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我要看見血流成河！
▌都他媽得被折磨。
被困在精神監牢裏的男人再一次見到諦復時顯得很興奮：“你又來了啊。”
這次精神監牢裏的場景有了些變化,窗簾被拉開了，諦復能看到窗外的街景，而茶几上早早地擺上了各類零食。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喫這些,我可以在這裏重現我記憶中的各類食物，雖然他們都是‘死’的，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沒太大區別。”
諦復走到窗前,他低頭去看,見到了小區花壇，和其中來來往往的小孩,遛狗的年輕人,坐在長椅上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
“你沒見過這些場景是吧？”男人走到窗臺邊,爲諦復介紹,“在我還活着的那個年代,這種景象隨處都是哦。”
“但你摧毀了他們。”諦復說。
男人沒什麼表情變化,顯然，這句話他已經聽過無數次了：“的確是我摧毀了他們。”
“我現在如果問你爲什麼，是不是有些蠢？”諦復看向男人。
“不會,想要探尋真相是人類的本能，儘管嚴格意義上來說你不算人類。”男人示意了一下沙發的位置，讓諦復坐過去。
“我還活得好好的，現在的我沒法理解你。”諦復說。
“你什麼意思？”諦復擡頭看向男人。
“別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看我。”男人說，“你又殺不掉我。”
“你父親應該留下了不少東西，但這個是第一個送進你手裏的，你能明白嗎？”男人問他，“把這個轉交給你的是誰？”
“我讓你死的時候帶上他。”男人說，“同生共死本來就是一種浪漫吧，如果你對他真的那麼重要，那你留下來的行爲就太自私了，要知道他在這個世界，可是已經找不到你的存在了。”
“也是。”諦覆沒有問對方爲什麼不信任，畢竟就連他自己也不算太信任這位罪魁禍首。
“她已經死了。”諦復伸手轉了下手上的戒指，“我只知道這是一塊備用能源，而且它能夠阻止我的偏激行爲。”
“不是出於後悔,只不過我發現我的行爲沒有任何的意義。”
“去他媽的！他有什麼資格！諦復是在老子身體裏誕生的意識！他們這羣王八蛋未經允許就給他改造了，現在還他媽的道德綁架他？”覃戊司只覺得難以接受。
“虛無主義？”諦復端起了茶几上的清茶。
而男人則是邊走邊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會選擇這麼做。”
“王經理。”諦復回應。
男人無奈，但他並未勸說。他只是看向了諦復手上的戒指：“別把它取下來。”
隨後男人又點了點諦復手上的戒指，他說：“一塊能源。”
他喜歡那種平靜祥和的感覺。
男人笑了一聲，他又提醒：“一切都是虛無的。”
“你覺得你得處理後事，你就沒想過帶他一起離開？又或者你不想讓他死，就像他不想讓你死那樣？”男人問，“但你覺得他會怎麼選呢？”
他還想要一個更美好的未來，就像他在窗外看到的那樣。
“以前覺得一般，現在我很喜歡。”諦復如實回答。
“如果能活下來當然好，實在不行的話，我可能得提前安排身後事了。”諦復有些惆悵。
“你很喜歡活着？”
男人擡手打斷他：“它不能替代你的中樞，別想了。具體要怎麼操作我也不清楚，你認識的那位克隆體沒有那麼信任我，他不會把計劃對我和盤托出。”
覃戊司點頭，他撐住了自己的腦袋：“說真的，我不明白，我他媽聽諦復介紹，我還以爲你們父親有多在乎他。結果他把諦復當鑰匙？！”
諦復擡起手看了一眼，隨後他疑惑地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諦復詫異：“你是說……”
“那你可以去問問這位王經理。”
諦復很確信，他想要活着。
但現在的諦復想要的更多，他期望自己能活着陪伴在覃戊司身邊，他不希望覃戊司再經歷一次崩潰。
如果沒遇到覃戊司，那麼諦復壓根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諦復確實不太在意生死，他會竭盡全力，完成自己的“職責”，而那之後會如何，他無所謂。
“對。”諦復看向男人，“我想要活下去。”
男人伸手指了指諦復胸膛的位置：“這裏，中樞，它是鑰匙，也是一塊能源。”
“我在乎的人也在乎我。”諦復說。
男人點頭：“時間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我記得曾經因何而憤怒,但我已經不會再有那種情緒了,對我來說,一切都沒有意義，能結束我的生命當然很好，但做不到我也懶得着急。”
男人點頭：“所以你這次是想知道有沒有繼續活下去的辦法？”
“隊長是鑰匙？”003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她反應不算太大，“也就是說最終關閉那些大型殺傷類武器需要用到隊長是嗎？”
男人喝了一口茶，隨後他說：“實在活不下去，你就把那個讓你擁有‘希望’的存在給一起帶走唄。”
而諦復說：“但有人還在乎我。”
諦復沉默了。
“沒有意義嗎？”諦復輕嘆了一聲。
男人沒有迴應。
“你怎麼想呢？”男人問他。
005趁機拉幫結派：“那不然你們跟着我們一起反人類吧。”
覃戊司還沒有頭腦發熱到這種程度：“你們有多大的把握？”
005移開視線：“呃……”
“如果你們覺得自己完全沒問題，那還需要這麼偷偷摸摸地搞事？”覃戊司又說。
005不知道該怎麼迴應，而這時候覃戊司無奈地搖了搖頭：“諦復有一句話說得很對，現在你們這羣智能生物還沒法脫離人類單獨生存。”
“你這麼想？”005眉頭皺起。
“那我問你，你覺得人類覆滅的時候，是會把那些重要物資都留給你們，還是乾脆全部摧毀？”覃戊司問，“地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他們再把能源液一併毀掉，你們就只能等着關機。”
005無法反駁。
而003問他：“所以你把隊長給帶回來了？”
“他放不下的。”覃戊司說，“我綁走他也沒用。”
“實在不行你找個地方把隊長鎖起來。”005說，“我再偷能源液給你倆送過去唄。”
覃戊司看向005。
005覺得自己的建議特別好：“現在隊長是殘血，沒那麼厲害，他也沒你這種影子瞬移的能力，你要關他很簡單啊。”
“關出病來了你負責？”覃戊司特別嫌棄，“你是半點不在意你們家隊長的心理健康啊。”
“那不然呢？”005反問，“他現在心理本身就不健康，你確定你們房間沒被隊長眼裏的能源液淹沒？”
覃戊司蹭一下起身，他跑向二樓的房間，查探諦復情況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005誒了一聲：“幾個意思？不想辦法了？不聊了？”
“聊能聊出結果嗎？”003很無奈，“你一言我一語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爲什麼仿生人一定要反叛？”一直在旁聽的劉欽終於開口了。
他不能夠理解：“直接跳反舊大陸不是更容易嗎？”
“而且新大陸不是都得被摧毀的，要知道，現在只有新大陸能夠培育出農作物，要是都摧毀了，那舊大陸還能喫些什麼？”劉欽又問。
“不是新大陸的問題，是武器，支撐着中天城和雙陽城的中心能源與毀滅性重武器是相連的，切斷它們也需要鑰匙。”005說，“隊長肯定知道嘍，所以他的未來纔是十死無生啊。”
“你一點都不着急嗎？”劉欽有些困惑，他還以爲005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會大發雷霆。
005笑了，笑得特別溫和，溫和得都不像他了：“我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哦，因爲我啊，從來都沒有信任過那個所謂的父親。”
“再說了，跳反舊大陸？你覺得你們人類很值得信任嗎？”005起身，“先看看你自己做過些什麼吧，劉少校。”
覃戊司掀開了諦復的被子，發現諦復已經閉眼睡着了。
他旁邊的能源液痕跡還沒有被清理掉，覃戊司不知道他怎麼就能閉眼睡過去。
覃戊司抄過諦復的身體，把他擡到另一邊。拿出清潔球來，處理掉了牀上的污漬，隨後又把諦復的臉給擦乾淨了。
他盯着諦復看了一會兒，沉思半晌，還是沒把諦復叫醒，而是輕輕地摟住了諦復。
不必這麼着急，暫時不需要緊張。
覃戊司的力氣越來越大，幾乎要給諦覆按進自己的胸腔。
諦復是被悶醒的：“這是哪裏？爲什麼我的眼前一片黑？”
“你醒了？”覃戊司愣住。
“覃先生？！”
覃戊司鬆開諦復，但是諦復他並沒有擡頭。
他維持着那個姿勢，回抱住了覃戊司：“覃先生，我應該怎麼辦？”
覃戊司略作沉默，隨後他反問：“你想怎麼辦？”
“我想活下去。”諦復小聲說。
“那我們想辦法。”覃戊司立即應道，“總會有辦法的。”
他其實才是那個屁都不懂的，他感覺自己走的玄學路子，諦復走的科技路子，好像壓根都挨不到一塊兒去。
覃戊司從來就沒熱愛過學習，但此時此刻他開始痛恨起了過去的自己。
他媽的，早知道未來的對象是這麼個高科技產物，當初怎麼就不好好學習呢？考個好大學，整個物理學博士啥的？好吧，這比他現在變成鬼了還科幻。
他頭顱裏壓根沒裝那麼聰明的大腦。
但覃戊司還是說：“會有辦法的。”
不知道具體什麼辦法，反正會有。
覃戊司潛意識不接受第二種可能性，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他逃避也就逃避了，管他媽的三七二十一。
現在諦復還在這兒，都還沒死呢。現在哭喪個臉實在太早了點。
“我想不到好辦法。”覃戊司理直氣壯地把諦復拽起來，“但你得好好想，知道嗎？”
諦復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頭。
覃戊司：“……你也別太聽話了，一個想辦法壓力還挺大的。呃，適當找人蔘謀參謀，你也可以跟我講，如果我聽得懂的話。”
“覃先生。”諦復又重新抱了回去。
“不要去想後路，沒有後路，我不接受第二種結局。”覃戊司又說，“你要是死了，那大家就一起完蛋。”
“覃先生，你不是個殘暴的人。”諦復回應。
“那我得提醒你，我也不是個冷靜的人。”覃戊司說，“我情緒爆發了做出什麼事兒來都不奇怪。就算後悔，那也得過個兩三天，不過大家要是一起完蛋，那我也沒那個後悔的機會了。”
諦覆沒有吱聲。
覃戊司問他：“被我嚇到了嗎？”
“沒……”諦復發現覃戊司表情不對，立馬轉變話術，“嚇到了！很可怕。”
“那就努力點，別死了。”覃戊司拍了拍諦復的腦殼。
諦復點頭：“我會認真嘗試的。”
他倆彼此對視，對視完之後又繼續擁抱。直到劉欽的通訊再次打來，他倆才分開。
劉欽一個人在外面等了很久，但遲遲沒有等到諦復他們的消息。他也只能自己打通訊，畢竟現在不是濃情蜜意的時候。
“我已經把我爸的祕聞給公佈出去了。”劉欽一句話，把覃戊司和諦復都鎮在了原地。
“等等！你什麼時候乾的？”覃戊司有些懵。
“在我爸教育完我之後，我覺得他很虛僞，因爲真正亂搞的是他，不是我。”劉欽說，“而且這種事情既然決定了，那就應該快刀斬亂麻。”
“你爸什麼時候教育你了？”
“那時候你們還在睡覺。”劉欽解釋，“不過現在老頭子沒有精神管這些了，因爲他已經找到李元帥那邊去了。”
諦復略作思索，他打量劉欽那副嚴謹老實的面龐，開口詢問：“你嘲諷你爸了嗎？”
“一點點。”劉欽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父親教育了我，我得回饋。所以我只是衝着他感慨了一句。”
“一句什麼？”
“難怪父親這麼懂，原來是過來人。”劉欽想了想，又補充，“我還誇他跳舞跳得好來着，但是他不領情，讓我滾。”
覃戊司驚歎：“他沒找機會弄死你就已經是父愛如山了。”
劉欽解釋：“我這是出於真心的誇讚。”
“你這小子怪腹黑的嘿。”覃戊司着實沒看出來這一根筋的小年輕能勇成這樣。
諦復只在意最關鍵的問題：“你父親現在懷疑是誰做的？”
“李元帥啊。”
“你的計劃有暴露的可能嗎？”畢竟李元帥從未外露過這個祕密。
“沒有，因爲信息的確是從李元帥那邊發過去的。”劉欽解釋，“003乾的，具體怎麼幹的我不清楚，反正這事兒查不到我頭上。”
“可能跟004有關係。”覃戊司壓低聲音在諦復耳畔說。
“確實。”諦復知道004擁有強悍的創造力，儘管她創造出來的那些東西暫時沒法媲美新大陸的科技。
“接下來怎麼辦？我感覺她會是一個很大的變數。”覃戊司又問。
“她油鹽不進。”諦復也覺得苦惱。
劉欽略作思索，隨後他說：“我感覺戰鬥系仿生人都挺在乎您的。”
諦復無奈：“但他們也都有他們自己的堅持。”
“您有試過利用這一點來操控他們嗎？”劉欽詢問。
“啊？”諦復蒙了。
而覃戊司卻立刻明白了劉欽的意思：“像那些老頭老太太一樣，裝病讓兒女回家？”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劉欽說，“005和003都已經回去了，我想您哭過這件事應該已經在仿生人羣體中傳遍。從那兩位仿生人的狀況來看，您哭泣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
“讓我裝病嗎？我裝病沒用的，他們能看出來。”諦復不認同劉欽的提議。
“也不是裝病。”劉欽看向覃戊司。
覃戊司哦了一聲：“強制小黑屋，是吧！”
“啊？”諦復愣住。
“您只需要表現得虛弱一點，像是情感上受挫。”劉欽又解釋，“如果您沒有參考的話，我這邊有個001同人網站，上面有大神建模做過這一類表情。”
“可是我爲什麼會感情受挫？”諦復不理解。
“因爲覃戊司強行把你鎖在他身邊。”
“你是說覃先生一直陪着我，我卻感情受挫，這不合理。”諦復找出了一些邏輯上的問題。
“不是一直陪着，是強制把你鎖在他身邊。”
“有區別嗎？”
“當然了！一個是你主動的，一個是被動的。”
諦復還是搞不懂：“我待在覃先生身邊怎麼會是被動的？”
覃戊司接茬：“因爲我不支持你的送死行爲，所以乾脆把你綁架了，要把你死死捆在我的身邊。”
諦復略作思索：“雖然有點難過，不過我也能接受。”
劉欽：……
“算了吧，這估計是沒用的。”覃戊司說，“某些時候，仿生人的邏輯是想通的，諦複意識不到威脅性，那麼那些仿生人估計也不行。”
劉欽也很鬱悶：“那到底要怎樣才能讓那些仿生人有被驚嚇到的感覺呢？”
“硬要受重傷的話，我也可以做到。”諦復說，“我可以把我的中樞拿出來。”
“不行，那樣太危險了！”覃戊司當即否決。
“要不然你就掉眼淚，不說話，然後不理人，具體什麼毛病就讓那些仿生人自己去猜？”覃戊司詢問。
劉欽愣了一下，隨後他點頭，也覺得妥。
給他們留足夠多的想象空間，讓他們自己暢遊去。
“辦法是個好辦法，但我哭不出來。”諦復說，“我沒有什麼表演天賦，眼淚沒法說掉就掉。”
“那怎麼……”
“節能模式可以嗎？”諦復打斷了劉欽的疑惑。
“嘶。”覃戊司戰術後仰，貴族之間的醜聞即將井噴式曝光，而那羣自以爲能喫瓜的仿生人估計也閒不下來了。
都他媽得被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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