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熊孩子
只見他手上捏起紅綾比劃，紅綾搖身一變，化爲一件合身衣裳，服服帖帖地穿在哪吒身上。
白肌紅裳，甚是美觀。
李靖見狀卻雙眉一皺，他也曾聽說過不少仙人投胎轉世的故事，大多是出生後聰穎過人，後來潛心修行悟出大道，頓悟自己本非凡人；又或者是遇到仙人指點迷津才醒悟過來。從來沒有聽說過仙人轉世成凡人後，沒有半點刻苦修行的道行就直接懂得法術。那還要投胎轉世做什麼呢？直接仙人下凡不就好了麼？
他心中思量，卻見哪吒瞧他的眼神也不甚友好。李靖轉念一想，既然他生來就會走路會說話，不如直接向他問明來歷。
“你到底是何人？”李靖冷冷問道，“是人？還是妖？”
哪吒見他態度不善，又想起他方纔舉劍要殺自己，心中不悅，竟向李靖投去一眼仇恨目光。
瞬間一片低壓！
小青龍緊張起來，這對父子間的氣氛太恐怖！
幸而，一聲溫柔的叫喚阻止了李家父子間矛盾激化。
“老爺！”生產昏迷的李夫人不知何時已經轉醒，她披頭散髮、虛弱不堪，正趴在牀沿苦苦哀求，“老爺留情！臣妾懷胎三年半，自然心有感知。一見他就知道，他真是我們的骨血！”
小青龍見狀，暗自嘆了口氣：李夫人太不容易了，被這對冤家父子夾在中間，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公與兒子生來有仇，這比八點檔婆媳關係不洽還棘手。
“娘。”冷麪哪吒喚一聲親孃，言語中竟也流露出難得的溫柔親情。
李靖見李夫人苦苦哀求，心中一軟。但身爲陳塘關總兵，他有守護百姓的職責。哪吒到底是何人？他必須搞清楚。
“說！”李靖逼問，“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或是何方鬼怪？”
哪吒擡眼掃了陳塘關總兵一眼，小臉蛋上滿臉傲氣，千言萬語匯成鼻尖一聲：“哼！”
李靖大怒，他身爲堂堂總兵，何嘗被這樣無理對待過？又何曾見過如此叛逆的孩童？金吒、木吒乖巧識大體暫且不論，就是山野小孩也知道父爲子綱、長輩爲尊的道理。仙人仙緣？哪吒這態度哪有仙者風範？妖孽還差不多！
想到此，李靖嘴上罵道：“如此頑劣，這小兒果真是妖孽！”他眼底又發起狠，握着劍柄的手攥得更緊。
父子衝突一觸即發。
小青龍見勢不妙，乘着李靖的注意力集中不在自己身上，連忙看準機會衝到哪吒身邊，二話不說，擡手夾住哪吒小童，如風般迅速衝出門口。
李靖立即提劍追出，小青龍已經踏空飛起，衝上天空，消失在躲躲雲後面。
哪吒被小青龍夾在腋下，掙扎幾下就到了躲躲雲上方。
小青龍將他放在玉牀上方坐好，便去搖倒在一旁酩酊大醉的太乙真人。奈何怎麼都叫不醒！
“剛剛還只是微醺，怎麼一眨眼就醉成了這樣？”小青龍拿起酒壺，伸出舌尖沾了一小口。味道和他出龍宮前品嚐的居然有些不同，連忙呸呸吐掉。
他無奈地坐到一旁，只能等太乙真人自己醒來。
忽然感到背後刺來一道冷冷目光，他緩緩轉過頭，果然看到哪吒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小青龍嘴角扯出一個微笑，說道：“你別生氣，方纔將你夾在腋下純屬無奈，實在是事發緊急。”
哪吒臉色一黑，哪壺不開提哪壺！小青龍膽大地將他夾在腋下，他只是掙扎幾下，沒有把他揍一頓已經算客氣。那全是看在小青龍出於好意替他解圍的份上才忍住的。
哪吒冷冷地看着他，想問的問題其實還是：“剛纔誰踢了我兩腳？”
小青龍緊緊咬住嘴脣，不敢說話。心道：瓜娃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更得在意的不應該是李靖一劍把你劈開嗎？怎麼總記掛着我踢你的那兩腳？不能因爲他是你爹就搞特殊化！不就踢兩下嘛，你怎麼這麼記仇？
他其實不明白，哪吒一睜開眼就被李靖用劍指着，心情當然不美麗。被誰劈開？這個不用問已經有了答案。但被誰踢了兩腳還不知道，當然得問清楚。
有一點小青龍確實想對了，那就是哪吒真是挺記仇的。
“我……”，小青龍嚥了咽口水，避重就輕地說，“把你從李將軍劍下踢開，是爲了救你。”
“第一腳呢？”
“有兩腳嗎？”小青龍裝傻，睜大眼睛做喫驚狀，“哎呀，當時場面一片混亂，或許是誰不小心碰到你吧，呵呵呵呵……”他傻笑起來。
哪吒的目光還是盯着他。
小青龍臉上保持微笑，睜大眼睛回望哪吒，硬是沒有移開目光，做出一副完全不心虛的模樣。或許是因爲深知性命攸關，又或許是想到被抽筋就頭皮發麻，小青龍被激得演技爆棚。
哪吒盯了他一會兒，神色終於緩和下來，看來是信了。
小青龍暗暗舒了口氣，心中肺腑：陪在哪吒身邊，不止得心理素質過硬，也得演技過硬。
哪吒突然又開了口，語氣依舊是沒有溫度地問：“你是誰？守着我做什麼？”
“在下敖丙。”
“你不是人。”哪吒說，“看着像一條小青蛇。”
小青龍雖然還未在哪吒面前化出本體，哪吒卻早就看得明白。
“實不相瞞，我乃……”
哪吒又道：“你的樣子長長一條。滑溜溜的我不喜歡。”
“呃……”小青龍愣了一下：敢不敢說話不要這麼直接？
隨即又轉念一想，難道哪吒天生對龍有排斥感？這或許能解釋他爲什麼會對初次見面的敖丙就下了抽筋的死手。
卻見哪吒眼神一變，又道：“你現在是一條小金蛇。”
小青龍聽得一頭霧水。剛剛重生的前幾天，他經常自己躲在房間裏，化出龍身對着鏡子好好欣賞。能親眼看到龍體，可不是誰都可以的，當然忍不住多看幾眼。鏡中照出一條英姿颯爽的青色龍體，威風凜凜。哪裏來的黃色？莫非是因爲哪吒帶太多外掛出生，雖然能火眼金睛但肉身凡體終究是不堪重負，所以眼神不太好使嗎？
哪吒還在等着他迴應。
小青龍靈機一動，閉口不提“龍”字，說道：“你見我身上顏色會有變化，是因爲我其實……是一隻九色……鹿。”想到鹿，純粹是因爲前世總有人說他眼睛大大亮亮的好像梅花鹿。
“你只有兩色。”哪吒無情地戳穿，“看來你其它顏色還沒有修煉出來。”
“是、是吧。”
哪吒終於移開目光，對小青龍的身份不再有興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見雙手手心分別寫着“哪”、“吒”二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短暫的茫然。
“我叫哪吒？”他問。
“是的。”小青龍點頭道。
哪吒卻老成地皺了皺眉頭。
小青龍察言觀色，瞧出了哪吒雖然端着裝着，但似乎有些迷茫。莫非他不記得自己本是靈珠子轉世？
“你知道剛纔房內那四人是誰嗎？”小青龍試探地問。
哪吒沉默片刻，點了一下頭。他在李夫人懷中三年半，其實在十月懷胎後，他便有了靈識。雖然因仙體不凡，時機未到而不能出生，但靈識已開，等於他在離家生活了兩年半，對李家的情況已經瞭如指掌。知道凶神惡煞地對他喊打喊殺的人便是李靖；也知道小青龍總在李府上空徘徊；還知道
旁人對他遲遲不出生的事情略有微詞。
總之，他早就知道自己與衆不同。
小青龍緊接着問：“那你知道你前世是誰？爲什麼會這麼有本事嗎？”
這回，哪吒搖搖頭。
小青龍福至心靈，說：“你前世是靈珠子，在崑崙山天池邊修煉成仙，後入女媧娘娘門下，當了女媧娘娘的護法童子。這一世是受女媧娘娘之命，投胎轉世來輔助明君。而我則是受女媧娘娘之命來幫你完成使命。”他機智地把自己和哪吒捆綁成隊友，就差沒說出：所以你不能殺我。
哪吒聽完，似乎並不懷疑，沒有提出任何疑問，只是站起身要離開。
小青龍趕緊拉住他，指着睡在一旁的太乙真人說：“再稍等片刻。這位是你的師父，你要拜師。”
哪吒淡淡地瞥了喝醉的太乙真人一眼，道：“我不需要。”
小青龍聞言大跌眼鏡：你不需要師父？這可是指定戲碼，你怎麼不按套路來？
哪吒不理會他的心思，轉身就走。
小青龍連忙跟在他身後勸道：“你與太乙真人是天定的師徒之緣，就算你覺得不需要也可以拜一下師，不喫虧的。太乙真人人超好，寶貝也多……”
哪吒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往前走。
小青龍像條小尾巴似地跟在他後邊好言相勸，心中想的卻是：這孩子熊的，再沒有師父管教那還不上天！
哪吒完全不予理會，他走到躲躲雲邊上，終於停住腳步，似乎在思考什麼。
見他立定，小青龍隨即反應過來：哪吒雖有三頭六臂萬般本領，但貌似對飛不太擅長，原本他就需要風火輪，而如今風火輪的提供者——太乙真人還睡着呢。
他幸災樂禍起來：熊孩子，瞧把你能的！也有不擅長的事情吧？想走是吧，看你怎麼飛！還不得乖乖拜師拿風火輪。
卻見哪吒沉思片刻，微微側過頭，望着小青龍，心中有了主意。
“幹、幹嘛？”小青龍被他盯得心裏發麻。
哪吒淡淡地說：“你挺能飛的。”
“呃……”
“過來，”哪吒對他招了招手，“讓我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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