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替換完畢[銷假迴歸]
意大利,羅馬,年終巡迴總決賽的第四日,星期天的上午,安吉洛·比安奇vs雷蒙·博耶爾。
依照安吉洛·比安奇一貫的開局散漫的作風,在雷蒙·博耶爾認真對待每一次來球的果斷處理下,第一局的比賽在一種可以被稱之爲是意料之中的平淡無波中,於短短的四分一十二秒後就宣佈結束,雖然場內的兩名球員都有着世界級的經驗與實力、且分別是乒壇界的流量包與乒壇界的常青樹——單拿出任何一個人都極有話題度——但是當兩人真正地於賽場上相遇時,卻是那種在前幾局裏實在是難以碰撞出火花的類型。
簡而言之,就連場外的解說都比場內的局勢更具有火/藥味。
而此時此刻的場內——
正逢局與局之間的一分鐘休息時間。
儘管這個世界並沒有明令禁止、甚至是鼓勵球員可以在不妨礙比賽的大前提下多多交流的,但是安吉洛·比安奇與雷蒙·博耶爾之間的氣氛又實在是無瀾無波。
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交流,可那種氛圍卻也不是——要是舉個例子,他們之間的氛圍絕不像是尤利安·阿茨特與羅德里格斯·雷耶斯那種有些兩看相厭所以互不搭理的類型,他們之間的安靜要更平和、更老練,雖然彼此間的相顧無言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是當不經意間的眼神交流發生時,雷蒙也不會避開,他會友好地對對方頷首,安吉洛也會很給面子——真的是特別給面子地回一個點頭。
解說室裏,看着兩人之間的友好交流——如果其中一人的身份是安吉洛·比安奇的話,這樣的交流真的是顯得過於友好了——蘇舟的心中再次升起好奇,那是猶如肉墊撓心般的蠢蠢欲動,即使他打從心底地認爲全世界都應該對他的教父另眼相待,但是當另眼相待的發起者是那位比安奇先生的時候,他就……
蘇舟:“………”
粥猶猶豫豫,他確信——猜測般地確信,安
吉兒先生和他的教父之間肯定是發生過什麼的,這、能不能在賽後去向教父打聽一下呢…?不過這未免也顯得有些太八卦侵/犯隱私了吧…?
一邊思索一邊解說,蘇舟一心二用兩不誤,在場內的兩位球員毫無語言交流的大前提下,他和意大利方的解說安東尼·盧梭西再次擔起了活躍氣氛的重任,在經過了把平平無奇的第一局都能吹成驚天動地的總決賽後,蘇舟對話術一道已經又有了新的心得,可謂是在解說一職的道路上再進一步。
即使如此——
這場比賽的解說難度仍然是很高的_(:3)∠)_
這種難,不同於削球的枯燥與漫長,也不同於因爲雙方的實力差距過大而造成的無話可說,雖說早在賽事開始之前,包括法國本國的球迷,也不認爲雷蒙·博耶爾真的可以從安吉洛·比安奇的手中搶下進入下一輪比賽的入場券,但……
……怎麼說呢,人們還是會非常期待這場比賽的,因爲“球員”與“球星”終究是不同的,同理,存在實力差的“球員”與“球星之間的比賽、與存在實力差的“球星”與“球星”之間的比賽也是完全不同的。
用最爲方便被理解的說法來解釋,一名球員所需要的僅僅是專業性與實績,但一名球星卻需要實績之外的東西,比如範圍更大的知名度、更廣的號召力,還有那最最重要的,建立在以上那些要素的基礎上的獨一無二的人格魅力。
如果讓蘇舟自己來評判,他覺得現今乒壇中的球星只有三個人,也就是奧古斯特·沃爾夫、安吉洛·比安奇與雷蒙·博耶爾。
這裏或許本不應有世界排名在前五開外的雷蒙·博耶爾,畢竟同樣極富人格魅力且穩坐世界前五的菲克·霍夫曼並不被蘇舟列入其中,可……
……古董先生真的是特殊的,哪怕不是乒乓球,而是放在其他的任何一個賽事領域裏,當一個人從十幾歲打到近四十歲,且成績依舊能穩定在世界前十的時候,他本身就已經是一名被時間所認可的球
星了。
他——雷蒙·博耶爾三十年如一日的對這項運動報以熱忱,且以他的實力與魅力征服了時間也征服了人們。
更何況——
……他的教父還這麼好。
這麼這麼好。
這麼這麼好的先生是他的教父——
嗯,是粥的教父。
蘇舟:“………”
蘇舟強迫自己清醒一點,現在已經不是讓他還能夠自我陶醉的時候了,看看場中,裁判已經揮下了手勢,比安奇先生和教父也已雙雙放下了水瓶與汗巾,於一片浩瀚無邊的歡呼聲中再次向着球檯折返而去。
……又要開始了。
蘇舟定定心神,找回了自己跑丟的神智與舌頭,接下來的賽事解說可不是一心二用就能應付的了!
而場中——
一分鐘的休息時間結束!交換髮球權與場地!大比分雷蒙·博耶爾1:0領先,第二局賽事再開!
而第二局——
……實則和第一局相差不大,不能說是完全一樣,只能說是極爲雷同。
安吉洛·比安奇這邊依舊維持住了他開局散漫的傳統人設——對於七局四勝的賽事而言,“開局”的範圍當然可以包括第二局;而雷蒙·博耶爾依舊老道又熟練地處理着每一板自臺對面飛來的球,兩人的交鋒有來有往卻絕不激烈,少則六板剛過,多則十板出頭,便能決出這一球的勝負落到了誰的手中。
在這樣的比賽節奏下,第二局的比分攀升的極快,彷彿在與第一局競爭,究竟是哪一方纔能拿下“耗時最短的一局”的稱號。
砰——
雷蒙2:0安吉洛!
乒——
雷蒙5:2安吉洛!
乓——
雷蒙8:4安吉洛!
咚咚咚…!
雷蒙10:5安吉洛…!
解說室內,蘇舟一度爲這說精彩不精彩、說平凡卻也絕對不平凡的局勢發起了愁。
說這兩個人的比賽好看吧,不至於,真的不至於,體育競技,什麼叫體育競技?那得是有來有往!有爭有奪!不分
上下的你來我往才最爲精彩!俗話說得好,兩個旗鼓相當的中游選手的比賽,絕對比一位高手與一位初學者的比賽精彩的多。
那麼,安吉洛vs雷蒙的比賽達到這一要求了嗎?
——很遺憾,至少截止到目前爲止是沒有的。
雷蒙→安吉洛的“來”?
——有。
安吉洛→雷蒙的“往”?
——幾乎是無。
那麼,就能說這兩人的比賽是毫無亮點可言了嗎?
不至於,也不至於,好歹是兩位世界級選手的比賽,且一位是穩穩當當的世界第二先生,另一位是擁有着豐富的經驗與老練的技術的古董先生,雖說少了一些叫人心驚膽戰的來往紛爭,但兩人那充滿韻律感的流暢擊球、與一板又一板帶上了個人風格的教科書式回擊又是那麼的賞心悅目。
簡而言之,出錯是沒人出錯的,好球是球球都好的,但是說到那種讓人屏住呼吸拍案叫絕的對峙來回就……
新球迷:他們打得可真好啊!
老球迷:這表演賽可真好看啊!
對此,在第一局時,蘇舟與意大利解說幾乎是窮盡了個人之力、極盡了浮誇之能,將所有的亮點焦點都聚集在了各自負責的兩位球員的身上,也就是所謂的能把當事人吹出太陽系,我們就絕不甘心於止步地球。
而第二局……
解說嘛,不能總是喫老本嘛,尤其是在乒乓球這樣的快節奏運動裏,更是要讓觀衆保持新鮮感。
所以這個第二局……
去了第一局時的浮誇與攀比,蘇舟與意大利解說開始默契地爲即將到來的第三局——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局”做鋪墊。
簡而言之,就是從技術到心態到兩者綜合,說一下兩位球員的優缺點——如果確實存在缺點的話。
兩人的口吻是冷靜中不乏調侃的。
蘇舟先踏踏實實地吹:“我們的古董先生——博耶爾選手有着一項顯而易見的巨大優勢,那就是充分的賽場歷練帶給他的龐大的經驗與無以倫比的條件反射……”
意大利解說也跟着吹:“呃,雖然從前兩局裏看不太出來……但是我可以提前爲新球迷們介紹、讓老球迷們重溫,我們的比安奇有着無以倫比的動態視力與超乎想象的洞察力,所以,在他的面前,古董先生所擁有的龐大經驗實則並無法起到太大的作用………口說無憑,讓我們靜待即將到來的第三局…!”
蘇舟開始講那些更爲深入也不得不面對的東西:“我們不得不承認,隨着年齡的增長,球員——古董先生的身體素質的確在呈慢坡式下滑,但是由於他自身的有意識鍛鍊與從不怠慢的日常保養,以一個三十九歲的職業球員而言,他的身體狀況依舊能讓他充分地適應高強度的職業賽事,確實,他的速度與敏銳度已經不如以往,可是他的身高——他的腿長、臂長、以及早已融入骨血裏的反射性擊球卻完全能彌補速度方面的不足,但是,我們也必須要認識到一點,相較於三局兩勝或五局三勝的比賽,七局四勝的賽事——到了末期階段,高強度的對峙的確會對古董先生造成比其他人更大的負擔……”
意大利解說依舊在吹:“衆所周知,在轉戰職業乒壇之前,比安奇可是一名備受關注的橄欖球新星!橄欖球的場地大小與衝撞及奔跑強度?哈,不用多我說吧!就像他那堪稱恐怖的洞察力帶來的反應能力!安吉洛·比安奇的短距離奔跑速度可是當之無愧的乒壇第一!”
蘇舟覺得對方有點不厚道了:“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像是廢話,不過我還是要多說一嘴,在面對安吉洛·比安奇這樣的球員時——他可是那個安吉洛·比安奇…!——不產生任何的額外情緒真的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無論這種情緒是壓力、恐懼、緊張,還是興奮、衝動、躍躍欲試……總之,【保持平常心】的難度變得前所未有的大了起來,不過,對我們的古董先生而言,這當然不是一個問題,畢竟,他見過的風景可就太多太多了,誰能說比安奇先生就不是他的老熟人了呢?而且——”
意大利解
說插嘴道:“——嘿,那我就可以繼續反駁你了!蘇,你是不是想說【更何況,在古董先生的面前保持平常心也不容易】之類的話呢?但是這對於比安奇可就不適用了,衆所周知,誰能比我們的比安奇更自我、更肆意、從不在乎他人的意見與目光呢?即使——好吧,我承認,在當今乒壇中,他的確對奧古斯特與古董先生有些另眼相待,但是這樣的另眼相待也絕對無法成爲【他們會影響到自己】的理由,我可以在此自信地表示,堵上我全部的工資——能影響到安吉洛·比安奇的人?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
——是啊,能夠影響到安吉洛·比安奇的人,似乎還沒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比賽現場,隔離板外,意大利國家隊的隊長、佩戴着耳麥的薩繆爾·白蘭地在心中重複着意大利解說那顯得尤爲自信與張揚的話語。
他默唸了一遍。
——能影響到安吉洛·比安奇的人是不存在的。
但是他又不太確定地在心中稍稍更改了一下,能影響到安吉洛·比安奇的人是不存在的——又或是還沒出現呢…?
影響……
什麼是【影響】?
這是一個連還在上小學的孩子也能回答出來的問題,譬如最最簡單的“我喜歡被老師表揚”、“我害怕被老師批評”,這就是一種來自於他人的影響。
而安吉洛·比安奇呢?
薩繆爾不知道安吉洛是否也有過一段會害怕、擔憂、不願意被老師批評的歲月,但,就現在而言,意大利隊的副隊長的確是屬於那種自我到不可思議的人,影響一詞距離他太過遙遠……
……當然了,這個【影響】,是要剔除掉安吉洛·比安奇的母親的。
不是獨居的公寓,薩繆爾曾經到過安吉洛“真正的家中”,他只去過那麼的一次。
在那一次時,他見到了安吉洛的母親——安吉洛將自己的家人“保護”的很好,他的母親、以及那對龍鳳胎的弟妹,幾乎從不會出現在媒體上。
與安吉洛
本人不同,安吉洛的弟妹是符合薩繆爾認知中的孩子的普通的孩子,而安吉洛的母親也非常友善,既不刻薄也不傲慢。
……友善又熱情的老婦人完美地緩解了薩繆爾那有些緊張的心情,調皮的妹妹與文靜的弟弟也維持住了禮貌與好奇之間的平衡,完全沒有做出任何讓薩繆爾可能會感到尷尬或下不來臺的事情。
總結一下,與安吉洛·比安奇本人完全不同。
而在初步認識了安吉洛的家人後……
……在那一天,薩繆爾也見到了一個在面對家人時的安吉洛·比安奇是怎樣的。
怎麼說呢……
薩繆爾想,安吉洛對待自己的家人是不同的,雖然讓他欣賞且敬仰的【自我】依舊是深嵌進了男人的骨子裏——安吉洛對待家人的態度絕對稱不上是包容與溫和——但是,怎麼說呢,就是不一樣的。
所以,在那一日之後,薩繆爾做出判斷,【家人】是絕對可以影響到安吉洛的。
那麼,除去家人呢?
薩繆爾曾經覺得,奧古斯特·沃爾夫大概是那個能多少影響到安吉洛的人,但是,事實證明,這兩個人的關係是極爲微妙的,可以變得極爲接近、卻又可以是始終疏遠。
——安吉洛不會讓奧古斯特影響到自己。
——而奧古斯特也覺得一個不會被自己影響到的球員纔是他想看到的球員。
這兩個人之間有着一些其他人無法及時——或者說是始終也無法認知到的共識,那是一些到了他們那個層次的人才能看到的風景,而這些無法被旁人看到的景色,最終造就了這兩個人在某種意義上的共同語言。
幾年前,當外界或驚愕或感慨於這似乎理所應當出現的世界第一先生與世界第二先生的“友誼”時,依照安吉洛要求的“有話直說別憋着”的“教導”,薩繆爾曾經問他:“比安奇,沃爾夫是你的……朋友嗎?對手?同類?”
“朋友?”
安吉洛的口吻就像是聽到了什麼難以言說的笑話:“薩繆爾,你在
想什麼搞笑的東西,朋友可是一個分量不輕的詞,我們之間絕對沒有那麼的‘親密’;至於對手……呵,他想要把我當做他的對手,但是現階段的我對此興趣缺缺;至於同類的說法就更搞笑了,你難道覺得他像我嗎?還是我像他?這個世上沒有我的同類,薩繆爾,你應該早已認識到我的唯一與不可替代性。”
哦,是的,其實在說出【同類】這個單詞的下一秒,薩繆爾就感到後悔了,不過他倒是可以“充分地理解”對於【對手】這個定義的解釋——興趣缺缺——就像是他從不去問比安奇爲什麼不去挑戰世界第一的冠冕。
但是他依舊免不了地對此感到好奇,因爲,就算不是朋友、不是對手、不是同類,安吉洛·比安奇對奧古斯特·沃爾夫的態度確實是肉眼可見的非凡且不同。
起碼,德國隊的隊長應該是獨一檔的。
那麼,比安奇到底是怎麼看待對方的呢?
薩繆爾想要了解安吉洛是怎麼想的,或者說,能被安吉洛看在眼裏的人、或是類型應該是怎樣的。
……不是說他想成爲那種類型的人,他已經充分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侷限性,只是……
………哪怕只是【知道】而不是【看到】也好,他想知道比安奇眼中的風景是怎樣的。
於是,他繼續不抱期望——誰知道安吉洛會不會回答他呢?——地問:“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定義你們之間的關係?畢竟……比安奇,就算沒有那麼的親密,你們也已經足夠親密,迄今爲止,哪怕是加上你在橄欖球界時的人緣關係,沃爾夫也是和你距離最近的人吧。”
安吉洛在那天的心情恰巧不錯,所以他沒有拒絕回答薩繆爾的問題,薩繆爾本以爲他會思考一會——沒人規定洞察力一流的世界第二先生就無需思考——但安吉洛卻只是用着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接着說道——
“我們是可以聊到一起的人。”
僅此一位的大天使先生用了這樣的定義,那雙淺灰色的眼睛半是慵
懶地眯起,薩繆爾甚至能在那其中捕捉到遠比打球——單打時更有趣味的盎然興致。
突然來了興致的世界第二先生甩掉了汗巾,離開了作爲支撐的牆壁,低笑着站直了身體:“薩繆爾,奧古斯特·沃爾夫是一個怪物,我說過無數次了,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不自知的蠢貨,少部分人是有自知的蠢貨,不蠢的人都是稀有物種,而奧古斯特就是這些稀有物種裏的一匹怪物,你得明白,相較於蠢貨,我更欣賞怪物。”
——怪物。
薩繆爾並沒有追問爲什麼安吉洛會給德國隊的隊長下了這樣的定義,他對這一點倒是並沒有什麼好奇心,畢竟安吉洛總是正確的,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在心中爲奧古斯特·沃爾夫加了一個【怪物】的新標籤。
那個時候的他其實在想——
即使不能用【同類】來定義,但那終究是【可以聊到一起的人】,那麼,能跟怪物聊到一起的另一方,安吉洛·比安奇本身是否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怪物呢?如果兩方都是異類,一頭異類可以去影響到另一頭嗎?
…
……
………
“——小比分雷蒙·博耶爾11:5安吉洛·比安奇!大比分雷蒙·博耶爾2:0領先!”
裁判的宣判聲打斷了薩繆爾有些飄遠的思緒。
意大利國家隊的隊長在短暫的恍惚後重新定神,他擡起了那雙淺栗色的眼,望向了又是一局結束的場中心。
場中——
雷蒙·博耶爾擡起空無一物的左手,以手腕抹去匯聚到下顎的汗水,年近四十的老牌球員調整着開始不再平穩如初的呼吸,又在下一秒與站在球檯對面的人眼神相對——
於是法國的古董先生彎了彎那雙淺灰色的眼,而擁有灰色眼眸的另一方亦是平靜地頷首挑眉。
薩繆爾:“…………”
薩繆爾陷入了沉思,他當然承認雷蒙·博耶爾在乒壇中的特殊地位與其獨一無二性,可……
如果把參照物換成了安吉洛·比安奇,他打從心底地認爲古董先生實則也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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