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我只剩兩個月了”
他實在是想不出，能讓祁鬱用命來做代價的,究竟是什麼原因。祁鬱抿了口茶，眼睫低垂，望着茶杯裏上下漂浮的細小茶葉，半響才緩緩道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那次任務完成後，沒想到能再次碰到他。
當時我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沒再想，只覺得不想和他錯過。我把通訊器銷燬了，留下了一句“任務完成’便騎着車追上他，說我喜歡他。之後我便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待了三年。”可沒想到，三年都是替身。以爲一切終成眷屬，白月光卻回來了，言自明對他也只是愧疚。祁鬱說這話時反應平淡、內容簡單，像再說一件不足爲提的小事。
可沈老爺子卻知道，能讓祁鬱產生如此大波動的人，在他心中的分量絕不僅“喜歡’二字。沈老爺子道:“那個人是言自明嗎
對沒想到，竟然是言自明。沈老爺子不動聲色打量着祁鬱，從眉眼到脣瓣，和舒意都有幾分相似，心下微微嘆了口氣。
他是知道言自明和舒意關係的。
“當初言自明介紹舒意給我時，我很驚訝。言自明這小子也算我從小看到大的，他生性涼薄，防備心也重，可當他面對舒意時，我第一次發現這小子也有這麼多情緒。那一眼我便知道，言自明對他的感情不一般。我雖沒明說，但在我心裏，言自明這輩子也只會選擇舒意了，沒想到造化弄人，舒意失蹤了。那時圈內的人都知道他在找人，找了三年始終音訊全無。這次看到舒意，我很驚訝，但也替言自明高興，想着人回來了，他們終於能好好在一起了。就是沒想到你竟然”也喜歡上了言自明。沈老爺子不想傷他的心，言自明對舒意的感情遠比他描述的濃烈深厚，他怕神鬱了難受。
可即使他有意掩飾，祁鬱得神色還是不可避免地黯了黯。
“那您知道言自明是什麼時候喜歡他的嗎”
這我便不清楚了，言自明沒和我討論過這個問題，但我第一次見到舒意是在五年前。”
五年前神鬱心裏微微一動，那比言自明遇見他時還要稍晚。沈老爺子上下脣動了動，望着和鬱，心裏有些糾結。
他在想這番話該不該告訴祁鬱。若是說了，祁鬱必然傷心。可若是不說，他又覺得愧對祁鬱，生怕祁鬱被言自明的假象騙了。，言自明留着祁鬱三年，是把人當成了舒意的替代品罷了。沈老爺子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
“祁鬱，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但覺得你有必要知道。言自明對舒意的感情比我、比大家想象的重多了，你跟着言自明的這幾年，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存在。至少在外面，言自明從來對我提過你我想這證明什麼，你應該懂吧說這些，只是想讓你認清楚，言自明不是你的最佳選擇。他不適合你。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你應該有更廣闊更自由的歸屬。”話音剛落，祁鬱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顫，向來冗穩的茶杯。青釉茶碗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滾燙茶水也隨之飛濺，打溼了細膩柔軟的羊毛地毯。沈老爺子連忙問
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他嘴上這麼喃喃說着，細白的手卻不受控制的顫抖，臉上血色全無，整個人恍惚又失控。
他以爲自己已經夠堅強，可沒想到當被別人提起這三年時，心裏的難過和委屈還是密密麻麻向心髒襲來。原來這三年，別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言自明也從來提過，哪怕作爲小情，他鮮有人知。沈老爺子瞧見他這幅模樣，心裏隱隱有些後悔。
“對不起，我不該說的。”能讓身居高位多年的沈老爺子道歉，證明他此刻是真的內疚。祁鬱將地上碎片收拾好，心情稍稍平復，這才擡頭笑了笑:沈老爺子說的這番話是出於好意，他理解。
“其實不管怎麼樣，我在言自明身邊的時間不多了。
您聽過vi--99嗎”沈老爺子面露疑惑。
“那是，專門控制組織裏的人，每月一針，若是停了一次，當月便會疼痛難忍，渾身無力。注射過v1-99的人，基本沒有敢違背命令的，更沒有人叛逃。
因爲只要離開組織，便失去了vi-99的供源，除了每月的疼痛要忍受外，最重要的是，他都活不過三年。而我，距離三年還有兩個月。”說到最後，祁鬱扯了扯嘴角，眼尾隱約透着薄紅，模樣像是自嘲。沈老爺子已經被震驚的說不出話，喉頭髮澀，心裏也跟着微微難受了下。
他沒想到是真的沒想到，神鬱爲了言自明竟然放棄了這麼多。
生命終結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怕的是在死亡前，他已經忍受了近三年的後遺症發作，而每一次發作，他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生命在不斷流逝。
“言自明他知道嗎”
“我不會告訴他的。”祁鬱露出抹蒼白的笑，眼裏滿是疲憊和無力
“無論是我的身份，還是vi--99後遺症，又或者是我的生命倒計時，這些我都不會告訴他的。他已經對我夠愧疚了，我又何必1可必再給他徒添束縛。
沈老爺子久久的沉默了，這一刻，他想不出任何話來安慰他。
“言自明不值得你爲他這麼做。”
可祁鬱卻認真道
他向來要求的不多，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或者說一開始，祁鬱這個人奢求的就不多。
“可現在舒意回來了，萬一言自明要你離開，你怎麼辦”
方纔認真反駁的人此刻噤了聲，抿着脣像是難過極了。
可他沒哭，只是望着虛空喃喃道
左右我也陪不了他多少時間了。今天舒意來找過我了，他告訴我，言自明喜歡我，給我承諾，都只是因爲愧疚罷了。舒意想讓我離開，想讓我成全他們。
他爲先生吃了這麼多苦，我又何嘗不是，不過我終究算是幸運，起碼能在先生身邊。只有兩個月了，這兩個月我也想自私一會，讓先生待在我身邊，哪怕處於愧疚，哪怕騙騙我也好。兩個月後，我就不會再出現他們面前了。”沈老爺子心頭大震!他沒想到，舒意已經和祁鬱聊過一次，並且還提出要祁鬱離開，成全他和言自明。光是這麼聽着，沈老爺子便覺得心疼的無以復加。
他見過祁鬱瀟灑利落的樣子，沒想到他也有愛而不得、低微到塵埃裏的時候。沈老爺子看不下去了。
“祁鬱，還剩最後兩個月，你的人生不能爲你自己而活嗎言自明雖好，可他放不下舒意，陪着你又有什麼用呢。”對於他的勸阻，祁鬱瑤瑤頭，低聲道
他十八歲認識了言自明，言自明替他驅逐黑暗，用懷抱溫暖了他，從此之後祁鬱便再也沒看過其他人。那時言自明給了他承諾，祁鬱便真就放在了心裏，藏了好多年。直到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和言自明再次相遇，和鬱想，他要來找言自明討要當年的承諾了。
但言自明到現在似乎都沒想起來，對祁鬱這個人也毫無印象，像真把過去忘得乾乾淨淨。最讓祁鬱難過的是，言自明也早已有了心上人，再也容不下自己了。
沈老爺子分別後，祁鬱轉身去了最近的酒吧。
他心裏堵着難受，想哭哭不出來，滿腦子的渾渾噩噩，心臟疼的像是要被攪碎了。祁鬱坐在吧檯上，點了杯龍舌蘭一杯酒下肚，順着口腔流經胃裏，整個人燒的灼疼，激得祁鬱眼角泛淚。祁鬱朝調酒師要了根菸，順着他的手點着火光，吞雲吐霧模樣熟捻。
他沒注意到，不遠處祁開羽在默默看着他。在組織時，祁鬱酒量不好，向來不怎麼接觸這種東西，甚至連抽菸也極少會碰。沒想到跟了言自明後，不僅煙也會抽了，還敢來酒吧喝酒，一點就是一杯龍舌蘭。
可他那模樣不像享受，倒像是借酒消愁，整個人喝的又快又急。和開羽說不上心裏什麼滋味，酸酸澀澀的，好像那種你珍視已久的寶貝蒙受塵埃，委屈的不得了。祁鬱模樣生的好，醉醺醺獨自一人坐在卡座，難免讓人浮想聯翩。短短二十分鐘內，前來搭訕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其中不乏西裝革履英俊帥氣的單身人士。甚至有人膽大包天，趁着他喝醉伸手摸他。
下一秒被祁鬱踢開。
這幅又冷又兇的模樣，不僅沒能隔絕他們的色膽，反而更讓人激起征服欲，撓的人心癢。祁開羽身旁，不少男人都在低聲討論這撓人的小野貓究竟花落誰家。穢語的，祁開羽聽不下去，推開前來推銷的酒保，擡腳朝祁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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