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自閉IF-Ⅵ

作者:二閒
他說他不想打球——

  【你不想打球了吧。】

  他叫了他的名字——

  【蘇舟。】

  他對他這麼說:

  你不想打球了吧,蘇舟。

  蘇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房間裏的,他和安吉洛並沒有出去,是在走路不過十幾秒路程遠的閣樓裏比了一場,舅舅當初就是看中了這間面積足以放入乒乓球檯、還在四周餘下了足夠的遠臺對峙的空間的閣樓,纔會選購了這棟公寓。對於一個乒乓球愛好者——一名乒乓球運動員而言,這真的是很方便的設計………很方便,方便到當蘇舟回神的時候,他已經好端端地坐在了房間裏。

  ……房間裏?

  蘇舟茫然地環顧四周,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惘恍惚,他開始回想他是如何回到房間裏的,卻茫然地發現,他的大腦就像是一面被敲碎的鏡子,無數的碎片就是那無法聚攏的思維,就連他的靈魂都分化成了柔軟的柳絮,摸不到,碰不着,輕飄飄的,房內的一切都在變得模糊失焦。

  ……好難過。

  蘇舟捂住胸口,深深地埋下了頭,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他不得不狠狠地抓緊胸口,讓他想要大聲呼救。

  他試圖站起來,試圖離開這棟牢籠一般的房間,卻是在膝蓋彎曲、即將起身的那一瞬間,就被濃烈的暈眩感席捲了他的整個世界。世界拋棄了他,如此的猝不及防,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倉促地扶住了牀頭,那是他唯一觸手可及的東西。他的膝蓋撞向了地面,撞擊聲或許很大,或許很小,總之蘇舟覺得他的耳朵壞掉了,他並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他只是半跪倒在牀邊,然後努力地睜大眼睛,試圖擺脫這種突如其來的暈眩。

  他想,家裏不止他一個人,他也並不能……

  試圖睜眼是無用的,只能看到這個世界正在模糊成無數個裂開的像素碎片。

  於是他便選擇了狠狠閉眼,他狠狠地咬緊了牙關,下意識地想要把舌頭咬破,卻在逐漸用力的過程中,又聽到了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小聲說:我怕疼。

  蘇舟咬不下去了,他改爲不

  停地左右搖頭,又使勁地用左手掐着自己身上的皮膚。

  良久,蘇舟也不知道這一段時間究竟有多久,久到光怪陸離的世界重新歸位,久到完全失焦的視野從模糊重歸清明………手下的牀單皺得就像在牆角堆了一週的衣服,這是映入蘇舟眼眶中的第一幕場景。

  最初,蘇舟不敢動。

  又過了好一會,他先是試探着握了握拳頭,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動了動腳腕。蘇舟閉着眼,深入感受了一下,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不算太糟,於是也就沒有了離開房間的打算。他蹲在地上使了把力,扶着牀頭,又不太利索地重新坐在了牀邊,他怔怔地看着一成不變的地板半響,忽然用右手支住了額頭,疲憊地閉上了眼。

  身心俱疲下,像是過於老舊的機器,垂危的“嘎吱”聲,代表了蘇舟正在重新試圖思考,他有些遲緩地回憶着,房間………當然是房間,他已經回到了他自己的臥室裏,但是他卻完全沒有這期間的記憶,更甚至……蘇舟將頭埋入了手心,粗糙的繭子割划着脆弱的眼皮,讓他產生了一種眼球會隨時爆裂的錯覺。

  這一瞬間,他又分裂成了兩個個體,半邊在一片混亂,半邊在維持清醒,他的理智讓他反覆搖頭,身體的本能衝動又讓他不想睜眼………他不想看到這房間裏的一切,因爲這一切都開始讓他感到陌生。

  蘇舟很努力了。

  蘇舟真的覺得他已經很努力了。

  可是他的思維還是在不受控制的發散着,他像是很冷靜,又像是很恍惚。

  他想,啊,聞不到汗味呢,所以,他不僅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房間裏,甚至還很愛乾淨地去洗了個澡,又換了件背心呢。

  他還想,啊,【蘇舟,你不想打球了吧】——這個新出現的聲音正在他的腦子裏說話,是一個和以往不太一樣的聲音,這個聲音很熟悉,蘇舟覺得他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可是又有點想不起來………對他說這句話的人又變多了,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吵得嗡嗡作響。

  他又想,這個不停嗡嗡的人似乎也不止說了這一句話,只是這一句話讓他格外的印象深刻,這個嗡

  嗡嗡嗡的人還說………他還說了……

  ……啊,他叫了他的名字。

  他叫他“蘇舟”。

  蘇舟突然恍然,哦,什麼熟悉而又想不起來的人的聲音,這個聲音不就是安吉洛嗎。

  “安吉洛”的出現讓蘇舟緩慢地眨了眨眼,於心底涌現出一片喜悅,因爲他終於從這無限零碎的混沌思維中,把“正事”給想了起來——

  對,這當然是正事,他本來就是在回憶,他是如何回到房間裏的,在那場比賽之後,安吉洛都和他說了些什麼。

  撥開雲霧的醒悟讓蘇舟有點開心,他重振旗鼓,再接再厲,試圖繼續覆盤回憶,然而無限發散的思維就像是漫天春日的柳絮,他總是無法很好地去控制自己,反而總是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蘇舟想着,唉呀,可惜在那時沒有什麼錄音設備去記錄下來,在印象中,安吉洛幾乎沒有叫過他幾次“蘇舟”,而是一直在叫他“小鬼”、“中國小鬼”、“那個中國蘇”、“你”、“他”……

  是的,他是“蘇舟”,一個從最開始,就本該不想打球的蘇舟。

  …

  ……

  ………

  【你不想打球了吧,蘇舟。】安吉洛扔下了汗巾,餘光一瞥,只見那個中國小鬼——即使這位中國隊的副隊長真的已經不那麼小了——正發愣地看着他,那張大嘴巴、手足無措的模樣,簡直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

  【你……】蘇舟的嘴巴張張閉閉,見安吉洛面露不耐,這才終於飄忽忽又幹巴巴地擠出了一句,【你在說什麼啊……】

  閣樓裏,安吉洛扔了毛巾,他走到牆角桌前,擰開了水瓶,淺淺地喝了幾口,壓下不斷在胸膛間鼓動的躁意:【很明顯不是嗎?】用手背擦過嘴角,安吉洛反問說,【那羣還在打球的傢伙都是局中人,他們不認爲你在球場上的出色發揮纔是關鍵點……也是,誰能想到中國蘇竟然不想打球了呢?哦,這麼說也不對,】安吉洛回過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目光,端詳起這個讓他也覺得有幾分陌生的人——不,陌生這個詞並不準確,這個人當然是蘇舟,只是,中國蘇怎麼可

  能不想再打球了呢?他怎麼可能——

  【你看起來,甚至有些厭惡乒乓球啊。】

  …

  ……

  ………

  蘇舟睡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只覺得頭昏腦脹得要命,身子一動,就能聞到一股薰鼻沖天的汗臭味。

  蘇舟:“………”

  等會,這股臭味,似乎是從粥的身上散發出來的啊…?

  蘇舟擡手,嗅了嗅胳膊,立馬就被薰的把臉皺成一團,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臭過的臭烘烘粥陷入了茫然,他難受地晃着腦袋,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是被棒槌給鑿了一下,又沉又暈又難受。

  好吧,慢着,先冷靜一下,讓他想一想,昨晚的粥究竟……

  ……啊。

  粥想起來了。

  蘇舟不迷茫了,他捂住頭,發出一聲宿醉一般的痛吟——自信一點,去掉“一般”,這哪裏是宿醉“一般”啊!?他壓根就是明明沒喝酒,卻比喝了酒還要醉的厲害吧?!瞧瞧他昨天在安吉洛面前的糟糕表現,還有回房後自言自語的“啊,我竟然已經洗了個澡還換了身衣服呢”——換個鬼的衣服啊,他壓根就是帶着滿身大汗回到了房間,連澡也沒洗,乾脆就跟一根木頭似的佇在了房間中央,而站在房間中央的後果是什麼?瞧瞧他現在的位置,他現在也沒睡在牀上,而是躺在了地上——所以呢?

  昨晚!他!竟然!滿身大汗的!在地上!睡了一宿!

  蘇舟:“………”

  全部回想起來後,蘇舟覺得他的頭更疼了,也不怪他現在既感到渾身僵硬又感到頭暈眼花,昨天汗透的短袖早已涼的透徹,如今正臭烘烘又黏答答地緊貼着皮膚,而這樣本就完成了“容易受涼”任務的身體,又和地面相親相愛了一宿。

  媽的,這感覺,絕對是感冒了。

  雖然難受,這身臭哄哄的味道與黏糊糊的感覺卻更難受,反正也已經感冒了,蘇舟乾脆進了房內自帶的小衛生間,仔細地用熱毛巾給自己擦了兩遍身體——沖澡暫時是先不衝了,怕感冒加劇——然後走出了臥室。

  他揉着額頭出了房門

  ,神色又頹靡又沮喪,他的一隻腳剛剛踏入了客廳,便見奧古斯特和安吉洛坐在餐廳的餐桌前,一人在左,一人在右,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了他。

  蘇舟:“………”

  哇,這個早安注目禮可還行。

  粥試探道:“早安…?”

  “早安。”奧古斯特推椅站了起來,他走到蘇舟的身前,皺眉間,便將手探上了蘇舟的額間。

  ……有些燙。

  “son,”奧古斯特已經很久不叫這個稱呼了,“你看起來有些不太好——體溫計在哪裏?”

  體溫計…?慢了兩拍,蘇舟才反應過來,原來不只是感冒,還發燒了嗎,怪不得腦袋這麼暈,還以爲粥的頭上頂了個蒸籠……

  “體溫計啊體溫計……嗯,家裏有,我等會吃了飯就去試試。”蘇舟無精打采,退了一步擺擺手,與奧古斯特拉開距離,“總之,先離我遠點,別被我傳染了,你和國乒隊簽了合同,即使我請假在家,你還是要過去陪練的……”

  蘇舟覺得他真貼心,一碗粥都快被燒糊了,還懂得關心別人。

  蘇舟暈暈乎乎的,不等奧古斯特回答,便路線曲折地走到了餐桌前,他不挑座子,看看正好拉開的那一把——就着奧古斯特拉開的椅子,蘇舟一屁股坐了下去。坐下了,蘇舟坐姿乖巧,安靜了兩秒,遲鈍地擡起眼,發現他的手前,就有一個杯子。

  杯子=水=能救這又幹又痛的喉嚨的命。

  迷迷糊糊的大腦,給出了最簡單的等號公式。

  蘇舟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杯子就往嘴邊湊,卻突然被人握住了手。

  這隻手,是阻礙他喝水的手。

  蘇舟擡眼,看到了一對淺灰色的眸。

  蘇舟:“………”

  蘇舟一個機靈,身體發僵,心裏發毛。

  “……早啊,安吉洛,昨晚睡的好嗎,”蘇舟乾巴巴地問好,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我昨晚睡的不太好,你……”

  安吉洛不管他:“這不是水,你拿的是我的咖啡,”安吉洛敲着桌子,“你自己的——”

  一杯溫水落在了蘇舟的面前,蘇舟順着手腕擡頭,奧古斯

  特就站在他的右邊。

  “你的水。”那雙蔚藍色的眼睛看了過來,蘇舟在其中看到了人間大愛。

  ……嗚,蘇舟感動道謝,接過杯子,小口抿水,嗚咽落淚,和正對面的雞翅膀一對比,這是什麼神仙daddy。

  奧古斯特是一名非常成功的已退役運動員,他不僅照顧過生病時的自己,也照顧過生病時的隊友小輩,換句話說,凡是和乒乓球相關、哪怕只是擦邊的事情,奧古斯特都有着極爲豐富的經驗。

  關於蘇舟之前提到的“別被我傳染了,你和國乒隊還有合約,得去當陪練呢。”——這點其實是不成立的。雖然合同在身,奧古斯特卻有着可以不去訓練基地的完美理由,而這個理由便是基於“職業運動員在生病時鮮少吃藥”的默認規定,畢竟,某些藥物裏的某些成分,可是被idtm——國際興奮劑檢查管理公司歸爲了違禁藥物。在早些年的時候,因爲吃了感冒藥,卻被檢測出服用興奮劑的事例絕對不少。

  當然,“普通感冒藥裏可能含有違禁成分→所以不能喫有隻能憑藉自身免疫力自然好”這種事,對於蘇舟這種剛剛連續參加完三站巡迴賽,確定會在下一輪巡迴賽休戰的球員來說是無所謂的,反正未來的一個月裏都沒有國際賽事嘛,就算喫點藥,也早都被人體代謝完了,但是問題卻出在奧古斯特的身上。如今的奧古斯特,與蘇舟正處於同居狀態,誰知道上午還能指導人打球的沃爾夫先生的身上有沒有攜帶病毒呢?萬一他自己沒感冒,卻把病毒傳染給了訓練基地裏的其他人呢?

  所以,只要給國乒隊打個電話,然後言簡意賅地表示“蘇舟發燒重感冒了”——一個電話之後,根本不用奧古斯特再說什麼,作爲同居人,在蘇舟痊癒之前,國乒隊估計也會對他閉門謝客了。

  如果是清醒的時候——即使是在發燒的時候,蘇舟也是很清楚這一點的,可是他現在的腦子就是一團黏稠的漿糊,知道是知道,卻無法再做什麼多餘的延伸思考,好比他知道這是一棵樹,這也是一棵樹,卻不知道一棵樹加一棵樹,是否還是一棵樹。

  餐桌前,蘇舟有一口沒一口地喫着早餐,自己沒有半點精神氣,卻還不忘催着奧古斯特,嘮叨什麼daddy你是簽了合同的別違約啊,雖然違約金對你來說不算多,但是你的名譽可不經耗啊,你吧,也老大不小了,可千萬別來一出晚節不保的年度大戲啊……

  奧古斯特·老大不小·沃爾夫:“………”

  該機靈的地方不機靈,不該機靈的地方還這麼鬼機靈。

  見蘇舟啃着包子還不忘催促自己,像是真的沒考慮到“國乒隊不可能把任何一個生病了的蘇舟的同居人放進去”,老大不小沃爾夫嘆口氣,正想解釋——

  “這不是病得很正好嗎,”將杯中的最後一口咖啡飲盡,在早餐時間幾乎從未開口的大天使先生突然開口,“反正你——”

  “——安吉洛·比安奇!!”蘇舟忽然拍桌而起,身體的行動要遠快于思維,變了調子的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驟然響起的“啪”的拍桌聲與破音的尖叫聲幾乎重疊,接着又是“咚”的一聲,那是蘇舟的手恰好碰到了杯子,還剩小半杯的水灑了半桌半地。

  一旁,正拉開椅子的奧古斯特停住了動作,他扶住椅背,注視着忽然對峙起的兩人,冰藍色的眼睛像是從平面落到了深海。

  蘇舟的正對面,安吉洛哼笑了一聲:“喲,這不是很精神嗎。”安吉洛嫌棄地側開了身體,桌面上,灑了的水正好流向他,他可不想讓這些沾了蘇舟口水的液體碰到自己。

  “你——”蘇舟撐桌兩秒,臉上的表情似驚似怒,嘴巴是張了又閉,閉了又張,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反應這麼大,可就是………不等蘇舟撐起精神分析一下,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就因爲他剛纔起得太急,突然感到了一陣噁心頭暈。

  一旁,奧古斯特立馬一步上前,直接扶住了他。

  暫且不去管安吉洛,也不去問蘇舟爲什麼反應這麼大,已經退役的世界第一先生只是安靜地等待了一會,見蘇舟緊皺的眉頭變得稍稍舒緩,才放輕了聲音問他:“你到底是怎麼突然生病的?燒得這麼厲害?需要去醫院嗎?”

  蘇舟沒

  力氣,躺在奧古斯特的懷裏暈暈乎乎:“我就……昨天和安吉洛打了一場……”

  “我知道,”奧古斯特輕聲迴應,下意識地想讓安吉洛去拿體溫計,卻又知道自己根本指揮不動對方,這麼想着,乾脆左臂一起,直接將蘇舟圈在了懷裏,半抱着他走,一邊問他“家裏的體溫計在哪裏”,一邊還跟蘇舟說着話,“打了一場,之後呢?我今早問了安吉洛,他說他贏了。他贏了,你就發燒了?”

  半抱着蘇舟離開餐廳,奧古斯特回頭,對安吉洛比了個口型:過會我再回來。

  這就是需要談談的意思了。對此,安吉洛不置可否,沒答應,卻也沒拒絕。

  在離開餐廳、前往臥室的路上,粥覺得自己有點糊,快焦了。

  “體溫計在舅舅的臥室……”指揮着奧古斯特前往舅舅的房間,蘇舟雖然可以自己走,這會卻突然疲憊得很,一點也不想動,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奧古斯特的身上,“發燒和我贏了安吉洛沒關係,就……我昨晚整個人傻了,回房間,汗津津的,沒換衣服,穿着臭烘烘的那一身,在地上睡了一宿………是的,daddy,別這種表情,地就是我的牀,我穿着汗透了的衣服,在地上睡了一夜,然後就……嗯……”

  這話聽起來純屬活該,奧古斯特沉默片刻,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面對病了的孩子,還是鼓勵爲主,先別責備了吧。

  “……是和安吉洛打完太興奮了嗎?”奧古斯特問。

  “興奮?”蘇舟認認真真地想了想,“……是啊,好幾年不和他打了,是挺不錯的……”

  “我都有些羨慕了,”奧古斯特說,“我也有好久不和他打球了。”

  到了陳清凡的臥室,蘇舟坐在轉椅上,下顎抵住椅背,指揮着奧古斯特,從書櫃最下方的抽屜的盒子裏拿出體溫計。

  不是那種掃一下手腕就好的,是那種傳統的、需要在腋下夾十分鐘的。

  蘇舟把體溫計放好夾穩,設定好十分鐘的計時後,就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他所坐的椅子,恰好衝着正對面的玻璃書櫃,裏面擺滿了書籍,還在最上方擺着幾枚

  銅牌與獎盃。

  蘇舟忽然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說:“小時候……就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體溫計本來是放在我的房間裏的……”

  奧古斯特很適時地問:“那現在爲什麼放在陳教練的房間裏了呢?”

  這……他這會的腦子不太好使,蘇舟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一會,才勉強從沉埋太久的回憶抽屜裏。找出了那一格的記憶。

  “……啊,是因爲獎盃。”

  “獎盃?”

  “對,獎盃,獎盃和體溫計放在了一起……”蘇舟的雙眼有些發怔,沒有夾住體溫計的右臂在虛空中比劃着什麼,“因爲有獎盃……好多好多的獎盃,獎盃太多了,這個房間放不下,就放到了我的房間裏。我想去摸摸獎盃,卻夠不到,我太小了,個子非常非常矮……但是我不服氣,使勁跳起來去碰……”

  這些話中有許多地方很奇怪,但是沒有人會和病人計較,蘇舟從剛纔開始就有些反應遲鈍,詞不搭句,奧古斯特全當是在哄病人。

  “好吧,然後呢?”奧古斯特問。

  然後啊………蘇舟笑了起來,黑色的眼睛裏下滿了朦朧的霧。

  “然後,獎盃本就放得很高,而爲了防止我貪玩摔壞體溫計、弄出其中有毒的水銀,那根體溫計,其實就和獎盃放在一起。”

  “‘啪’!”蘇舟忽然一拍手掌,笑得極爲開心,“它們都在那麼高的地方啊,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獎盃和體溫計就一起掉下來了,發出的聲音很大,我的腳被獎盃砸到,我立馬開始疼得哇哇大哭。那天,舅舅和媽媽都在家,他們衝了進來,媽媽急忙開窗通風,舅舅則把我抱在了懷裏,他想打我的屁股,卻又捨不得,最後,乾脆對着那個可憐的獎盃發脾氣………最後,體溫計的殘骸被清理扔掉了,新的體溫計被舅舅放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而那個獎盃,被舅舅永遠的放在了地下室裏。”

  作者有話要說:粥粥:粥、粥糊了……暈暈乎乎jpg

  作者:啊嗚謝謝大家祝福生日超開心!然後說正事,預計還有兩章就結束自閉番外啦!至今爲止,評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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