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作者:紅葉似火
周嘉榮一回到京城,就被羣臣給包圍了,有的是有公事要向他彙報,但如國子監祭酒、翰林院學士這類的官員卻是對他苦口婆心地勸說,讓他以後別離開京城了,有什麼事都讓下面的人去辦就是,他乃是儲君,何必受這個罪,冒這個險呢!

  周嘉榮聽得頭都大了,藉口要進宮探望帝后才躲過了他們的口水。

  一進宮,徐皇后和穆貴妃已經候在了宮門口。

  瞧他下馬,穆貴妃連忙上前拉着他的手,心疼地上下打量:“瘦了,黑了,你這孩子,一去就是半年,真是要擔心死母妃了。”

  周嘉榮握住她的手,笑呵呵地說:“母妃看到了,兒臣這不是好好的嗎?您就別擔心了,兒臣的身體好着呢。母妃和母后這些日子可還好?”

  穆貴妃嗔了他一眼:“除了擔心你,我跟皇后娘娘都挺好的,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瞧瞧,這手都長出繭子了。”

  他一直在練武,手上素來有繭子。

  周嘉榮知道穆貴妃是在故意找茬,也不反駁,乖順地應聲:“好,兒臣以後一定注意。倒是母妃,比兒臣走之前看起來更年輕更漂亮。”

  穆貴妃哪抵擋得了兒子的糖衣炮彈,嗔道:“你這孩子,上哪兒學的這些油嘴滑舌。”

  周嘉榮笑了笑,哄完了穆貴妃,又問起徐皇后:“母后,宮中可還好?”

  徐皇后笑盈盈地說:“都挺好的,你父親這些日子都康健了一些,時常念着你呢!”

  穆貴妃在一旁撇了撇嘴,礙於還有這麼多宮人在場,她也沒多說。

  “是兒臣不孝,讓父皇母后擔心了。兒臣想去看看父皇,母妃您先回秋水宮吧,兒臣一會兒來看您。”周嘉榮淺笑道。雖然他心裏對興德帝並不待見,可大齊以孝治天下,他這麼久纔回來,理當去看看興德帝。

  穆貴妃有些捨不得兒子,可想到興德帝,她皺了皺眉,說:“成,那母妃在秋水宮等你過來用膳。”

  周嘉榮從她的反應中覺察到了一些異樣,等穆貴妃走後,他就悄聲問徐皇后:“母后,兒臣不在宮裏的這段時間,可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

  徐皇后嘆了口氣,揮手讓伺候的宮人離得遠一些,然後無奈地說:“一會兒去見了你父皇,你就知道了。”

  聽起來就不像是什麼好事。

  不過就他父皇現在的身體,應該也折騰不出什麼花樣纔對。

  等踏入勤政殿,周嘉榮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往日安靜肅穆的勤政殿這會兒香氣撲鼻,鶯歌燕語不斷,好不熱鬧,還沒踏入殿中,周嘉榮就聽到了好幾個女子矯揉造作的聲音,一聲一聲,像摻了過量的蜜糖一樣,黏膩肉麻,聽得他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他這個父皇真是越來越荒唐了。

  周嘉榮停下了腳步,問道:“母后,這都什麼時候的事?”

  徐皇后淡淡地說:“三月份開始的,本宮想着你在外面要操心國事,忙的腳不沾地的,左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沒告訴你。”

  周嘉榮甚是無語,莫非皇帝臨到死都如此昏聵的嗎?都下不了牀了,還要花天酒地,真是夠了。

  “可都是宮中的娘娘?”他小聲問道。

  父皇喜歡享樂就隨他,不過他現在這副身體也做不了什麼了,還是別糟蹋更多的女人了,周嘉榮可不想花大把的銀子給興德帝養後宮。他若是再弄些妙齡女子進來,過個一兩年他倒是兩腿一蹬走了,留下這些女子怎麼辦?養一輩子太花錢了,趕出去又太不近人情了。

  徐皇后勾脣一笑:“你父皇倒是還想選秀,被本宮給勸回去了,你都二十了,還沒選太子妃,還是得先緊着你。”

  周嘉榮不管目的是什麼,只要他父皇的後宮數量沒新增就行。

  “還是母后想得周到,宮裏的事有勞母后操心了。”周嘉榮是真佩服徐皇后。

  他父皇如此造作胡鬧,多虧徐皇后心胸寬闊,換了他母妃早撂挑子不幹了。

  徐皇后柔柔一笑:“這乃是本宮的責任。”

  周嘉榮點點頭,走了進去。

  孫承罡見到他,高興得連忙行禮:“奴才見過太子殿下,您總算回來了,陛下這陣子可是天天唸叨着您呢!”

  “父皇可還安好?”周嘉榮裝模作樣地問道。

  孫承罡笑道:“好,就是想殿下您。”

  周嘉榮隨着他進了內殿,殿中好幾個打扮妖豔的女子,有的窩在榻邊給興德帝捏肩,有的在剝葡萄喂興德帝,還有的在殿內翩翩起舞,哄興德帝開心。

  興德帝較之前陣子胖了一些,還是不能下牀,嘴巴還在流哈喇子,眼神卻色迷迷地望着跳舞的妃子,跟周嘉榮在青樓見過的嫖客沒什麼兩樣。

  看到他出現,興德帝又驚又喜,連忙揮手讓這些妃嬪們下去。

  等人走後,周嘉榮才上前行禮。

  興德帝靠在榻上,冷哼道:“你還知道回來?朕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

  周嘉榮不言不語,任憑他怒罵,等他發完了火才淡淡地說:“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

  興德帝一拳打在棉花上,指着周嘉榮,罵也不是,打也不是:“滾,給朕滾……”

  周嘉榮也不想留在這屋子中,屋裏不知道薰了多少香,散發着一股怪異的味道。他恭敬地說:“父皇好好休息,兒臣明日再來看您。”

  說完就走了,興德帝氣得抓起枕頭往他背後砸去,可惜力氣不夠,枕頭還沒砸到人就掉到了地上。

  孫承罡連忙給興德帝撫胸:“陛下,您消消氣,消消氣。您不是一直唸叨着太子殿下嗎?殿下如今平安歸來,您該高興纔是。”

  興德帝仰面躺在榻上,手無力地垂落了下來,沮喪地說:“他恨朕,他還在記恨着朕……”

  “怎麼會呢?太子殿下一向對陛下您恭敬有加。”孫承罡連忙勸道。

  興德帝沒作聲,渾濁的眼珠子無力地望着屋頂,嘴角泛起苦澀的笑。他還沒老糊塗,兒子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他都看在眼裏。

  若真關心他,怎麼會隨便問兩句就走了呢?別人的老子生病了,兒子都留在牀前侍疾,可他的兒子呢,大半年都不見蹤影,回來也是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興德帝心裏又怒又惱,可再惱又有什麼辦法,他就只剩這麼一個兒子了,他不可能廢了周嘉榮改立他人,讓別人的血脈繼承他的江山。

  周嘉榮肯定是也是喫定了這一點,纔有恃無恐的。

  興德帝恨恨地想。

  周嘉榮走出勤政殿後,心裏很是唏噓。

  他父皇雖算不得什麼明君,可年輕的時候也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將大半的精力和時間都耗在國事上,夠得上勤勉二字。可人老之後,卻越來越昏庸糊塗,什麼荒唐的事都搞得出來,就連金丹也不能給他長記性。

  這暗暗給周嘉榮提了醒,古往今來,多少意氣風發的明君,年事已高之後就開始犯糊塗。他雖然還年輕,可也遲早會老,當謹記他父皇的教訓,切不可老了還貪戀權勢,渴求長生。

  隨後,周嘉榮又去陪穆貴妃用了膳,這纔出宮。

  戶部尚書、兵部尚書等人都已經在府中等着他了,見他回來,兩人立馬迎了上去。

  武承東高興地向周嘉榮彙報:“殿下,今年國庫的收入較之上一年增長了不少,單是西北互市就給國庫貢獻了三百多萬兩銀子。現在西北各府縣紛紛上奏,要求在當地開通互市,您看是不是要增加幾個互市?”

  周嘉榮還是沒鬆口:“已經有四個互市,夠用了,開那麼多做什麼?太分散了,不好管理。”

  匈奴總共都只有幾十萬人,四個互市已經夠了。

  武承東頷首:“殿下說得有道理,此外今年的田賦各地也差不多收齊了,陸續運往京城。據各地方上的彙報,今年風調雨順,各地的農田都迎來了大豐收。另外,陳大人送了奏摺回京,西南今年種植的紅薯和土豆也迎來了大豐收,產量比穀物小麥高出了好幾倍,甚至上十倍,唯一的問題便是,土豆與紅薯不耐儲存,放的時間不像穀物那麼長。”

  周嘉榮沉思片刻,腦子自動浮現起了彈幕當初的提示,什麼薯條、薯片、粉條等等。

  時至今日,已經驗證了,彈幕所說並不是假的,土豆和紅薯除了直接煮着喫,應該還有很多其他的喫法,甚至應該有辦法儲藏很久。

  “秋冬可以先喫不耐存的紅薯土豆,也可鼓勵大家想辦法,找到更有好的儲存辦法。”周嘉榮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句,百姓們在生存面前有的是智慧,遲早會想到更多更好的辦法。

  武承東含笑點頭:“殿下說得是。”

  周嘉榮說:“給陳康明去一封信,召他回京,我另有任務安排給他。”

  既然西南可以種植紅薯土豆,那西北,華北甚至是更北的地區呢?

  周嘉榮覺得可以讓陳康明繼續逐步往北推廣這兩種作物。因爲這兩種作物完全可以種在不適合種植穀物小麥的山地上。

  武承東彙報完,接下來是兵部尚書朱強。

  朱強開口就說:“殿下,微臣去火藥司看過弗朗機人的紅夷大炮了,這東西簡直是守城的利器,咱們能不能在西北的城池上也安裝上這種火炮,這可是守城利器。若是哪天匈奴人再敢打來,咱們一炮將他們給轟了。”

  自從知道紅夷大炮的殺傷力後,朱強就三天兩頭地往火藥司跑,磨柯實,想弄幾門走。

  周嘉榮笑了笑說:“朱大人,這個肯定遲早會安排上的。但現在紅夷大炮的數量太少了,要想在西北用上,還需等一段時間,等火藥司仿製出來,再改良以後可在邊境城池安置守城。”

  現在總共只有十幾門紅夷大炮。火藥司帶了兩門回京研發仿製,剩下的都留給了水師,用作海上作戰。朱強想要,周嘉榮現在也給他變不出來。

  朱強有些失望,但也沒辦法,只能催促道:“殿下,等火藥司造了出來,您可一定要先緊着我們兵部啊。”

  周嘉榮笑了:“朱尚書,這種事還能少了兵部的份兒嗎?”

  朱強哈哈大笑,又問起了東南沿海擴大水師規模的安排。

  提到這個,周嘉榮就想起了旁邊的武承東:“武大人,以後東南水師、江南水師、渤海水師,其軍餉軍備開支皆有朝廷支出,戶部做個賬目出來,每年定期撥款。”

  水師以前也是世兵制,一代爲水兵,代代爲水兵。但這次卜樂成的海盜加入水師,可沒地分給他們,而且周嘉榮還要水師常年輪換在海上巡邏,保護過往船隻商旅,打擊海盜倭寇和弗朗機人、南洋人等這些外來異族。

  東南水師需要常年在海上作戰,也沒功夫回家種地。總不能每年春夏,海盜來了,水兵們都要先把地種了,把糧收了再去打仗吧。

  水師與西北駐軍不同,因爲西北的戰事多發生在農閒的冬季。

  周嘉榮正好藉此先對水師進行革新,由世兵制改爲募兵制,以減輕水兵的負擔,提高他們的忠誠度和戰鬥力。

  武承東沒想到周嘉榮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竟要改變水師的制度,愣了愣說:“殿下,這可是要增加不少開支的。”

  周嘉榮淡淡地說:“要增加多少?”

  武承東算了一下:“水師的人數雖比陸地上的駐軍規模小,但船隻維護,還有船上的炮火都比較費錢。三支水軍加起來近二十萬人,軍餉加上軍備估計得三百萬兩銀子左右。”

  養這麼大一支水師可不容易。

  周嘉榮笑了笑,看着他說:“你剛纔不是說今年西北互市已經給國庫貢獻了三百多萬兩銀子嗎?正好拿這筆錢去填補這個窟窿。”

  武承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哎,早知道他就別這麼快彙報給殿下的。殿下可真是比陛下還會燒錢,陛下封個妃子,修個陵寢什麼的,雖然花錢,可到底只需幾萬幾十萬兩銀子就算了,哪像太子殿下,張口就是幾百萬兩。

  看武承東這副焉噠噠的樣子,周嘉榮笑了,輕輕拍着他的肩膀說:“武尚書,這錢本來就是用來花的,花在刀刃上比什麼都值。興許,很快東南水師就會將這筆錢給你賺回來呢!”

  武承東苦笑:“殿下您就別開玩笑了。這麼大的事,明天早朝恐怕不少大人都會反對。”

  周嘉榮笑看着他和朱強:“有兩位尚書大人鼎力支持,我相信此事必定能成。”

  武承東和朱強對視一眼,都有些頭皮發麻,他們這趟來真是虧大了,本來是想給太子殿下報喜親近親鞏固他們地位的,結果被太子拉來當了馬前卒。

  周嘉榮看他們的反應,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單是想在水師中革新就如此難,更別提在全大齊推行募兵制了,慢慢來,一步一步來吧。

  “此事我心意已決,務必得推行,還請兩位大人多多支持。”周嘉榮站起身拱手道。

  武承東和朱強嚇得連忙站了起來側身避開這一禮:“殿下放心,微臣定當全力支持殿下。”

  “有你們這番話我就放心了,兩位大人一心爲國爲民,乃大齊之幸,我之幸。”周嘉榮對二人大加讚譽。

  雖然私底下跟他們倆通了氣,取得了他們的支持,但次日早朝,當週嘉榮在朝廷之上提出此事時,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少保守的大臣都極力反對此事。

  世兵制在大齊已經持續了百來年,不費一文錢就養活了百萬大軍,這可是大齊朝廷極爲驕傲的一件事,如今太子率先要打破此事,一是壞了祖宗規矩,二是國庫每年要多支出好幾百萬兩銀子,這可是極爲沉重的負擔。

  今年國庫稍微寬裕了一點,但誰知道明年後年呢?

  若是湊不齊這筆錢,那怎麼辦?

  “殿下,萬萬不可,若撥款給水師將極大地加重朝廷的財政負擔,萬一再遇到天災人禍,朝廷發不起銀子怎麼辦?水師若是作亂,將是大患啊。”秦翰林站出來極力反對。

  禮部尚書也不贊同:“殿下,世兵制乃是世宗所定,這麼多年來一直保衛邊疆,屢次擊退匈奴,爲大齊立下了汗馬功勞,若是廢止,於禮不合。”

  ……

  周嘉榮冷笑着看着他們:“好啊,不廢止也可以,現在水師新增了幾萬名士兵,你們倒是弄塊地發給他們,讓他們能夠衣食無憂,養家餬口,安安心心保家衛國。”

  “殿下,可鼓勵水師開墾,開出的荒地就歸他們所有。這樣一來,新增的水師士兵有了土地,朝廷也節省了開支,豈不是兩全其美。”殿中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站出來反對,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容。

  周嘉榮真想誇他一句天才,這種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都想得出來,還引得好幾個大臣附和。

  “你們說得這麼輕鬆,要不我送你們去開墾,開出多少都算你們的,免徵田賦?”周嘉榮冷冷地說道,東南沿海一帶地勢崎嶇,山地比較多,開墾不易,也不是好耕種的地方,這些大臣可真是賊精。

  他掃了諸臣一樣,直接道:“還有誰想去東南沿海一帶開墾荒地?報名,我成全他。”

  剛纔附和的大臣們再也不敢吭聲了。

  朱強連忙站出來道:“微臣覺得殿下這個提議好,東南沿海一帶,水師平日裏要巡邏,要訓練,還要跟海盜、倭寇作戰,任務繁重,哪有時間耕種。好不容易肅清了沿海的倭寇、海盜之患,萬不可鬆懈,讓今日的努力付諸東流,微臣支持給水師發放軍餉!”

  武承東自然也站出來表態支持他。

  緊接着又連續有數名官員表態,這些都是有實權的大臣,說話的分量遠不是先前那幾名官員能比擬的。原本還有些想法的官員也不吭聲了,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朝會後,周嘉榮叫住了朱強問道:“今天早朝上提出讓水師墾荒的那名官員是哪個衙門的?看起來有些眼生。”

  他雖然叫不出每個大臣的名字,可已經上了這麼多次朝,大致還是記得住大臣們的面孔。

  朱強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猶豫了一下才說:“這乃是承恩伯貝家棟,妍妃娘娘的父親。”

  周嘉榮很是錯愕,他可不記得宮裏有妍妃這號人物,難怪這個承恩伯看起來會如此面生。看朱強的樣子,也不好道皇帝的是非,周嘉榮沒爲難他,回府後叫來唐喜打聽這事。

  唐喜道:“妍妃是宮裏的某個娘娘,最近很得寵,陛下特意賜了她父親爵位,還安排其到鴻臚寺當值。承恩伯算是京中的新貴,這幾個月風頭很足。”

  當然京中的老牌勳貴和實權大臣們肯定是不屑於這個承恩伯的,也沒什麼人搭理他。大家心裏都門清,他這寵愛只會是曇花一現,因爲陛下時日無多,現在那身體也不可能讓妍妃懷孕,母憑子貴。

  所以也沒人特意提醒周嘉榮,若不是今天早朝承恩伯跳出來,周嘉榮都不會記得這號人物。

  周嘉榮聽完後,揉了揉額頭,他已經見識過他父皇老來的昏聵糊塗,多這麼一樁也不稀奇。左右他父皇也沒多少時間了,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就由着他折騰吧。

  “我知道了。”周嘉榮沒將這當回事,繼續問起了其他事務。

  但他不招惹對方,不意味着對方會放棄這個攀附的機會。

  次日,周嘉榮進宮探望興德帝。

  興德帝今天沒有舞樂笙歌,而是靠在榻上,旁邊一豔麗的年輕女子正在輕輕地給他按摩。

  周嘉榮隔着屏風道:“兒臣參見父皇。”

  興德帝聞聲睜開了眼,讓妍妃將其扶了起來,咳了一聲道:“進來吧。”

  周嘉榮繞過屏風進去,眼睛規規矩矩的,只看着興德帝,半個眼神也沒給旁邊的妍妃:“今日陽光正好,父皇要不要出去走?兒臣推父皇去御花園裏轉轉吧。”

  興德帝擺手:“不用了,你剛回京,朝堂之上事務繁多,有妍妃陪朕就行了。”

  周嘉榮也不勉強:“是,父皇。那兒臣就不打擾父皇了,父皇好生休息,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兒臣。”

  興德帝伸手讓妍妃將其扶了起來:“朕就知道,你最孝順了。嘉榮,你今年也二十了吧,還沒選妃。”

  周嘉榮心裏咯噔了一下,笑道:“是的,母后和母妃已經在給兒臣物色了。”

  興德帝擺手:“他們會挑什麼?朕幫你挑個好的,承恩伯家的四姑娘秀外慧中,知書達理,配你正合適,現在貝四姑娘就在外面,你看看喜不喜歡,朕給你做主!”

  周嘉榮瞥了一眼旁邊小鳥依人的妍妃,怒極反笑:“父皇,兒臣的妻子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可不是什麼破落戶都能來碰瓷。你提這事,那兒臣以後是喚你父皇還是喚你姐夫?”

  最後一句話實在太毒了,興德帝氣得臉都綠了:“你……荒唐……這種話你也能說得出口。”

  周嘉榮面色淡淡的:“父皇做了就別怕兒臣說。今天這話,兒臣就當您沒提過!父皇你不覺得姐妹嫁給父子丟人,兒臣嫌丟人。”

  這貝傢什麼東西,靠女兒美色諂媚上位,伺候老頭子得了寵的,竟敢肖想太子妃的位置,攛掇老頭子塞女人給他,也不看看就老頭子現在這樣,能做他的主嗎?

  咳咳咳……興德帝勃然大怒:“你……你這個逆子,連……朕的話都不聽,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周嘉榮裝作沒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父皇身體不好還是好生休息吧,別想東想西,操心這些有的沒的,折壽!”

  丟下這番話,周嘉榮就大步出了勤政殿,氣得興德帝在殿內大罵“逆子”。

  孫承罡聽到這罵聲,再看周嘉榮一臉鐵青地出來,就知道事情肯定沒成。他勸說陛下的,陛下卻怎麼都不聽,非要惹太子,沒看皇后娘娘都只是在暗中挑選合適的人,最後還是要給太子殿下過目的嗎?

  他趕緊上前,勸道:“太子殿下,陛下也只是一時糊塗,您不在的這段時間,他一直惦念着您的安危,您別因爲這些小事傷了你們父子之間的和氣。”

  周嘉榮揹着手看着孫承罡,語氣和緩了一些:“孫公公,我佩服你的爲人和對父皇的忠心,但這件事咱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你不用說了。你與在這裏向我解釋,不如多勸勸父皇,讓他少操些心。”

  孫承罡看着周嘉榮頭也不回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陛下怎麼越老越糊塗了,非得惹太子殿下。

  周嘉榮出了宮就冷靜下來了。

  興德帝的心思他猜得透透的。

  他這個父皇啊,躺在牀上也不安生,心眼也多,想得也多。

  今天這事,他一是受了那妍妃的蠱惑。妍妃和承恩伯不傻,知道等興德帝兩腿一蹬,他們家的榮華富貴就完了,這嘗過了身居高位的滋味,誰還願意一招被打回原形,可不得死死抓住機會。

  所以他就被貝家給盯上了,他們想通過興德帝給他塞女人,繼續用女人籠絡他,保持貝家的富貴。

  可週嘉榮是這種隨隨便便就被人左右的人嗎?

  他父皇也看透了貝家人的心思,一面是受了妍妃的耳邊風,一面也是想在他身邊安插人手,控制他,保住他這個皇帝的尊嚴。

  興德帝若是什麼都不做,周嘉榮還願意跟他維持一下表面的父子情,讓其體體面面地駕崩,但興德帝這樣屢次試探他的底線,時不時地蹦出來膈應他,給他添堵,周嘉榮可不想再容他了,這座大山應該從他頭上搬走了。

  出了宮,周嘉榮召來吏部尚書,直接詢問道:“汀州知府奚修文任期即將滿,吏部準備將其調任到哪裏?”

  吏部尚書不是個蠢人,想到周嘉榮在汀州呆了近半年,連忙道:“奚大人在任上各項考覈都非常不錯,這屆任期滿了應該升遷,往上提一級,調任都轉鹽運使司運使。”

  都轉鹽運使司運使雖是從三品,但這可是個大肥差,比京城很多清閒的正三品官職都要強很多。吏部尚書覺得周嘉榮應該很滿意了。

  誰料周嘉榮卻皺起了眉頭道:“奚修文身體不好,不適宜擔當此重任,將其調回京城,往上提兩級,安排一個閒職。以後若有官員任上表現良好,但身體不合適的,通通給與閒職安排,不要再往地方上調任了。”

  地方官員是要對一地幾十上百萬百姓負責的,三天兩頭病倒,能辦什麼事?

  吏部尚書趕緊道:“是,殿下。”

  周嘉榮又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將對方送了出去,然後招來唐喜,吩咐道:“遞信到宮中,就說我身體不適,明日起不上早朝了,府上也閉門謝客。大臣們有什麼事拿不定的主意的,通通讓他們去勤政殿,聽候陛下的吩咐。”

  唐喜吃了一驚,吶吶地說:“殿下,這……”

  “讓你去,你就去,我心裏有數。”周嘉榮催促道。

  今年風調雨順,國庫充裕,天下太平,最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非要讓他定奪的,他幾日不上朝不見客也不是什麼大事。

  唐喜只得照辦。

  當天晚上事情便傳遍了京城衆多官員的耳朵裏。

  大家都很不解,早朝時見太子都還好好的啊。

  太子殿下正年輕,又從小習武,身體非常好,這怎麼突然就病倒了呢?

  大臣們開始也沒太在意,畢竟這人喫五穀雜糧的,哪有不生病的。

  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了大事不妙,太子不止是不上朝,甚至都不見大家了,連朱強這樣的嫡系也沒敲開太子府邸的大門。

  大家連忙私底下打聽,沒多久就聽說了太子“病倒”當天怒氣衝衝地從宮裏出來,後面不知誰放出了消息,說是太子遭到了陛下的訓斥,讓他在家閉門思過。

  聽到這個消息,大臣們不樂意了。

  太子做事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爲國爲民,陛下爲了何事這麼訓斥太子啊?而且現在陛下躺在牀上,時不時地請太醫,太子再閉門思過,這朝中大事誰處理?

  很快又有風言風語傳出,說皇帝是收了妍妃的蠱惑,對太子大發脾氣。

  這時候,不少大臣已經意會過來了。太子與陛下因爲種種原因起了衝突,進而導致太子也罷朝,連客都不見。

  陛下也真是糊塗,他將監國的重擔都交給了太子,太子又沒犯什麼錯,他爲了個女人跟太子鬧崩?真是太荒唐,太糊塗了!

  不少大臣本就對興德帝近幾年的行爲不滿,如今出了這種事,更是直接就站到了太子這邊。畢竟只要有腦子的人都清楚,陛下是拔了牙的老虎,看起來嚇人,但實際上已經沒什麼威懾力了。

  更何況,朝中本來就還有一批早就忠誠於太子的大臣。

  沒過幾天,常星河就跳了出來道:“太子監國這近一年來,國庫充裕,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實乃有明君風範,殿下若能早日登基乃是大齊之福啊。”

  常星河乃是太子的嫡系,由其一手提拔上來的,短短一年多便升到了三品的戶部左侍郎的位置,他的表態未嘗不是太子的意思。

  不少大臣恍然,太子稱病罷朝,怕是對陛下插手他的私事極爲不滿,進而生出了提前登位的心思,但太子畢竟兒子,是臣子,以後要留名青史的君王,怎麼能有這種污點呢?這時候就輪到他們表現了。

  常星河開了這個頭,急於表現的大臣們便開始踊躍發言:“常大人所言有理,如今陛下並重,國事皆由太子決策。”

  “是啊,陛下龍體欠佳,早日將大齊交給太子,也可安心養病,早日康復!”

  ……

  你一言我一語,最後這些大臣們決定聯名上奏,請興德帝讓位於太子。

  興德帝接到奏摺,讓孫承罡將其扶了起來,靠着牀榻,顫抖着翻開了奏摺,眼底閃過一抹懷念,他都多久沒碰過摺子了?沒辦法,他現在連提筆書寫都困難,也沒法處理政務。

  摺子上先是用擔憂地口吻表達了對興德帝身體的關心,緊接着摺子的內容一變,說陛下爲大齊操心了一輩子,如今身體欠佳,太子已成人,有陛下年輕時的風采,陛下不若將皇位讓於太子,這樣陛下也可安心養病,早日康復……

  興德帝氣得大口大口地喘氣。

  孫承罡見了很是擔憂,連忙去取摺子:“陛下,陛下,您消消氣,您別看了……”

  “鬆開!”興德帝拍開了他的手,繼續往下看,下面是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萬永淳、蔣鈺、朱強、武承東、孟正清……甚至在最後他還看到了丁正初和孔京等人的名字,要知道這些可都是一直效忠於他的親信,他最信賴的大臣,

  平生第一次嚐到衆叛親離的滋味,興德帝氣得將摺子狠狠摔在地上,破口大罵:“叛徒,叛徒,都是叛徒……”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