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可愛
▌且極其危險
節能模式的諦復也不會演戲,但他會真情實感的難過。
而覃戊司只需要讓他哭得剋制一些，畢竟那些仿生人也知道諦復有節能模式。
覃戊司看着諦復哭，他也不舒服,更何況他還得教諦復剋制？他自己都快剋制不下去了。
好在那些仿生人來得特別快，尤其002和004。
“隊長，我們知道了你中樞上的問題，但你不能不見人啊。”002試圖掀開諦復的被子,但他的力氣沒有諦復大,拽不開，“好歹你喫點飯,或者注入一些能源液。沒有能源液你會關機的。”
諦復壓根沒搭理他。
給諦復弄煩了,諦復也只會要求仿生人們離開。
最後002也被趕了出去,而蹲守在門口的仿生人齊齊看向了002。
“你也不行？”005很詫異。
覃戊司緊抿嘴脣。
“那你當時在哭什麼？”覃戊司摟住諦復的肩膀，“在想你中樞的事嗎？”
雖然005辦事不太正經，但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滾。”002指向門口的方向，“不然我也要揍你了。”
“感覺怎麼樣？”覃戊司伸手放在諦復額頭上，“會難受嗎？”
“放棄仿生人反抗？”004挑眉，“你還真是根無可救藥的牆頭草。”
“什麼叫我也不行？”002只覺得頭疼,“覃先生既然沒法安撫隊長,那我當然更做不到。”
“不是。”諦復搖頭，“我只是覺得自己快死了。”
等仿生人離開後，覃戊司才從影子裏出來，順便刨出被子裏已經關機的諦復。
等了好一會兒，諦復才把眼睛給睜開。
005攤手：“實在不行，004你放棄仿生人反抗計劃試試？”
“呃，那位初始鬼就藏在隊長的影子裏哦。”003提醒。
“有些暈。”諦復咳了兩聲，“還有點餓，其他的還行。”
“你們兩個閉嘴。”004打斷他們,隨後她看向諦復的大門,“隊長他是抑鬱了嗎？”
“害怕你還親？！”
003垂眸：“等到我該死的時候，我就會死了,不必那麼着急。”
“如果可以的話，004你暫時停一停吧。”002說，“我們先搞清楚隊長的中樞到底怎麼個情況。”
“人總會因爲某個時刻，某個人，某種情緒，而對死亡產生牴觸。”003感慨，“但其實死亡就只是死亡。”
他們印象裏的001都是沉穩的，哪怕難受也不會表露出太多情緒。現在這狀況過於反常，弄得大家措手不及。
“你看得那麼開,你怎麼不去尋求死亡呢？”005嘖了一聲。
“別那麼過分啊。”005往旁邊挪了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隊長，隊長狀態太反常了，我害怕。”
005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哪裏有問題：“怎麼了？你們看我做什麼？”
最近002也沒有閒着，他試圖找出其他存放覃戊司遺骸的位置，但至今一無所獲。
004這次沒有反駁：“可以。”
節能模式的諦復掉了太多能源液，把他自己給整關機了。
覃戊司從影子裏拿出一箱能源液，給諦復做補充。
他們幾個仿生人盤腿而坐，把諦復的房間門給圍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是在做法。
“我擔心自己死之後，‘惡龍’先生喜歡上其他人，一想到‘惡龍’和其他人在一起幸福快樂地過日子，我就難受。”諦復說。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朋友了。”004說，“我想要反叛是出於私慾，我現在所做所爲也是出於私慾。”
“嗯。”諦復接過泡芙，點頭。
“你剛纔哭了很久。”覃戊司從影子裏掏出泡芙遞給諦復，“你和你節能模式的記憶是共享的對吧？”
其他仿生人都看向了005。
“隊長以前沒有那麼畏懼死亡。”004說,“他變了。”
“人類學不會尊重仿生人的。”004說，“你想要光明正大地行事，那就只能奪取權利。就比如現在，隊長難受，就只有我們在關心。”
“糾正一下，是在隊長談戀愛之前沒那麼在乎死亡。”005撐着腦袋。
“不知道，不清楚。”002揉了揉腦袋。
仿生人們在外面聊了很久，而他們的對話被覃戊司盡數聽了進去。
按理來說，節能模式下的諦復會下意識地保護他自己，但這次他沒有，甚至沒有保留最基本提供供能的能源液，估計是知道覃戊司在這邊，所以明白他自己本身是有保障的。
005驚訝：“這樣嗎？！難怪我想偷偷親一下隊長的時候感覺有人給了我一拳。”
“咦，我還以爲你會沉迷在你自己的反叛世界。”005有些意外。
“尋求安全感。”005理所當然道，說完之後他發現其他仿生人又在看他，005嘖了一聲，“怎麼了嘛！如果隊長沒問題，那揍我的就不應該是初始鬼，而是隊長！”
覃戊司：“……你覺得我會和別人在一起？！”
“不會。”諦復笑看着覃戊司。
“那你想個什麼勁？！”覃戊司伸手捏住了諦復的面頰。
“在那場幻境裏，覃先生你愛上了我的對撞槍。”諦復的聲音因爲覃戊司的動作而扭曲。
覃戊司略作沉默，在思考三秒之後，他覺得是他聽錯了：“你剛纔說我愛上了什麼東西？”
“我的對撞槍。”諦復重複，“你們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並且一起生下了我的短刀。”
覃戊司鬆開諦復，他想要說話，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到最後他只能問：“誰生的？”
“具體不清楚。”節能模式下，諦復的世界是混亂的。
“你最好永遠都別弄清楚。”覃戊司咬牙威脅。
他眼看着諦復的笑容越來越開朗，覃戊司又伸手捏上了諦復的臉：“你還挺開心？”
“節能模式的世界觀太奇怪了。”諦復並未否認，“這也沒什麼不好的，起碼說明我確實不想死。”
覃戊司沒有做聲。
諦復伸出兩指，架在覃戊司的嘴角，將它們往上推：“笑一笑吧覃先生，別那麼早就擺出哭喪的架勢來了。”
覃戊司在諦復手背上拍了一下：“說話真晦氣，老子這輩子不會再哭喪了。”
“當然啦。”諦復又衝着覃戊司笑了笑，“我也不會把覃先生讓給我的對撞槍的。”
稍微調節了一下氣氛，諦復才問：“剛纔他們都聊了些什麼？”
“基本就是插科打諢，004準備暫停任務，不過咱們這麼做只是純粹地在拖時間。”覃戊司回想當時004的表情，她看起來很固執，不像是會放棄任務的，“咱們可能還得找點其他方法。”
“說真的，我沒想到你對他們的影響能有這麼大。”覃戊司說，“我以爲你‘出事’頂多能讓她內心起糾葛。”
“這一點其實恰好也說明了他們沒有做好準備，這羣仿生人也還是孩子。他們自信自己擁有成熟的經歷，但他們不太能駕馭得了感情。”諦復吃了一口泡芙，隨後他搖頭，“我和他們沒有區別。”
覃戊司愣了一下。
“仿生人擁有感情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事。”諦復說，“但我們放不下的，體驗過喜怒哀樂之後，原本被設定好的情緒就會亂套了啊。”
嚴格意義來說，感情不算是什麼好東西，但體驗過喜悅之後，哪怕知道自己未來還會不斷地傷心絕望，仿生人們也沒法自主地閹割掉感情，他們捨不得。
但他們和人類又不一樣。
人類天生擁有感情，周邊的環境也會幫助他們去適應情感，控制情感，畢竟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但仿生人不同，他們是“後來者”。尤其是戰鬥系仿生人。他們在獲得感情之前就已經有了很長一段記憶。
這導致擁有感情的他們不會像幼兒那般無助懵懂，仿生人們跳過了童年這個階段，直接進入成熟期。這讓他們擁有感情後也依舊可靠，卻也讓他們變得格外危險。
“我們沒有根基。人類的幼年期很重要，那段時間的經歷決定了他們未來的發展。但我們沒有幼年期，這導致我們比較……野生野長？”諦復也想不出一個準確的詞來形容。
但他很確定，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仿生人，他們的情感狀態並不健康。
相比起厲鬼覃戊司，仿生人們更加危險。
覃戊司是擁有一個相對健康的家庭的。
而最初與諦復建立情感連接的那位“父親”，他自己都還在成長中。更何況那羣與諦復建立親密關係的仿生人呢？
他們只會更糟糕。
“難搞啊。”諦復靠在了覃戊司的身上。
“先拖着吧，你先裝傻，不過你記得別再給自己整死機了。”覃戊司提醒諦復。
根據覃戊司的瞭解，仿生人失去能源之後的死機狀態很像是一種模擬死亡，諦復甚至能看到類似走馬燈一般的場景。
“這個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諦復自己也無奈，他同樣不喜歡這種強制關機的感覺。
覃戊司的表情又開始嚴肅，諦復要看覃戊司又要緊張，他連忙開口打斷覃戊司的思緒：“劉欽他爸現在怎麼樣？”
“啊？”由於諦復話題轉移得太過生硬，覃戊司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劉欽他爸？他爸瘋了唄，好像是過去找李元帥打了一架。劉欽準備過三四個小時再繼續放料。”覃戊司明白諦復的意思，諦復不想讓他太過操心，他也樂得順着諦復走。
“劉欽這孩子小時候受過什麼打擊嗎？下手這麼狠？”諦復深感震撼。
“我不知道，我感覺他還挺開心的。”覃戊司回想當時劉欽的表情，又補充，“他跑去他爸那裏貼面嘲諷，被他爸揍了一頓，他頂着腫起來的臉，笑得還挺開心。”
他們說到這裏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劉欽打開通話裝置詢問：“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覃戊司說着，把諦復手裏剩下那點泡芙一股腦塞進了諦復嘴裏，隨後壓低聲音，“快點喫完！”
被塞了滿嘴的諦復：“嗚嗚！”他緩緩豎起拇指。
劉欽進門時正好看到出臥室的諦復，隨後劉欽微微睜大了眼睛，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嘴角處。
諦復隨着他的動作摸上自己的臉，他碰到了一小坨奶油。諦復隨手抹下，隨後放入口中舔掉。
劉欽再次震撼，他不明白，就這麼一會兒，諦復和覃戊司就睡了一覺？而且覃戊司不是鬼嗎？鬼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劉欽不理解，不過劉欽也不會貿然詢問，他不會讓諦復他們感到難堪。
覃戊司和諦復倆倒是完全不在意，他們在桌前坐下，覃戊司還把諦復的臉掰過去，確定臉上已經乾淨了。
“你很討厭你的父親。”諦復詢問，“我能知道其中緣由嗎？”
“他作風不行。”劉欽毫不猶豫道。
諦復不作迴應，很顯然，他並不完全相信劉欽的這個理由。
“他作風真的不行。”劉欽又強調，
“我知道他作風不行，但這不是你痛恨他的理由。”諦復說，“尤其你父親本身還比較在意你。”
“他在意每一個懷揣着他的基因並與他同姓的孩子。”劉欽糾正，“至於其他的，呵呵。”
“你爸到底有多少個崽？”覃戊司詢問。
“不清楚。”劉欽搖頭。
“你父親本身不太像玩得花的那一類。”諦復說，“他有心理陰影。”
劉欽本想反駁，不過想起那個熱舞視頻，他又覺得自己無從說起。最後他只能乾巴巴地來一句：“如果他玩得不花，那麼那羣私生子和私生女又是怎麼回事？”
“明明擁有他的基因，但那羣私生子活的日子實在算不上好。”劉欽垂眸，“有一點我搞不懂，我到底是哪裏比那些私生子強了呢？爲什麼他們活得宛如奴隸，而我卻能安安穩穩躲在家族庇護之下。”
諦復看向覃戊司，覃戊司起初沒明白諦復是什麼意思，隨後略作思索，他驚詫道：“你是說這個劉元帥和殷家那個家主差不多？”
“殷家？管理規章之城的那個？”劉欽知道規章之城隕落的大致經過，但具體到舊大陸他們的計劃，劉欽就不清楚了。
“對，殷家的血脈是鑰匙，無數殷傢俬生子也是用來供給家主的養料。”諦復解釋，“私生子不單單是一夜風流的產物，他們同樣可以保證家主的健康。”
“你是說我父親把他們當做養料？！”劉欽握緊拳頭。
“也不一定，你們家又不是鑰匙。”諦復搖頭，“我只是很好奇，這類行爲到底是出於保全自己的目的，還是他們本身就在做實驗。”
“實驗？”
“對啊，這種基因供給明顯還不夠成熟。”諦復點頭，“帶來的利益也是有限的。他們想要的東西應該更多。”
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了夢裏見過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表示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的克隆體就是諦復的“父親”，但男人不能保證在諦復的“父親”之後就沒有完美克隆體的存在。
“那羣克隆人之間也有基因的關聯，他們關聯甚至更深。”諦復說，“我們並不清楚他們的實驗已經到了哪一步。”
“不行動了？！爲什麼！”黑貓穿着一身白色連體衣。他現在已經徹底被改造爲了男性體態，容貌也發生了變化。
被黑貓拽住手腕的004皺起眉頭：“情況有變。”
“哪裏有變？你起碼帶給我們一個解釋啊！”黑貓不肯鬆開004。
“我不需要給你們解釋。”004淡漠道，“我已經給了你們重生的機會，你們最好不要得寸進尺。”
黑貓皺眉：“你什麼意思。”
“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你們還沒強悍到那種程度。”004說，“我只是通知，不是徵求意見。”
004拍開黑貓的手轉身離開，
而黑貓站在原地，雙手攥緊，死死盯着004離開的方向。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他身後有仿生人詢問。
“004暫緩計劃的理由估計不會太正當。”一位女性仿生人迴應，“否則她不會刻意去隱瞞。”
“我們早就不受人類的操控了，現在的我們是自由的。”黑貓轉而看向身後一衆仿生人，“我很好奇，大家真的是想和人類爭奪世界的控制權嗎？”
沒有人迴應。
黑貓繼續說：“我和004想得不一樣。”
他沒有明說，因爲這裏還有監控。
黑貓笑着衝其他仿生人道：“我還挺喜歡人類的哦。”
他已經對人類徹底地失望了，貪婪，虛僞，捉摸不透。
他沒有對權勢的慾望，黑貓更期望大家能一起完蛋。
黑貓相信這裏的其他仿生人能懂他的意思。
畢竟他們纔是一樣的，與強悍的戰鬥系仿生人不同，他們這羣陪伴仿生人，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只需要提供情感價值。
剝削情感大概算是這世上最恐怖的事了。
“太過強大了便容易自傲，自以爲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諦復一邊喝茶一邊說，“你父親到現在都還沒懷疑到你頭上，估計是不覺得你有那個能力。”
“嗯。”劉欽點頭，隨後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那個克隆體的‘母親’已經被處死了。”
“什麼？！”諦復愣住。
“不過她的記憶被004回收，估計沒太大的問題。”劉欽現在知道了004在做些什麼。
劉欽說完之後，通訊響起，他打開看了一眼，發現是005。
“005來了。”劉欽看向諦復。
而諦複比他反應更快。
原本捧着水杯思索的諦復忽然就擠覃戊司懷裏去了，眼淚刷刷刷往下掉。
劉欽嚯了一聲。
他還沒見過諦復這種狀態。
攻擊性收斂起來，那雙藍綠色的眼眸看上去絕望又無辜。
“001還能這麼可愛的嗎？”劉欽詢問覃戊司。
“嗚嗚嗚。”諦復繼續往覃戊司懷裏鑽，順便抽槍對準劉欽，“你離我對象遠一點嗚嗚嗚。”
眼看着對撞槍充能都充到一半了，劉欽連忙舉起雙手。
“他的攻擊性一直都在。”覃戊司說。
“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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