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6、丫鬟難爲 十六
楚雲梨又栽完了一排菜苗,擡頭好奇問:“實話說,你感覺如何?”
老夫人瞪着她。
楚雲梨笑了:“曾經我被人污衊引薦霏韻給少東家,夫人要打死我。那時候的我就如同你現在一般,像是脫水的魚,呼吸都很困難,不知該如何破局。”
聞言,老夫人心下一驚:“你……”
“別裝了,我已經知道我會落到那樣的境地是你在背後出力。”楚雲梨拍了拍手:“還是那句話,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污衊我想要害我性命在前,兩次抓我女兒在後。還把張虎弄到這兒來噁心我,你有這樣的下場都是該的,老實受着吧!”
半個月沒喫解藥,老夫人今日本就是強打起精神過來的,心情大起大落,又被嚇了一跳,渾身都沒了力氣。她癱軟在椅子上,並不想就此放棄。
一定有辦法破局的!
她眼神在母女二人身上掃視,突然道:“紫娘,你並非孑然一身。你有女兒的,你能保證時時刻刻都看着她嗎?”
楚雲梨眼神驚奇:“都這樣了,你還要威脅我?是覺得苦頭喫得不夠多?”
老夫人:“……”
她高高在上慣了,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服軟。下意識地,又想拿捏人。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們這些高貴的主子,自然不甘心被一個丫鬟威脅。我理解!但是呢,現在你得聽我的,這解藥……今兒我就是想不起來!”
老夫人氣得喉頭一堵,一口氣上不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楚雲梨有些意外:“這麼不經氣嗎?”
敏婆子算是最清楚她們之間恩怨的人,此時見主子暈了,嚇了一跳,怒道:“紫娘,你膽大包天,要是讓老爺知道……”
楚雲梨擺擺手:“你還是趕緊幫她請個大夫,萬一她就此一命嗚呼,我下場如何不好說,你護主不力的罪名卻是板上釘釘。你想死嗎?”
敏婆子不想死,狠瞪楚雲梨半晌,吩咐人過來將老太太擡走。
等人都走了,張玉珂才緊張問:“娘,萬一老夫人真出了事,柳家責怪下來怎麼辦?”
對着她,楚雲梨總是有無盡耐心:“柳家人心思狹隘,尤其是老夫人。以前我們沒得罪她,她就已經想方設法要我們的命。就算她不受我轄制,一樣要找我們麻煩。責怪是一定的,只要他們沒有證據去衙門告我們,就拿我們無可奈何。”
張玉珂聽得似懂非懂,不過看到母親臉上的篤定和自信,她便也不擔憂了。
半個時辰後,柳非昌親自到了。
看到母女倆,他一臉複雜,開門見山問:“你給我娘下了毒?”
從老夫人暈倒,楚雲梨就料到此事瞞不住,對於他的到來也不意外。
她當然不能承認,一臉疑惑:“這話從何說起?”
柳非昌皺眉:“敏婆子說,你給我娘下了毒,每半個月就得喫一粒解藥,對嗎?”
楚雲梨冷笑:“我不再是柳家的下人,少東家,你如此污衊,我可以去衙門告你的。”
柳非昌眉頭皺成了川字,本來隱約可見的皺紋也深刻起來,他想到母親最近的反常,越想越覺得下毒的事情是真,板起臉道:“紫娘,柳家沒有虧待你,你爲何要如此?”他打量了一圈園子:“你從我那娘那裏得了這許多,難怪你看不上我給的十兩銀子!紫娘,多年主僕,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做人別太貪,要懂得知足。”
他伸出手來:“你把解藥給我,此事我不再追究。”
楚雲梨笑了:“我沒有下毒,沒有解藥。少東家與其在這跟我廢話浪費時間,還不如快點給老夫人找個名醫,免得延誤了病情。”
她態度自在,不見絲毫心虛,一時間,柳非昌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你說你沒威脅我娘,那你告訴我,你這麼大的宅子從哪兒來的?”
“我自己賺的銀子買的。”楚雲梨好奇問:“少東家,你該不會又要問我如何賺的吧?”
柳非昌:“……”他確實想問。
看出他神情,楚雲梨搖搖頭:“你們這些人,老是忘記我已經不再是下人的事,順口就逼問質問。少東家,我和你同樣是這吳國的百姓,除非你把柳家那些賺錢的方子都告訴我,否則,你想知道的事我都無可奉告,就是知府衙門也沒霸道到非要人家告知賺錢的祕方不是?”
柳非昌無語。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話也算有道理。
街上那麼多商鋪,誰會願意把自己賺錢的方子和法子告訴外人?
他退了一步:“那你跟我一起,去探望一下我娘。”
楚雲梨不動:“你這種頤指氣使的語氣我就不喜歡。還是那句話,我不是柳府的下人,去不去探望曾經的主子,什麼時候去,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柳非昌被堵得啞口無言。
敏婆子指天發誓說母親的病是中了毒,下毒之人就是紫娘。只有找到了她,母親的病才能好轉。
大夫那邊雖然是另一番說辭,但卻說不出母親何時能醒,柳非昌到這裏來,算是聽信了敏婆子的話。或者說,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來都來了,無論如何也要把人弄去柳府。
他放緩了面色,語氣也不在高高在上:“紫娘,看這多年主僕情分上,算我求你。”他看了一眼院子裏的菜園子:“耽誤了你幹活,我也會給你補償。十……一百兩銀子,如何?”
他本來想說十兩,恍然想起紫娘今非昔比,這麼大的園子住着,確實不差那麼點銀子。
事實上,楚雲梨根本不缺銀子花,聞言一字一句拒絕:“我不去!”
柳非昌:“……”
柳府在城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富商,就連官員也會給幾分薄面,柳非昌已經許久沒見過這麼倔這麼不給柳家面子的人。
“你要怎樣才肯去?”
楚雲梨想也不想地答:“怎樣我都不去!”
柳非昌:“……”氣死了!
他轉身就走。
走了更好,楚雲梨還樂得不應付呢,跟着他到了門口,飛快關上了門。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柳非昌又生了一場氣。回去的馬車中,他還回憶了一下,記憶中的紫娘溫柔乖順,除了偶爾拒絕他的親近,何時這樣倔強過?
不!
從她拒絕他的親近就看得出,她本來就是個有主意且倔強的人。只是那時候身不由己,容不得她倔。現在恢復了自由身,纔會這般大膽。
回到府中,老夫人已經醒了,是被城中名醫用鍼灸強行喚醒的。
大夫一臉嘆息:“老夫人年紀大了,五臟六腑都有受損……”
柳老爺一臉嚴肅:“能治好嗎?”
大夫默了默:“準備後事吧。”
柳老爺:“……”
他知道老妻這一個月來精神不濟,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
牀上的老夫人剛醒就聽到這句,哪裏肯依?掙扎着大叫:“我要見紫娘!”
柳非昌進門就聽到母親的聲音,嘆息道:“娘,我去過了,她不肯來。”
一瞬間,老夫人像是被掐住了嗓子,張着嘴說不出話。漸漸地,她眼中蓄滿了淚,當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把張虎弄去會觸怒紫娘,她絕對不做這事。
“擡我去!”
柳家父子呆住。
餘氏也愣了一下:“不就一個丫鬟,您何必如此?”
老夫人也不想如此給一個丫鬟臉面,可這丫鬟手中捏着她的命,她不去,難道等死嗎?
她已經只剩一口氣,非掙扎着要走,柳家父子眼看勸不動,又怕她掙扎之下再落了這最後一口氣,只能吩咐下人將她放在躺椅上,擡去找紫娘。
母女倆正在做晚膳,柳家人又來了。
老夫人躺在躺椅上,也不廢話了,眼神哀求:“紫娘,我錯了,我給你……道歉,磕頭都行。你能不能……放我一馬?”她深呼吸一口氣,飛快道:“只要你願意放過我,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她如此低聲下氣,柳非昌看不下去,提醒道:“娘,大夫說你不是中毒。”你沒必要求她。
卻惹得老夫人狠瞪:“不孝子,你要害死我嗎?”
柳非昌被斥,心裏不服氣,低聲跟邊上的父親嘀咕:“爹,娘是不是年紀大了糊塗了?”
柳老爺若有所思,看向楚雲梨,問:“紫娘,你當真不知夫人的病情緣由嗎?那她爲何不找別人,病成這樣了還不怕折騰非來找你?”
楚雲梨一本正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方纔老夫人口口聲聲要我放過她,求我寬恕。或許是老夫人曾經對我有愧,想要跟我道歉?”
衆人:“……”好像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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