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已閱
早秋的天氣有些涼,長樂殿外頭烏泱泱的跪了好幾排大臣,眼熟的不眼熟的,從宰相到御使大夫都有,穿着各色官袍跪在一處倒也ting賞心悅目。
陳慕不知道他們是真的求自己放過那位三朝元老還是隻是來做做樣子,免得被人說成不忠不義,他端坐在書案前看摺子,昨日剛把陳琰的權利收回來,翌日桌頭便堆滿了奏摺,有一半是懇請他開恩放過那位三朝元老,另一半是在批判他不孝的同時提議讓他把禮親王請回來把持大局。他有些納悶,這陳琰明天才啓程會封地,這些人不抓緊時間聚一聚寫摺子給他有什麼用!陳慕愁啊,愁的不知道如何下筆。
陳熔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腿上擱着一本厚重的書籍,陳慕掃了一眼,不過是些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他興致缺缺的轉着硃筆,乾脆趴在桌子上發呆。
“父皇?”陳熔擡起小腦袋就看見父皇在發呆g腔裏那個小東西難受了一下,他有些疑惑,捂着xiong口喊了一聲,見陳慕不理他,越發難受起來,比父皇那時候不見更難受。
“父皇!”他急切地喊着,朝着他伸出手去。
“哐當!”
巨/大的聲響驚醒了發呆的陳慕,他扭頭去看就瞧見太師椅倒在地上,而陳熔似乎嚇了一跳,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大約是嚇得狠了,連哭都不知道。
陳慕心裏一驚,一手把他抱起來,兩個人坐的不近不遠,剛好夠陳熔倒在地上又不至於傷到腦袋,看到小孩悶在自己懷裏的可憐樣,陳慕揉了揉他的腦袋心裏軟軟的:“哪裏痛?告訴父皇哪裏痛?”
陳熔搖頭,緊緊地摟着陳慕的脖子,細軟的頭髮蹭在他的脖頸上,越發讓人憐惜。
陳慕知道小孩不說,抱着小孩輕輕地檢查了一下他的四肢,確定沒有受傷之後才鬆了口氣。
看着日頭也該喫午飯了,陳慕乾脆的抱着小孩喊了安順傳膳,至於奏摺,那種東西,晚上夢遊的時候再看好了。
路過外面那些跪着的大臣時陳慕的心情是愉悅的,劇情走了一半他馬上就可以離開,要說美中不足大約是關於自己懷裏這個小傢伙的未來,即使知道未來陳琰出於多方面考慮不會傷害他,但爲人父母的總是忍不住擔心,這些時日下來,陳慕更是忍不住懷疑自己懷裏這個乖巧懂事的小蘿蔔頭真的會成爲日後驍勇善戰的皇帝嗎?
翌日早朝仍舊照上,只是大殿空了一半,劉明昭站出來替劉宰相告假,說是昨日吹風,老父勞累過度得了傷寒,其他不在的官員告假緣由七七八八大約都是這樣,反倒是今天該去封地的陳琰站在殿下,和他客套一番說了告辭的話,陳慕不在意的揮揮手,打了個哈欠,一副睏倦模樣,底下的人便明白皇帝的意思,便是有事要說也憋在心裏。
回到宣室,看到昨夜批改好的奏摺,陳慕得意的勾了勾脣角,看看,這夜遊症也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好嘛!最起碼替他解決了一件大事。
陳熔從校場回來穿着一身勁裝,看見他遠遠地跑過來撲到他懷裏,眼睛亮亮的喊:“父皇!”
陳慕順勢把他抱起來顛了顛,誇獎道:“不錯。最近重了些。”
聽到誇獎陳熔眼睛裏露出一點笑意,也只是一點,細碎的,不仔細撲捉看不到。
陳慕是覺得對這個孩子有愧疚,他總有一天要拋下他,未來的路無論酸甜苦辣都要他自己走,他有些不捨,卻不敢爲他留下,只能懦弱的抓住現在的時光儘可能的和他相處。
陳慕想在那場百年不遇的大旱之前他一定會好好的珍惜這短暫的時光,可眼見着秋天過完了,太后娘娘臥chuang多日終於好了,便是陸陸續續走了多日的禮親王也終於到了封地,牢獄之中的三朝元老被陳慕放出來,特許他告老還鄉之後整個朝堂便越發的沒有生氣。
陳慕坐在龍椅上,見底下的人懨懨的沒有精神,咳了一聲提起後天的中秋宮宴,底下的大臣沒有異議,陳慕便早早下朝。
出去的時候路過樑元風,發現這個許久不見的人面色消瘦,似乎遇到了什麼大事,陳慕略略一想,啊,對了,這人喜歡狀元郎來着,禮親王回封地帶走了溫淮瑾,這人見不到怕是相思的緊。
陳慕心裏有點雀躍,但手上卻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並且附贈了一個元氣滿滿的微笑。
努力吧,你以後傷心的日子多着呢,哈哈!
梁元風卻突然僵住了身子,目光直白的看着他,陳慕咳了一聲,覺得這人的反應有點奇怪,正想說些什麼緩解尷尬,就聽見李福喜的低呵:“大膽奴才!膽敢直視龍顏!你可知罪!”
說着一腳提在梁元風腿彎,陳慕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隨即越發尷尬,擺了擺手:“李福喜。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李福喜彎腰稱嗻,轉過身子對梁元風卻是另一副嘴臉:“皇上xiong襟寬廣不計較你的大不敬,還不謝恩!”
“奴才謝皇上開恩!”
陳慕揮手:“無礙。”
他說着已經轉身要走,李福喜甩了甩浮塵,怒喝:“還不跟上!”
梁元風這才站起身跟了上去。
他遠遠地看着那個黃色身影步履匆匆的回去,看着他張開手臂笑着迎接那個小孩子,他的笑容溫暖燦爛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梁元風愣愣的看着關於他的一切,從早上醒來到夜裏睡去,越是接觸便越是放不下。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從那人每次見到自己都會露出的嘲諷笑容,還是他闖進自己房裏困住自己時那句:“你和禮親王密謀了什麼?”又或者是那人夏雨滂沱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理直氣壯······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什麼時候那人便在自己心目中佔據了重要的位置,明明只是半年而已,爲什麼半年的時間便輕易打敗了以往那麼久的厭惡,他不清楚,只能更加努力的注視着那個人試圖找到答案。
然而這不過是新一輪的折磨罷了。
直到晚上卸去那身軟甲梁元風纔有機會撫上自己的肩膀,明知道那個人沒有真正的觸碰到自己,還是魔怔一般幻想着他的溫度,他的力道,他看着自己時明媚而專注的目光,還有最後哪個鼓勵的笑容······
他躺在chuang上喘/息着,情感輕易壓倒理智,輕易就掉進欲/望的深潭。
他幻想那人被自己親吻擁抱撫/mo佔有,幻想他在自己身/下喘/息yin哦甚至咒罵,幻想······
他幻想每一樣被人知道就是死罪的大不敬,並且難以自制的喊出那個他一輩子都沒有資格喊出的名諱:“慕~”
陳慕剛把陳熔哄睡着突然一陣惡寒,他抖了抖腦袋,看向安順把摺子擺在內殿的小几上揮了揮手:“你退下吧。明早再來伺候。”
安順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出去了,只是回頭看時皇上躺在chuang上抱着大皇子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要起來批奏摺的樣子。
夜深人靜時,長樂殿內室一片靜謐,許久chuang上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起身,避開懷裏軟乎乎的小孩子坐起來揉了揉額頭,自覺的走到小几邊開始批閱今天的奏摺,他端坐在小榻上,脊背ting得筆直,一舉一動都是君子風範,粗略的看了一遍今日的奏摺,熟練地將它們挑揀分類,手邊的朱墨磨的正好,他一手扶腕一手執筆,片刻便寫下一行公正楷書,若是細讀內容,則會發現,這一句話包含了多少大智慧。
只可惜,真正會認真品讀當今皇帝返還奏摺的人寥寥無幾。
宰相府的書房內,晃動的燭火將年輕男子的輪廓打在牆上,微風吹來,他的身影便隨着燭火的躍動而晃動,而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捧着一本批閱過的奏本認真閱讀,旁邊還有一沓一模一樣的奏本,每一本都有皇帝的御筆硃批,他仔細看着,眸中的光越發明顯,到最後已經激動的手都跟着顫抖起來。
以往皇帝偶爾也會批閱奏摺,那些經由宰相和禮親王審閱之後分揀出來的毫不重要的事情會送到他的案頭,而往往他也懶得批閱,最多不過是奉上兩個大字:“已閱。”便是這兩個大字多數時候也是潦草的,絲毫看不出皇帝的意思。
可這些奏摺,眼下的這些奏摺,每一本都被人認真看過思索過,那一筆一劃工整細緻的楷書完全看不出出自當今皇帝,更別提相應提出的對策。
劉明昭撐着額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理智來分析這件事情,但是他心中激/烈的興奮幾乎壓不住的往外溢出,如果可以選擇,如果對得起心中大義,誰願意做一個亂臣賊子!他們如今走到這一步,不過是被逼無奈。
可現在,突然發現原來自己追隨的人不若往常那般昏庸,他其實也是有大才華的,這怎能不讓人激動。
劉明昭不禁笑出聲來,片刻卻又盯着頭ding的樑柱說不出話來,他曾經期盼的人如今終於長成可以獨立擔當的樣子,可是他眼前的阻礙呢,那個被他們一步一步推上高位,充滿野心的人會願意放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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