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001大敗
▌(悲
陪伴系仿生人,很難說清他們到底算是什麼東西。
他們造價高昂，容貌精緻。基本只有貴族買得起他們，而他們則需要爲貴族提供陪伴需求。
他們需要爲自己的僱主解決心理問題,當然，大多數時候他們還得兼職解決生理問題。爲了讓他們更像一個陪伴者，人類給他們安裝了情感模塊，以確認他們能在自己主人悲傷時一同落淚,在主人高興時歡欣鼓舞。
但人類給予了他們喜愛與厭惡,卻未曾慷慨分享過任何選擇的權利。
他們必須愛着自己的主人，因爲這是他們的任務。哪怕他們的主人是十足的變態,仿生人們也必須深愛他們,因爲他們一旦表露了恐懼或者厭惡,他們就會被拉去銷燬。
仿生人需要充沛的感情——在人類掌控之中的充沛。
而當陪伴形TC-203號陪伴機器人被傳喚的時候,祂知道,屬於自己的任務完成了。
祂運氣不錯,遇上的小主人還沒來得及形成自己的人格。但祂也挺倒黴，因爲祂負責撫養的那個“主人”只是個殘次品。
祂需要做的只是盡仿生人的職責，給予那孩子愛與依靠。
TC-203垂下頭，祂說了一聲抱歉,而後退到一邊。
TC-203深知自己作爲仿生人只需要執行指令，但到了這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懷抱一絲期望，試圖爲自己爭取一點情感的緩和期：“我還能見見他嗎？”
一旦仿生人意識全面覺醒，本身就對人類這個種族沒有身份認同的他們到底能做出什麼就不一定了。
新大陸還有不少殺傷力強大的大規模武器，而封存於鬼已經解了禁，誰都不敢輕舉妄動，而這時候如果仿生人羣體直接反叛，那未來走向可就說不準了。
“他們還沒有走到策劃叛亂的那一步，不過我估計是快了。”諦復把005的信息給對方過目，“這很危險。”
男人擡起頭，他對這個仿生人的膽量感到驚詫。
“這事兒我們之前就有打算，但沒想到仿生人那邊這麼快。”負責人有些頭疼，他們現在還沒完全整合舊大陸的勢力，還有一票鬼怪需要安排。
“這並不是好事。”TC-203迴應。
仿生人作爲工具被壓迫，他們和舊大陸這羣今天不知明天死的人差不多。換個更準確的形容詞，他們就是“奴隸”。
舊大陸和新大陸權貴們達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大家都很緊張，知道對方掌握的東西對自己是致命的。
“小孩嘛，他們想要平安長大，總需要‘母親’這個角色。”男人平靜道，“你對他很重要。”
舊大陸基本沒有仿生人，而且他們不需要所謂感情寄託，舊大陸人只需要活下去，所以他們不曾剝削過仿生人。
“你是說仿生人在策劃叛亂？”負責人有些意外。
【親愛的。】覃戊司忽然出聲打斷了諦復的思緒。【你現在有時間嗎？】
男人不置可否，他已經不想再和對方進行過多的交談了，自我意識過剩的仿生人，已經徹底沒用了。
諦復愣住：【覃先生？怎麼了？】
而TC-203很快給出了自己敢於頂撞的原因：“我終將被銷燬，就像我帶大的那個孩子一樣，他只是個次品，總會被你們拋棄報廢。”
“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舊大陸聯盟儘量拉攏仿生人隊伍。”諦復說，“最好先表個態，畢竟舊大陸人和仿生人之間沒什麼矛盾。”
“你出問題了？”果然,男人只是在質疑祂的程序出了故障。
男人沒再看祂,而是轉頭注視屏幕。他下達指令,讓人把TC-203這個小崽子扔進舊大陸，並且警告那個崽子，如果想要TC-203不被銷燬，就得按照他們的指令行事。
但現在,那個孩子將要被使用，而祂就是那個把柄。
剛纔他過來找負責人，覃戊司嗄沒有跟着一起，而是跑出去溜達了。
覃戊司似乎對這個正在被改造的舊大陸很有興趣，尤其喜歡看那羣過去針鋒相對的幫派成員被迫握手言和的樣子。
不久前有兩個前幫派大佬打起來了，後來他們分開教育，並且分別寫了八百字對對方的讚美小作文，當着過去手下的面大聲向對方誦讀。
很社死，很尷尬，覃戊司很喜歡看。
覃戊司會跟諦復分享這些，但他不會用這種小心翼翼的語氣。
所以諦復猜測：【出事了？】
【呃，嚴格來說，也不算吧。】覃戊司的迴應依舊扭捏，【不過也不能說這不算出事，我個人覺得它介於出事與不出事之間。】
【覃先生？】諦復又喊了一聲，他希望覃戊司能夠說重點。
覃戊司：【有鬼發現了一個小孩，本來是想直接交給組織的，後來他發現這個小孩有點不正常，就跑過來跟我說了一聲。】
說到這裏，覃戊司又跑了題：【親愛的你是知道的，我個人對做首領沒興趣，但他們總覺得我是他們的老大。】
【總之，我象徵性地去看了眼那個小孩，發現他和另外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覃戊司聲音越來越小。
諦覆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另外兩個？】
【你爸，和以前我遇到的那個混蛋。】覃戊司說，【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他是個縮小版。】
原本安穩坐在沙發上的諦復蹭一下站了起來：【覃先生，你在哪兒？】
“諦復？”負責人看着諦復忽然嚴肅的表情，他有些懵，畢竟負責人聽不到覃戊司的聲音，“你這是？”
“出事了。”諦復眯起眼睛，眼瞳散發淡藍的微光，無數數據一閃而過，這是他情緒激盪的表現。
另一邊。
覃戊司就站在街邊，和另外幾個鬼怪在一起。
覃戊司能夠很好地收斂自己的鬼氣，但其他鬼怪還沒強到這種程度，這導致他們聚集在一起就像是反派大聚會。
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小男孩，看起來也就七八歲，身上包着一塊破布，瘦得面頰凹陷，被這麼多鬼怪包圍着，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無聲落淚。
“這小孩哭了。”一個外表同樣只有七歲的厲鬼說，“他哭什麼？我們很嚇人嗎？”
“你看起來也是個小孩。”一旁的男鬼提醒，“你就不能跟他建立溝通。”
“但我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我更老的活人？”小孩模樣的鬼怪不覺得自己能跟真正的幼崽有什麼共同話題。
“誒，他好像發燒了誒。”女鬼伸手在小孩腦袋上試探。
“你確定不是你自己體溫的問題？”
“不啊，你們看這崽子，都開始說胡話了。”
那個瘦弱的小孩臉上呈現不健康的紅暈，在哭過之後，小孩的意識似乎也開始模糊了，迷迷濛濛之間，他似乎在喊着什麼。
“他說啥？”有鬼沒聽清。
“他在叫媽媽。”覃戊司站在一旁，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湊上去。
這孩子的出現太過巧合，肯定是新大陸高層搞的鬼，他們甚至都懶得給這個小孩編造一個合理的露面理由，只是給人扔了下來。
赤摞裸的陽謀，但他們還沒法不管這個崽子，畢竟那張臉已經說明了太多的問題。
覃戊司看着地上越來越糊塗的小孩，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還是將對方抱起。
調查身份什麼的，都得等這孩子清醒了再說。
“覃先生。”諦復的聲音響起，覃戊司轉身，發現諦復已經站在自己身後了。
而匆匆趕來的諦復也看到了覃戊司懷裏的那個孩子，在注意到那張臉的瞬間，諦復的臉色可以說是黑如鍋底。
“克隆體。”諦復咬牙切齒道。
已經燒糊塗了的小孩恍惚間看到了一雙藍色的眼睛，眼睛的光很亮，很冷，小孩有種自己被盯上的感覺。
於是小孩眼淚掉得更兇了，他覺得他要沒命了。
“諦復。”覃戊司木愣愣地看着諦復，“你沒僞裝一下就出來了？”
“什麼？”諦復下意識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隨後他也傻了。
原本這一窩鬼擠在這裏就夠吸引視線了。
舊大陸的人知道高階鬼怪有意識，但總會還是有些害怕，看見一窩鬼不敢上來搭話，卻又覺得新奇。
有人在這條街上來來往往好多回，就是想搞清楚這羣鬼在看些什麼。
這種好奇感一直持續到諦復來的那一刻。
原本喧鬧的街道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諦復緩緩後退，而這一動作像是按下了什麼開關。周遭人羣瞬間轟動，
“001！！是你嗎001！”
“臥槽！我沒在做夢吧！”
“001！我喜歡了你三十年啊！！”
人羣一哄而上，而諦復卻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跑嗎？好像不太好，畢竟諦復現在還是吉祥物，不能冷漠地扔下這羣人。
打招呼嗎？
“001！”一個大塊頭男人擠在最前面，衝諦復伸手。
諦復一臉蒙逼，與對方交握。
隨後人羣中爆發了一陣歡呼。
“他和我們握手！！001和我們握手！”
如果不是覃戊司眼疾手快拽住了諦復，此時諦復大概已經被拉進人羣中了。
“喂！！”覃戊司拍開了想要摸諦復後腰的爪子，“這裏不可以！”
迷迷糊糊的小孩看到這麼多張興奮過頭的臉，他難過地想，自己果然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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