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仙道魔道
風中，陰森鬼吼叫人頭皮發麻。
昏天暗地，哪吒與金睛百眼鬼戰火激盪。
小青龍於恍惚中穩住身形，忽地開言道：“敖英，住手。”
金睛百眼鬼聞言，動作一滯。
小哪吒一聽，亦轉過頭，不可思議地望向小青龍，難以置信方纔那一句話竟是出自小青龍之口。
雖則聲音仍是小青龍的，但語氣卻生硬了幾分。
“敖靈？”金睛百眼鬼顫抖着聲音，“是……是你？”
“與你有仇的人是我。”敖靈走向金睛百眼鬼，平靜說道，“你要復仇找我，放了靈珠子。”
“你！你！”金睛百眼鬼沙啞着嗓音問道，“你死了？”
敖靈沒答反問道：“你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金睛百眼鬼聞言，竟似有些驚慌，只見他那無數隻眼睛同時四處慌忙張望，又沉着聲音，悲涼說道：“嚇到你了？我被你封在天獄的這座山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好恨！不知過了多久，恨意將我與這山融爲一體。”他慘然一笑，“我，我就變成了這副可怕的模樣。”
敖靈聞言一皺眉，眼見昔日戰友變成如此模樣，怎不叫人唏噓？
“敖靈……”金睛百眼鬼可憐說道，“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你，爲了你！你說要守護龍族，你說需要強大的法力。呵，我爲了你才煉成百眼鬼，你卻反過來要殺我！爲什麼啊？”
“我從不曾要求你做什麼，需要強大的法力更不是要你入魔。”
“入魔怎麼了？”金睛百眼鬼大吼一聲，“入魔可得到強大魔力！憑什麼只有靈力可以修煉？就連神仙都有嫉妒、怨恨，就算他們都不肯承認，全都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模樣。怨力爲何不可拿來修煉？所謂正道仙人以修煉靈力爲自豪，哼！殊不知他們多少人對魔道的法力心懷羨慕……”
“這麼多年，你還是不知悔改。”敖靈語氣冰冷地打斷他的話。
“悔改？我何錯之有！”金睛百眼鬼怒道，“黃龍帝神，是你看不透那些所謂的正道秩序，它不過是一匹遮羞布，佈下擋着多少正道仙人骯髒的心思。”
“夠了！”敖靈不願與他多談這個話題。
“你還想騙自己到何時？”金睛百眼鬼苦笑道，“天道有缺，既然如此，那憑什麼他們認定的事情纔是天道，憑什麼他們的意志可以代表天道！他們一句補天道，就要龍鳳兩族相殺，到頭來又說是龍鳳兩族好鬥。”
“別說了。”
“你已身爲龍族領袖，法力高強，凡事以龍族利益爲先，又以維護仙界秩序爲己任，可是到頭來又如何呢？你還不是死了！我根本不用問，也能猜到你是怎麼死的！”金睛百眼鬼怒道，“龍族利益與仙界秩序根本就是互相矛盾，你明明清楚卻不願承認。”
哪吒立在一旁，雙目望着小青龍，只見他沒了往日的開朗神色，眉宇間多了些許沉重。
又聽得金睛百眼鬼說：“龍族利益發展得越強大，勢必會影響仙界秩序。那些所謂仙者，他們需要龍族和鳳族維護秩序時就把兩族捧上天，但見龍族與鳳族勢力越來越強大時，怕你們其中一家獨大，心中早就盼着龍鳳互相殘殺。龍鳳兩族相鬥，少不得那些仙者煽風點火。你的死，我不問也知道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被鳳族滅了，另一種則是，龍族雖滅了鳳族，卻又被其他仙者以發動龍鳳戰爭爲由而受到天罰，我說得可對？我真想知道，若那一日，被認定去補天道的是靈珠子，你會作何選擇？”
敖靈聞言，雙手攥得緊緊，喝道：“住口！”
哪吒一句不落地將這百眼鬼的話聽進心裏，對龍鳳兩族的恩怨不禁有了些許興趣。
金睛百眼鬼被喝止，卻並不惱火，忽然哈哈大笑道：“如今你也死了，不再是高不可攀的黃龍帝神。你我同爲鬼，若是一起灰飛煙滅，也可酬我幾千年來的相思之苦。”
“荒唐！”敖靈眼中冒火。
金睛百眼鬼仰天長嘯一聲，響聲震天，巨吼中忽見一道黑影脫離山體飛出。
哪吒定睛一看，竟是一條亂石形成的蛇狀怪物從山中飛出，蛇身之上亦有百眼猙獰，發狠地衝敖靈而去。
哪吒大喫一驚，金睛百眼鬼竟是龍族！驚詫之餘，他迅速反應過來，趕忙拋出乾坤圈助陣。
乾坤圈閃着金光在空中旋轉，只聽哀嚎一聲，它已重重打在怪蛇身上。
金睛百眼鬼受仙器攻擊，動作一頓，然而他早已抱着必死決心，乾坤圈根本無法阻擋他衝向敖靈。
“小心！”哪吒驚呼，他本欲撲上前去護住小青龍，但蓮花化身此時卻是力不從心。
金睛百眼鬼以怪蛇形貌繞敖靈而飛，萬道魔氣瞬間噴發，齊齊攻向敖靈。
鬼聲鬼語不斷，刺耳聲音在空中迴盪：“敖靈，我要與你同葬！”
敖靈痛心道：“我本不願殺你。”語畢，他化爲巨龍與怪蛇纏鬥。
只見風快身疾，火閃電光，昏暗天獄中，風雲雷霆。
忽地，大地震動，猶如山崩地裂之勢。塵煙滾滾之中，怪蛇轟然落地。
敖靈如一道閃光迅速回到哪吒身旁，落地之時已化爲人身，他擡眼朝金睛百眼鬼一望。
“敖靈！”金睛百眼鬼虛弱不堪地叫道，“我，我問你最後一句……”
敖靈居高臨下地看他。
金睛百眼鬼心知大勢已去，只說道：“當年……我以魔力……幫過，幫過龍族……入魔的修煉方式……是你，是你與我談論魔道時，無意……無意中透露給我……我想知道……你真的無意嗎……”
敖靈若有所思，他沉默良久才垂下頭，反問金睛百眼鬼：“你想聽有意，還是無意？”
金睛百眼鬼一愣，悽慘一笑，語氣近似哀求：“我想聽，你……你是無意。”
“那便是無意了。”敖靈答。
金睛百眼鬼不再言語，終於是死絕了。怪蛇上無數眼睛皆已閉上，徒留一堆亂石沙土，與其它石頭無異，這便是金睛百眼鬼飛灰湮滅，不着痕跡。
陰風捲起沙土，似乎金睛百眼鬼根本不曾存在在。
敖靈稍一擡手，從堆成怪蛇的亂石上引出一道金色仙氣。他將那道仙氣握在手中，走到哪吒面前，輕輕攤開手。
那道仙氣已在他手中凝聚成丹形，乖乖地躺於手心。
“還給你。”敖靈說。
“這是何物？”小哪吒不解道。
“你曾經留下來幫我鎮壓敖英的一道神通。”敖靈一揮手，那道神通仙氣便回到哪吒體內。
小哪吒頓時便覺得渾身有力，方纔蓮花化身的無力感完全消失，低頭一看手臂上的傷痕也自動修復，手掌也稍稍變大，他又由小哪吒變回少年哪吒模樣。
“這……”哪吒腦海中浮現出曾經三頭六臂的許多畫面，隨即出現越來越多畫面。他腦仁一疼，眼前一黑，整個人木然地倒向敖靈。
敖靈伸手扶住哪吒，嘴角溫柔一笑，自言自語道：“這道神通叫三頭六臂，留在這裏太久了，也該還你……從此，我也不欠你了。”
哪吒暈暈乎乎之中，似乎聽到耳邊有人低語。他本想擡眼看清，也有許多話想問敖靈，然而，他的意識卻似被拉入一處深淵，越陷越深。
如同陷入夢境一般，他見到如仙境般的美景，雲煙繚繞，仙山峯戀疊嶂。
仙境美景中，站着兩位亭亭仙者，超凡脫俗。
“讓他逃了。”靈珠子收起火尖槍，轉身問敖靈，“敖英爲何變得如此醜態？身上怎長出這麼多怪眼？”
敖靈可惜道：“他入魔了。當日他說崇拜龍族，問我如何以蛇身修煉成龍。我見他對龍族忠心耿耿，特賜他名爲敖英。如今他好不容易修煉成蛟龍，卻入了魔。”他暗自嘆氣，又道，“他出自我龍族，如今成魔禍害仙界，我自是不能坐視不理。只怕他日，我與他將有更大戰事。”
“仙魔不兩立，如今他已入魔，便不是當日敖英。你無須被昔日情誼牽絆。”靈珠子一如既往的冷靜。
敖靈順從地稍一點頭，面上卻仍愁雲滿布。
靈珠子見他面色沉重，也不多言語，轉身便要離去。
敖靈卻開口挽留：“你我多日未見，難得今日相遇，你又幫我打走敖英。不如……能否賞臉，入我龍宮一敘？”言及此，他擡眼看靈珠子，眼神懇切。
“不必了。”靈珠子乾脆地拒絕，“我今日救你，不過是路過順手。”
“靈珠子！”敖靈出言挽留，無奈道，“你我已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麼？那日之事，我並非有意利用你對付鳳族。”
靈珠子無話。多年未見，敖靈變了許多。不再是那個堵在驅魔院門口，捧着龍玉桃，眼巴巴地求他賞臉喫一口的龍族小太子。他成了中央黃龍帝，龍族五帝中最年輕的首領。
他身爲龍族之尊，靈珠子雖多年未與他相見，但卻聽聞許多與他有關的傳聞。傳聞裏，中央黃龍帝爲了龍族利益，背地裏做出許多心機之事。
見靈珠子雖不開口，卻也沒有轉身離去，敖靈連忙捉緊時機，勉強一笑，說道：“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東海麼？我已在東海建好龍宮。我知你屬火性，最煩人間暑熱時節，你無處遊玩。如今有了東海龍宮，若是你有意，便可去東海遊玩數日。東海有許多好玩物事，想必是合你心意的……”
“合我心意？不必了，你也不見得對我瞭解多少。你我多年未見，又怎知如今何事何物能合我心意？既然早已形同陌路，無須再掛念曾經。今日之事不過是偶然相遇，告辭。”
“靈珠子！”
哪吒在夢中聽得此言，一顆心竟似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驚醒過來。
醒來時，只見滿天星光，如在東海敖丙寢宮之中。
哪吒微微晃動腦袋，欲求快速清醒過來，他須得儘快逃離此處。
腦中疼痛與恍惚消失，哪吒正起身要坐起，卻發覺胸前趴着一人，低頭一看，正是小青龍。
哪吒不自覺地心中一喜，低聲喚道：“敖靈……敖丙？敖丙！”
不見反應，哪吒伸手推了推。
小青龍這才緩緩睜開眼，一清醒便覺得渾身散架，痠疼無比。
他稍一擡頭，見到哪吒那張清俊面龐，頓時又驚又喜，就勢雙手捧着哪吒的臉，問道：“哪吒你沒事吧？哪裏傷了麼？”
哪吒被他壓在身上，差點喘不過氣，又見他緊張地爲自己檢查傷勢，雙手卻是渾身亂摸。哪吒身軀一僵，迅速出手將不老實的小青龍從自己身上掀開。
力道一時沒控制好，小青龍猛地被這麼一掀，一屁股落到地上，慘叫一聲。
“敖丙！”哪吒面色一愧，忙伸手去拉他。
“別別別別拉我，疼疼疼疼疼!”
“哪裏疼？”
小青龍的一雙圓眼委屈地瞪了他一眼，憤憤回道：“屁股疼！”
哪吒忍不住一笑，彎腰將他整個人抱起，甩到自己肩上，揹着。
“怕疼就安靜些。”
“你！”小青龍生氣了。
不論如何，兩人方纔經歷了生死與共，剛剛在死亡邊緣上一起滾過，雖說逼不得已還得請敖靈現身相救，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此戰鬥情感該是抱頭痛哭纔是。他摸一摸怎麼了？再說他又不是故意的，還不是因爲緊張哪吒麼？哪吒居然毫不留情，一把將他從身上掀開，還那麼用力！沒被鬼怪打死，也會被哪吒摔死，冤不冤？冤不冤？冤死了。一點面子都不給！冷心冷面，真是個石頭精。
“敖丙？”哪吒試探地叫一聲。
“幹嘛？”小青龍沒好氣地回，他一手勾住哪吒的肩膀，一手往後揉着自己可憐的屁股。
“還疼嗎？”
“疼！”
“那如何是好？如今揹着你……”哪吒語氣認真，話語卻有些支支吾吾，“不、不能……抱抱舉高高……”
小青龍在他背上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什麼鬼？抱抱舉高高是仙丹嗎？這東西有用還不如你直接幫我揉揉，這樣淤青還散得快些！
死石頭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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