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錯誤的求知慾
▌單指
諦復幾乎在那羣民衆手底下過了一道,他還不能表現得太慌亂，不然有損對外宣傳的形象，只能冷着臉默默配合。
而且民衆還依靠諦復和覃戊司的相處中認出了覃戊司這個初始鬼。
如果不是聯盟的車來得及時,諦復和覃戊司誰都逃不脫被普通民衆揉捏的命運。
聯盟地對熱情民衆表示諦復還有任務，隨後便把諦復和覃戊司從人羣中“挖”了出來。
“他們這是騷擾！”覃戊司進後座之後忍不住道，“如果不是我看得嚴，那羣人都快把嘴脣子貼諦復臉上了！”
諦復還在恍惚中。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近距離接觸001的。”開車過來的是諦復和覃戊司的老熟人楊嵐,他自己本身就是個001控,所以他還算能理解那些民衆，“要知道你們剛去規章之城那天,我,我的未婚妻,001,就傳出了詭異的三角戀傳聞。”
很顯然,當時的楊嵐和吳女士也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行爲。
楊嵐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覃先生,你抱小孩很熟練啊。”
小孩？諦復終於反應過來，他看向了覃戊司懷裏那個克隆體，眉頭逐漸皺起。
“哦？”005有些詫異，“現在看來，我們的確可以談談這個問題了。”
楊嵐：？？？
“但願這個小崽子不會招惹出太多的麻煩。”覃戊司看了一眼懷中的克隆體。
覃戊司熟練地用鬼氣將餅乾推進了諦復的懷裏，還安撫式地拍了拍他的頭：【你先待在這兒，等確定安全了我再放你出來。】
黑霧把撥浪鼓舉到了諦復面前，隨後開始晃動，伴隨着“咚咚咚”聲，黑霧不斷變換撥浪鼓的位置。
諦復只覺得自己身下的座位忽然消失,而他坐下一空,幾乎眨眼間,諦復面前的景色就產生了變化，他被覃戊司收進影子裏頭了。
他已經不想再和這個保姆仿生人繼續糾纏了，然而對方卻抓住了他的腳踝。
他並沒有詢問諦復去了哪裏。
005挑眉：“繼續說。”
難過？諦復不清楚，他覺得這個問題他有些回答不上來。
“說不準，崇尚死亡，或者盼望新生？這誰說得準呢。我腦子不太正常，你理解一下。”005禮貌地笑了笑。
“你先不要碰他。”覃戊司很警惕,現在這個年代是有什麼狗屁的基因科技的，規章之城的殷家就是個例子。
覃戊司後仰，靠在了椅背上，“高興倒是不至於，不過傳說中的001還挺好哄的。”
“哦。”諦復抱着餅乾盒子，還有些懵。
“噓！”005豎起食指裝模作樣地抵在外附機甲面具外頭，“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講。”
諦復不自覺地笑了出來，無奈又深覺欣慰。
“還有，我對你這種仿生人不感興趣，你們太愛人類了。”005並不介意被監聽，或者說，他自身有反監聽的方法，“你對你的小主人們忠心耿耿。”
在初看到這孩子的臉時，他心中的震撼與憤怒遠大於難過。
“祂們讓我來找你。”黑貓沒有直接回應，祂只是說，“你早就開始佈局仿生人的反叛了。”
眼看着一個黑霧觸手掏出撥浪鼓，諦復愣住了。
“我誕生的職責就是陪伴我的小主人，但是他們的成長只是由無知變得貪婪，慾望根本填不滿他們，他們毀了我存在的理由。我需要保護兩個小主人，可我的一位主人殺死了我的另一位主人。”黑貓咬牙，“人類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畢竟理論上說，一個搖晃打鼓器與“興奮”這種情緒並無直接關聯。
畢竟這個小孩的臉所象徵的意義也對諦復來說太過震撼。
諦復的父親如果也是個複製體，那麼諦復身體裏說不定也存在着這種“鎖”。如果這個克隆體能影響到諦復怎麼辦？
想到這裏，覃戊司忽然覺得諦復坐在自己身邊也不怎麼安全，這小孩現在發燒了,誰知道高層有沒有給他身體裏植入病毒什麼的。
“沒想到你居然還活着。”005在換班的時候被人攔下，而看清對面人的臉之後，005笑了。
他不知道這東西是覃戊司什麼時候弄出來的，事實上，習慣了高科技玩具的諦復甚至不太能理解這個小東西是用來幹嘛的。
“你的理念？你有什麼理念？”
至於現在……
此時，不懂高科技的覃戊司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安全保護諦復的方式就是將諦復單獨安放起來。
“您隔離001的舉動是非常正確的。”舊大陸的研究員誇讚覃戊司。
諦復的目光被鼓吸引，而等到他注意到這點的時候，他便意識到覃戊司的用意了：“覃先生，你是在逗我嗎？”
005皺眉，就在他思索要不要轟爆這個仿生人的時候，對方的話卻讓005頓住了。
“可他們明明都已經死光了。”黑貓拉住005。
“哦？她居然沒有一刀捅死你？畢竟她連她親弟弟都能下死手啊。”005呵呵兩聲，“你說是吧，黑貓。”
說完，005起身便準備離開。
“我的主人提早把我送入了新大陸。”那人說，“她給予了我換主的權利，這避免了我被那羣人類混蛋銷燬。”
“我是想要復仇。”黑貓一字一句道，“但不是衝着001或者所謂的舊大陸聯盟。”
仿生人擡起頭，緊緊盯着005的外附機甲，此時的祂根本看不清005的臉。
而覃戊司見他久久沒有打開盒子，又詢問：【是在難過嗎？】
撥浪鼓稍微貼近了些，在諦復面頰上蹭了蹭，隨後又挪開，繼續搖晃。
“不不不，問題不是這個，我親愛的小保姆。”005拽掉黑貓的手，“你不夠冷靜，你只是想復仇，這違背了我的理念。”
懸浮車裏，楊嵐見身後覃戊司臉上有了笑容，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覃先生？你想起什麼高興的事了？”
舊大陸的研究所基本就是臨時搭起來的草臺班子，他們和新大陸的差距，根據諦復給覃戊司做的通俗易懂的類比，那就相當於一方兩萬兵力，搭弓架箭，另一方只有兩千人，以及兩千輛重裝坦克。
舊大陸唯一的勝算就是那羣能夠一擊致死的厲鬼，但問題是，新大陸人很有可能不管不顧，互暴殺招，大家一起完蛋。
但致命武器並不能掩蓋舊大陸科技上的拉胯，就比如這位研究員，他已經是舊大陸最強的科研者了。
在他得出這個結果後，001還是表示：“不，這小孩心臟處的炸彈就是個幌子。”
“這個炸彈的威力很強悍！”研究員還在着手爲那個小孩退燒。
另外一位身體改造度達到百分之六十的男人將面板拖到諦復的面前：“您看看這個，這個炸彈的威力不容小覷。”
“就算這個炸彈在我體內爆炸，它也不會對我產生太大的影響。這只是個幌子。”001堅持。
研究員詫異地看向一旁的覃戊司。
他們對001的身體構造不夠了解，很顯然，他們想尋求這兒唯二大佬的確認，確認諦復真的強到了這種程度。
被目光注視的覃戊司只能微笑，他淡然地說：“我相信諦復。”不然呢？這羣研究員不會以爲自己這個老古董比他們懂得還要多吧。
偏偏在覃戊司繼續肯定的答覆之後，研究員們鬆了一口氣。
“親愛的。”覃戊司湊近諦復耳畔，壓低聲音，“你確定他們的技術沒問題？”要知道他各門學科裏，理科最差，而很顯然，這個年代的科技不是依靠詩詞歌賦發展起來的。
“他們技術的問題不小，但他們現在問你應該只是爲了確認我不是憤怒之下的無理智發言。”說到這裏，諦復頓了一下，也回了一句，“親愛的。”
覃戊司一愣，他側頭看向諦復：“你在勾引我？”
“覃先生，這裏不是談論這種事情的場合，以及，是你先稱呼我爲‘親愛的’，我這隻能算是禮尚往來。”諦復提醒。
覃戊司推開諦復，上下打量，隨後又把諦復拉近，繼續輕聲開口：“我愛死你這一本正經的樣子了。”
他轉頭詢問那些研究員：“這小孩還有多久能正常？在那之前……”
“現在。”
“什麼？”覃戊司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他已經能清醒了。”那位研究員指向牀上的小孩，果然，小孩已經緩緩地睜開了眼。
研究員欣慰道：“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
覃戊司緩緩鬆開諦復：“我看出來了。”
“好的，現在讓我們搞清楚這個小孩都知道些什麼！”另一位研究員興奮道，他並沒有注意到覃戊司和諦復奇怪的表情。
諦復安撫性地拍拍覃戊司的後背，而覃戊司在那一瞬間衝動被打斷之後，腦內便被莫名的羞恥感給佔據了。
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然而就在這羞恥慌張的時候，覃戊司忽然聽到了水滴滴落到地上的聲音。
他順着聲音看去，發現是那個已經醒過來的小孩。
那個小孩在掉眼淚，而在兩三秒後，一道震耳欲聾的嚎叫響徹了整個病房。
小孩撕心裂肺地喊着媽媽，抓着頭髮尖叫。
覃戊司睜大雙眼，一旁的諦復同樣沒想到會是這樣。
怎麼說呢，這孩子的反應，有些過於大了。
“剛纔發燒燒壞了他的腦子？！”覃戊司很詫異。
“不！應該沒有，我們救治得很及時。”一旁研究員叫嚷着迴應。
而小孩在看到諦復那雙藍色的眼睛之後，尖叫聲更上了一個度，就在覃戊司思索這孩子會不會突破高音極限時，他嘎一下沒聲了。
“呃，暈過去了？”覃戊司驚恐地看向研究員。
他從沒見過這麼有肺活量的小孩。
當然，也可能是這小孩剛纔擠出了自己肺裏所有的空氣，用來尖叫。
那小孩重新倒回了牀上，閉上了眼睛。
“那個，001先生，你能先出去一下嗎？”一旁研究員詢問，“這個孩子可能有些智商上的問題，您在這兒會讓他不斷地昏睡又醒來，我們沒辦法做進一步的調查。”
很顯然，剛纔這孩子是看了001才應激的。
諦復抿了下脣，隨後轉身。
覃戊司緊隨其後。
“聽着，我不覺得是你的問題，那個孩子肯定被提前訓練過了，是來搞你心態的。”覃戊司安慰道。
“新大陸不會用這種手段。”諦復笑道，“大概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嚇到了他。”
“親愛的，你也說了那是第一次見面，克隆體與本尊無關這件事，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覃戊司拍拍諦復的肩膀。
“我知道的，而且我更明白，我的那位爸爸大概率也是一個克隆體。”諦復情緒更低落了。
覃戊司沉默。
他就這麼安靜着並排走到了電梯中。
隨後覃戊司拉起諦復的手：“我覺得你現在需要安慰。”
諦復扯了下嘴角：“覃先生想怎麼安……”
他話沒能說完，因爲覃戊司將諦復的手按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之上：“正好我剛纔還有些沒幹完的事需要你幫忙。”
“這種安慰方式是否過於簡單粗暴了？”諦復有些猝不及防，但他並未反抗。
“我們沒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覃戊司溫聲道，“但我們可以暫時逃避，怎麼樣，要來我的影子裏玩玩嗎？厲鬼殺手？”
“好啊。”
“他只是個智力有問題的孩子，你們比我更清楚這一點。”TC-203平靜地開口，“他很煩人，他沒法和任何人建立親密關係，也沒法成爲最終握在你們手中的人質。”
“你在擔心他？”一旁的指揮官詢問。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TC-203的身體已經被拆解回收了，此時的祂只剩下了一顆腦袋，“他是個殘次品，但你們應該有更多的可利用殘次品。”
“而且有一點我很清楚，哪怕他們有這樣相同的基因，相同的長相，但對於在乎他們的人而言，他們就是不同的，也許001會震驚，但他不會把這個煩人的殘次品當成他父親的替代品，因爲那是一種背叛。”TC-203依舊在說話，祂知道，短時間內，高層不會徹底抹除祂。
“哦？這麼說你很瞭解這種感情嘍？”005直接闖了進來。
說闖其實也不太準確，畢竟巡邏也是他的任務之一，只是他不用詳細到每個房間。
“你進來幹嘛？”指揮官看向005，他並未阻攔。
安插這麼一顆棋子，本身就是做了長久打算，以防萬一用，那崽子本身就是一步明棋。
“拜託，巡邏很餓的。我剛還聽了一位仿生人關於自由的三萬字演講，耳朵消耗了我太多的能量。”說着，他毫不猶豫地拿起桌上的炸西紅柿幹，這是那位指揮官的午餐。
005把西紅柿幹塞嘴裏，一邊嫌棄一邊吞嚥，他覺得這東西沒有他隊長做的食物好喫。
“好了，你們別管我了，你繼續。”他看向那個TC-203仿生人，“你說，你那個小王八蛋怎麼着？”
TC-203表情冷了下來：“他不是小王八蛋。”
“哦，好，話說你們聊的那人到底是誰啊？”005並不清楚前因，只在這兒聽了個後果。
“你不需要知道。”指揮官搶過了西紅柿幹。
“他只是個智商有缺陷的小孩。”TC-203。
“殘次品。”005補充，“你剛纔自己說的。”
TC-203：“是的，沒錯。他非常地與衆不同，但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他不會被銷燬。”
“他已經很倒黴了，不被期待地降生，被拋棄後再利用。我不想看他被當成怪物，被當成一個可隨意丟棄的垃圾，是你們讓他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哇哦。”005無感情地感嘆，“你真的很愛他。”
“因爲他同樣愛我。”TC-203說。
“不見得。”005拍了拍TC-203的腦瓜子，“你纔是那個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哦，這位……同胞？”
“005，你知道你的發言很危險嗎？”指揮官詢問。
“我當然知道，這句話你應該問你自己。”005伸手戳了戳指揮官的肩膀，“你們早就知道我是個危險分子了，爲什麼不早點處理掉我？”
“你又在發什麼瘋？”指揮官覺得頭疼。
“我沒有發瘋。”005切了一聲，“我特地染了金色的頭髮，把自己的眼瞳改成綠色，結果你們告訴我，我們不能輕舉妄動，要穩住局面。”
“我現在不是做得很好嗎？”005拍開了指揮官手機的西紅柿幹，“隊長此時此刻可能就在舊大陸和他那位姘頭夜夜笙歌，而我只能在這兒偷喫點西紅柿幹，看你們玩無聊的間諜小遊戲。”
“我居然還沒暴走！”005的聲音更大了，“這他媽簡直是奇蹟。”
“遲早有一點你們都會死在我手上。”這樣的威脅005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
而這回他和以往一樣，被強制驅逐了出去。
在門外，他看到了駐足等候的002。
“你看他們，我說真話他們都不信的。”005很無奈。
“黑貓被抓了。”002沉着臉說。
“我舉報的。”005當即舉手，“祂現在應該已經在銷燬的路上了。”
“你爲什麼……”
“祂是無用的哦。”005打斷了002。
黑貓祂除了滿腔仇恨以外還有什麼呢？戰鬥力？別開玩笑了。潛伏？不，祂甚至都不是液態金屬製造的，仿生人的身份根本藏不住。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麼！”002握緊拳頭。
“我當然知道。”005聳肩，“你這句話還是留着對隊長說吧。”
“隊長起碼安定下來了。”002垂眸。
“你是指他找了個姘頭？”
“放尊重點，隊長找的是正兒八經的伴侶。”
“你是指初始鬼？正兒八經？”005覺得不可思議，“鬼可是墮落的象徵，他們指不定正在某個陰暗的小角落發泄他們那不可告人的慾望。”
“什麼叫不可告人的慾望？繁殖是天性，這是代表種族繁衍的聖潔的行爲。”002很氣憤。
“他們一個鬼，一個仿生人，你覺得他們怎麼繁殖？”005大聲質問，“我現在唯一能確信的是我們隊長絕對不是下面那個，因爲他只有前面的工具，沒有後面的玩意兒！”
“等等，話題怎麼扯到這上面來的？還有，你不要描述得那麼猥瑣。”
“猥瑣？我只是口頭描述就猥瑣了？他們一個仿生人，一個初始鬼，能玩出多少花樣我都不敢想！”
他們大聲地爭吵。
原本只是想出去再拿一份炸番茄乾的指揮官當機立斷，進屋，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現在的仿生人，慾望這麼強的嗎？
正摟着覃戊司沉浸溫柔鄉的諦復忽然又收到了很多簡訊，這些簡訊都來自005。
005的問題很簡單，主要是詢問諦復有沒有實踐過某些特殊的玩法和動作。
諦覆在這些信息中抓取到了一些陌生且自己感興趣的內容，排除掉了太過重口的。隨後自行去網絡中搜索運用方案。
做完這一切花費了諦復三秒的功夫，他給005回覆：【你這是騷擾。】隨後將對方拉黑。
“諦復？”迷迷糊糊的覃戊司仰頭看向諦復。
“覃先生，我想我的知識還有一些盲區。”諦復輕咬住覃戊司的側頸，“但我準備好掃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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