未成年,見鬼,殷家主現在還沒失去繁殖能力嗎?”楊牧嘉看向最小的那個小男孩,詢問,“你以後想做殺人如麻的惡鬼嗎?”
小孩堅定地搖頭,並且握緊拳頭表示:“我要成爲能改變世界的科學家。”
楊牧嘉捂臉。
“你怎麼了,楊先生?”那位自閉畫師皺眉開口,“是哪裏不舒服嗎?需不需要看醫生?”
“他在爲找不到理由殺你們而感到悲傷。”一旁的諦復解釋。
好不容易主動透露出關心的自閉畫師動作一頓,隨後又默默縮回去,害怕地抱住了自己。
“我們必須死嗎?”那位立志成爲舞蹈家的女士詢問。
“不,事實上你們不用死。”諦復說,“不到要命的時刻,我們只會殺那些手上沾了人命的混蛋,因爲這樣會讓我們有所安慰,儘管這樣很虛僞,畢竟都是殺人。”
諦覆在說完之後,發現房間裏的人都看着自己,他不理解:“我這麼說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問題,你說得對。”王復安按摩自己的太陽穴,她看向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這羣人,又補充道:“慶幸你們本身是個好人吧,這救了你們一命。”
“但是這救不了我們。”楊牧嘉說,“現在咱們必須爭分奪秒。”
他的兒子和兒媳還在外區籌劃平民轉移的事項。
“我不能確定我家崽子是生是死,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嗎?”楊牧嘉感覺自己頭都快禿了。
原本他們只是想和殷雲互相試探,誰知道殷雲直接來了個這麼狠的招數?
“呃,有。”諦復再一次開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諦復清了清嗓子:“戰鬥系仿生人即將過來的消息算不算糟糕。”
楊牧嘉睜大雙眼。
“我通過監控聽到的,她似乎也沒準備隱瞞。”諦復表示。
“她發現你是001了?!”
“沒有,她只是想借戰鬥系仿生人的力量快速解決我們。”諦復搖頭。
殷雲這次屬於是歪打正着。
“臥槽!她個神經病!”殷雲一把帶走這麼多殷家人,純屬是擴大事件的嚴重程度。
快兩百人都死絕了,上頭再不派支援可就說不過去了。
“她就沒想過欺騙高層的後果嗎?!”楊牧嘉瘋狂撓頭。
一旁的王復安尷尬地笑了兩聲。
諦復望向王復安:“王經理,你有看法?”
“殷雲她現在反應這麼大,可能是我以前把她給嚇應激了。”是的,王復安反思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問題。
畢竟她以前鬧出來的動靜實在不算小。
諦復挑眉:“我還沒有仔細瞭解過,您以前到底做過什麼?”
“她以前憑一己之力調查出了貴族‘樂園’的內幕,甚至混進去拍了照片和視頻,相信我,那種東西本身的存在就足夠觸目驚心。”楊牧嘉顯然瞭解王復安以前做過的那些事。
王復安補充:“並且我把幾大企業背後用舊大陸人做實驗的事也給曝光了,當時的我可以說是被全方位圍剿。”能活下來都是奇蹟。
王復安光顧着惦記001的身份不能暴露,卻低估了她本身帶給殷雲的震撼。
諦復無奈:“那就難怪了。”
王復安又是死而復生,背後的勢力又極其神祕,殷雲不防備纔是有問題。
“那些東西我還有備份,只是現在發出去就會被追蹤。”王復安也很無奈,如果她過去足夠小心,也不至於在消息還沒透露時就被“弄死”了。
“那些戰鬥系仿生人到了,你們最好動作快點。”覃戊司從影子中走出來,他剛剛遊蕩於各大港口,在戰鬥系仿生人到來的一瞬間就發現了對方的蹤跡,“一共十個戰鬥系仿生人,最厲害的應該就是那個003。”
“我們應該先處理掉殷雲的。”覃戊司皺眉,“先把她殺掉,之後一切都好說。”
“不,家主不能隨便殺。”諦復搖頭,“一般這種設置在感知到最主要的‘鑰匙’死亡後都會自動封閉,等待重新設定。”
覃戊司臉色相當不好看,顯然,他不怎麼喜歡殷雲,也不太能接受殷雲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
“還有。”覃戊司環抱雙臂,坐到了沙發上,“殷俞航的媽媽找過來了,就在門口按門鈴。不過我們這裏的信息被殷家切斷,你們感受不到。”
殷俞航的媽媽?衆人看向門口的方向。
覃戊司往沙發把手處挪了挪:“你們聊啊,我不參與。”
“等聽到門鈴聲的時候再說。”諦復提醒,這時候找出去,不就證明了他們有能夠監視外部的力量嗎?
殷俞航媽媽找到楊家的消息也傳給了殷雲。
殷俞航的媽媽並不是個多複雜的人,或者說,殷俞航本身就是他媽的性轉版。
她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頭。
作爲一個小貴族的次女長大,本身不管理任何事物,人生都在玩玩鬧鬧中度過。和殷家主春風一度後,覺得生個殷家的崽也不虧,於是便有了殷俞航。
要說母子情,那估計不太濃厚。畢竟殷俞航大多數時候是交給保姆機器人帶的,而她只需要領着自己的傻缺兒子四處玩樂,做兩個快樂的傻缺。
“放她進去吧。”殷雲擺擺手,“最好能鬧起來。”
話落間,殷雲的車已經開到了港口,而她也見到了高層派來的戰鬥系仿生人。
戰鬥系仿生人們穿着外附機甲,殷雲看不清他們的面龐,但她能看到他們胸口和手臂的塗裝。
殷雲朝着那位003伸出手臂:“歡迎你們。”
003與她交握:“殷少家主。”
而003身後的那些仿生人都沒有發聲。
“我們會協助調查,請把所有的資源都拷貝給我們一份。”003直奔主題,沒有多餘的客套,“還有,希望您明白,我們無法直接殺人,所以需要您自己解決問題。”
殷雲當然明白:“各位對殺人反感嗎?”
“不,只是程序設定。”003否認了殷雲的說法,“如果沒有程序,那麼我很樂意上手試試。畢竟活着太痛苦了,我能給予他們解脫。”
殷雲動作一頓,她詫異地睜大眼,看向003。
“怎麼?”003問她。
“不,就是感覺您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他和您抱有同樣的想法。”殷雲說,“他覺得死亡纔是解脫。”
003有些意外:“誰?我能認識一下嗎?”
“我的弟弟,您現在大概見不到他了。”殷雲收起笑容,緩緩開口道:“他已經死了。”
“那麼他應該是去了他想到達的地方,他會高興的。”003罕見地安慰。
“他可能沒那麼高興,他死去的方式可能不是他想要的那種。”
“很遺憾。”003公式化地表示。
“是啊,很遺憾。”殷雲語調和003差不太多。
003沒有再開口,她想搞清楚殷雲讓他們處理的到底是誰,如果001真在這裏的話,那001的具體位置又是哪邊。
她不知道,此時被她惦記的001正和覃戊司一起擠在影子裏偷聽別人聊天。
殷俞航的媽媽被放了進來,而考慮到諦復和覃戊司作爲死亡人員不方便出現,於是覃戊司便拉着諦復進了影子。
“我還以爲你沒有負罪感。”覃戊司用手肘推了推諦復。
諦復抿了下脣:“覃先生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沒生你的氣!我從來沒生過你的氣。”覃戊司嘖了一聲,“我只是在氣我自己。”
他現在很強悍,很厲害,但他依舊無法爲所欲爲。
連隨心所欲地救人都做不到,這太窩囊了。
諦復把視線轉到影子外。
覃戊司又用手肘捅了捅他:“所以你到底有負罪感嗎?”
“老實講,沒有。”諦復說,“覃先生,我很難對殷俞航有負罪感。”
“爲什麼?因爲他好色。”覃戊司問。
“不是,我沒有那麼高的道德標準。”諦復搖頭,“覃先生,你還記得嗎?我親手殺死了‘父親’。”
覃戊司沉默了。
“老實講,在我們袖手旁觀之後,產生負罪感其實是一件好事,代表我們依舊心向良善。”諦復輕聲說,“我也很希望我心中能出現一些別樣的情緒。”
“抱歉,諦復。”覃戊司已經忘了諦復親手殺死他父親的那一茬。
“不,覃先生你不需要爲這種事感到抱歉。”諦復看着外頭殷俞航母親哭泣的模樣,他說,“只是我和他們隔了一層。”
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膜,這導致諦復的行爲舉止不那麼人性化,表現得沒多少同理心。
在他人情緒起伏劇烈的時候,他依然能夠保持冷靜。
出問題的是他。
“你別想太多,你純粹是以前經歷的打擊有點太大了。”覃戊司把諦復拉到自己身前,緊緊摟住,隨後他跟諦復一起看向影子外,“就像我考試考了個0分,那麼之後我再考個二十分好像也沒那麼糟糕。”經歷過太悲催的同類型事件,人是會麻木的。
就比如覃戊司,他以往的經歷足夠糟糕,但還不到諦復這種被迫“手刃至親”的程度。
“我從沒考過二十分。”諦復說。
“這就是個比喻,不許較真。”覃戊司在諦復腦袋頂上拍了拍,“給我好好看着。”
外頭殷俞航的母親正在抱着楊牧嘉哭,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她大概以爲楊牧嘉也是個失去孩子的父親。
“我,我從沒想過小航會這麼死。”她吸溜了一下鼻子,“太突然了,你明白嗎?”
說起來,她和楊牧嘉還有那麼點沾親帶故。
楊牧嘉的老婆是她的遠房表姐。
殷俞航的母親姓俞,是的,她把自己和殷家主的姓組合在一起了,所以殷俞航真正的名只有最後那個“航”字。
殷女士拿着清潔布料,擦拭自己的眼淚:“我以爲他至少是在老了之後纔會被不知名的女人騙去賣器官。”
楊牧嘉:“……你這麼想?”
“不是我這麼想,是我家小航真的不太聰明。”俞女士一邊哭一邊看向楊牧嘉,“你看出來了嗎?”
楊牧嘉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說看出來了?這樣顯得不尊重死者。說沒看出來?那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
好在俞女士也不是一定要個答案,她只是難過,在尋求宣泄。
“但我真的以爲他能多活幾年的,起碼死在我的後頭哇,嗚嗚嗚。”俞女士捂着胸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且沒死在美色上,那也太窩囊了。”她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而楊牧嘉用眼神救助一旁的王復安,他實在不知道該拿這位思維清奇的女士怎麼辦。
王復安也懵,她也只能感嘆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們殷家人都死了嗚嗚嗚。”俞女士張開雙臂,抱住了楊牧嘉,“太過分了,殷家做錯了什麼!他們爲什麼這麼針對我們。”
楊牧嘉感覺自己快被俞女士給摟斷氣了,他只能附和:“是啊是啊,真過分。”
俞女士在痛哭過後,又忽然起身,她壓低聲音,神神叨叨地對楊牧嘉道:“其實我懷疑,是有惡鬼作祟。”
“哦哦哦。”楊牧嘉敷衍點頭。
“那種能夠影響心智的惡鬼。”俞女士緊緊握拳,雙目忽然就有神。
楊牧嘉繼續點頭。
俞女士接着說:“很有可能跟常路有關係。”
怎麼又扯到王復安身上來了?
楊牧嘉隱晦地看了王復安一眼,而王復安只能無奈嘆氣。
“不然沒法解釋,爲什麼殷舒從新聞大樓離開就不對勁了。”俞女士繼續說。
“啊對……等等,什麼?”楊牧嘉精神一振,“你說殷舒從哪裏離開就不對勁了?”
“常路工作的新聞大樓啊。”俞女士眨巴眨巴眼睛,“他從哪裏離開之後,就再沒出現在任何正式場合了,肯定是常路搞的鬼。”
不可能是常路搞的鬼,更有可能是新聞大樓裏頭有問題。
俞女士壓低聲音:“殷舒是被人壓出來的,他小臂上都是割腕的傷口,豎着割的,一心求死誒,那多疼啊,我想想就覺得怕。”
他們已經知道了中樞的各個控制地點的具體位置,新聞大樓下面的確有一個。
但他們從未將這個作爲主要的懷疑對象,畢竟那是王復安以前工作過的地方,名義上並不歸殷家管控。
楊牧嘉看着俞女士,滿眼的不可置信:“你……”
俞女士便又爆發出一陣哭聲,繼續崩潰她那個不怎麼聰明的兒子就這麼死了。
“故意的。”諦復說。
覃戊司點頭表示同意:“看出來了。”
恰在這個時間點,恰在這個時候來這裏。不知道這位俞女士摸清了多少東西,但她估計已經明白了,殷雲要對付的是楊家這邊的人。
會讓殷雲處理自己私生弟妹的,也就只有關於規章之城的事。
殷俞航或許不怎麼聰明,但他的媽媽絕對是個有腦子的角色。
她收斂鋒芒,不與任何人掙利,這是她的存世手段。她沒有慾望,所以表現出遊戲人間的姿態。這樣很荒唐,但對其他人而言,這樣也很無害。
而此時此刻的她,大概只想讓殷雲付出代價。
俞女士又在客廳哭了一會兒,隨後抱住胳膊,晃晃悠悠地往門口走。
楊牧嘉想要送她,被她回絕了。
她一邊吸溜鼻子一邊表示自己已經叫了人接。
在出莊園之後,她哭得梨花帶雨地躺進了舞男的懷裏,依舊荒唐,似乎她只是藉着“兒子死了”這個由頭去更好地找樂子。
“好傢伙,太誇張了。”覃戊司有理由相信,窺探到對方真面目的只有如今客廳裏這些人,對方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維持這般作態。
“我們低估了殷雲。”諦復說,“殷雲也低估了她周圍的人。”
“我感覺有點後背發毛。”覃戊司緊緊地摟住了懷裏的諦復。
這種人自開智後便在演戲,精明人扮演蠢貨,讓覃戊司有些毛骨悚然。
完全被揉進懷裏的諦覆沒法正常說話:“嗚嗚嗚嗚。”(所以說有時候硬實力並不能代表一切,太過傲慢反而會喫大虧。
“你說得對。”覃戊司點頭。
諦復:……
等等,覃先生怎麼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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