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作者:夜半棲蟬
花香四溢,甬道旁邊栽着垂絲海棠,花枝搖曳,抖落了零星花瓣,宋姮娉婷立於花樹下,一片落花墜在她的眼角。

  須臾,宋姮臉頰泛起桃紅,有些窘迫的道:“長兄……我不是故意的……”

  袍袖輕晃,宋嘉言往前邁出一步,見宋姮沒躲,又往前走出一步,直停到她面前,宋姮仰頭看着他,清澈嫵媚的桃花眼睜大了幾分,倒影着他的影子。

  站在宋姮身後的畫眉看到宋嘉言時,神色一凜,低着頭屈膝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畫眉看到大公子,心裏總有些發怵。

  宋嘉言沒理會畫眉,注意力都在宋姮身上。

  他瞥了眼她眼尾的粉色花瓣,眸光略深,低低道:“爲何要撒謊?”

  眼睛不動聲色的打量她。

  有些日子沒見她了,小臉兒越發美豔絕倫,這身段兒也長了些,纖細窈窕,細腰兒韌柳一般,生生讓人有了想要握在掌心的衝動。

  宋姮想起那個夢的後續,她離開南安侯府後,無法回到宋家,因爲宋家已被查封。

  她流落街頭,是已成爲楚王的宋嘉言收留了她。

  這三年來,她落落寡歡,早已積了一身病痛,來到楚王府便倒下了。

  每日長兄忙完公務便來陪她,爲了讓她早日康復,他還承諾替她報仇。

  可惜她終究沒有等到那天,便坐在桃花樹下,靠在宋嘉言的懷裏闔上了眼睛,閉眼的一剎那,她看到男人眼眶裏滑下兩行淚。

  宋嘉言是陪她到最後的人,想到上輩子他對自己的呵護,宋姮心裏有種難掩的感動,長兄平日裏冷僻,可他實際對自己很好很好的……這輩子,她想和他親近,做一對好兄妹。

  宋姮擡眸偷瞥了他一眼道:“姮兒只是想要打發他走。”

  小姑娘聲音軟糯嬌嫩,聽着心頭酥軟,宋嘉言挑眉道:“爲何?”用他來打發她的未婚夫,這小丫頭可真敢說啊。

  無人發現他掩在袖中之手已悄然緊握。

  她小聲嘟囔道:“姮兒與他鬧了些不愉快,倉促之下說出了長兄,長兄可否原諒姮兒?”她只能這樣解釋,畢竟有些事情她暫時還不能說。

  說完她又偷偷看他臉色。

  小兒女鬧彆扭,倒是他想多了。

  宋嘉言垂下睫毛掩住眸底的暗色,他忽然失去了計較的興趣。

  他道:“原諒你。”

  宋姮便知道宋嘉言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她心中歡喜。

  眨眨眼,露出一抹笑靨,頰邊梨渦淺現。

  他身後的鳴箏聽了卻目瞪口呆,彷彿沒料到宋嘉言會說這等話,他公子可是不喜歡宋家人拿他做擋箭牌,怎麼獨獨對四姑娘便特別些?

  宋嘉言不知鳴箏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似探究道:“你從前喜歡躲着我?”

  宋姮沒想到他問的如此直接。

  她頓了下,又馬上道:“姮兒從未躲着長兄,只是長兄在府上待的時間少,姮兒沒機會親近罷了。”

  聽府上的人說,宋嘉言出生那天晚上發生了離奇之事,平靜的夜空忽然電閃雷鳴,一道閃電劈下來,將相府的祠堂給點燃了,祖宗的牌位都燒成了灰,還燒死了兩個老僕。

  次日,她爹爹宋星河的馬忽然發狂,將他從馬背上掀下來,摔斷了一根肋骨,宋星河養了足足三個月纔好。

  宋星河本就不喜歡宋夫人,也不喜歡宋夫人給他生的孩子,出了這些事情對宋嘉言反而生出了幾分忌憚。

  哥哥十歲那年,宋夫人忽然死了,胸口插了一把匕首,有人說宋夫人是哥哥殺的,但究竟真相如何,誰也不清楚,宋星河也並未追究他的責任,只是對他越發的疏遠。

  許多人私底下說,哥哥是天生的“災星”,剋死自己的親孃,凡是靠近他之人沒一個好下場,漸漸的宋府的人便自發的遠離他,不敢靠近,唯恐沾了晦氣,而宋嘉言也鮮少回宋府,大部分時間待在宋夫人留給他的露園中。

  宋姮剛來府上那年,剛好八歲,遇到十四歲的宋嘉言,那時他被打的遍體鱗傷,她好心的遞給他一顆糖,然後就被嬤嬤急匆匆的牽走了,嬤嬤告訴她,宋嘉言是個“災星”,讓她離開他遠點,宋姮相信了,開始與他疏遠。

  可那個夢告訴她,宋嘉言哪裏是什麼災星,他的身份貴不可言。

  宋嘉言淡哂,倒成了他的不是。

  他這個妹妹打入府便極得丞相大人寵愛,不僅因爲生玉雪可愛,還有一張嘴,極會說甜話討人歡喜的很。

  今日宋姮態度實在太讓他驚訝,雖說他樂見其成,可到底透着幾分奇怪。

  宋嘉言並未戳破她,嘴角緩緩揚起一抹淡笑,他面相冷,眼神也冷,這樣一笑,令這張冰雪雕琢的臉多了幾分鮮活氣息。

  看來自己以後要多回府,給她“親近”的機會。

  宋姮不知他的心思,擡頭,正撞上他的眸光,宋姮心底生出幾分不自在,她總覺得他的眼睛像重重迷霧般,讓人看不透。

  她低着頭道:“哥哥,若無其他事,姮兒先告退了。”

  宋嘉言輕輕的“嗯”了一聲,見他答應,她邁開步子要走,還沒走出去,手臂便被拉住,她擡起頭不解的望着他,“還有事?”

  宋嘉言偏頭瞥着她粉白嬌媚的小臉,擡手指了指:“你臉上有東西?”

  “啊?”宋姮沒明白。

  冰涼修長的手指在眼尾輕輕一點,他的食指託着那一片落花遞到她眼前:“有落花。”

  “哦。”不知道爲什麼,宋姮感覺被他拂過的地方有點燙。

  感覺到手臂一鬆,她匆匆說了句:“多謝長兄。”便提着裙子快步離開了。

  等她走遠,宋嘉言的目光停駐在指尖那一抹花瓣上,花瓣沾了美人的香味是否格外香些?

  他將指尖的花瓣放入薄脣裏,舌尖一卷嚼碎了嚥下去。

  他身後的鳴箏瞥見他這個動作,神色一愣,公子不喜歡與宋府的人往來,但對這個傳聞是媚姨娘所生的四姑娘很是不同,自從四姑娘來府上後,公子總是時不時的讓他打聽四姑娘的事。眼下這個行爲……有點讓他難以理解,但願是他想多了吧。

  宋嘉言回頭見鳴箏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並不在意,他道:“你去查一下,今日絳雪院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

  鳴箏走後,宋嘉言去了宋星河住的玄清閣,父子兩纔剛見面,宋星河便冷着臉呵斥道:“那王家的姑娘,你不喜歡也就罷了,卻還在外散佈謠言,說她清白已失,如今那姑娘已經被你逼死了,你滿意了?”

  宋嘉言冷冷的瞥了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別人畏懼丞相他可不怕,對自己所做之事並不否認,他語氣淡漠道:“王家姑娘早與人私定終身,丞相卻要非要下官娶她,莫非想要害下官一輩子不成?”

  宋嘉言今年二十二歲,京城像他這個年紀的男子孩子都滿地跑了,而他還未成親,除了是他自己不想成親之外,另外就是他名聲不好,加上宋星河對他置之不理,也不關心他的親事,故而一直耽擱下來。

  如今不經過他同意便給他找門親事,就是覺得他老大不成親,礙着下面的弟兄罷了。

  宋星河聽到他稱他爲“丞相”,稱自己爲“下官”,連句爹都不願意叫,心頭火起,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孽障?

  宋星河罵道:“混賬東西,本相是你的親爹,你就是這麼跟本相說話的?”

  宋嘉言冷笑一聲,眼底沒有半絲溫度,親爹?自從娘死後,他就沒有爹了。

  他面色沉冷道:“下官的婚事就不勞煩丞相操心了,下官自有主張。”

  宋星河見他根本沒將自己放在眼裏,氣的渾身發顫,他低吼道:“混賬,給本相滾出去!”

  宋嘉言在玄清閣與宋星河吵架之事半個時辰內傳遍了宋府。

  絳雪院也聽說了這事,畫眉忍不住嘀咕道:“這親生父子,怎麼就像仇人一般?”

  正在被強迫試嫁衣的宋姮看了她一眼,話藏在心裏卻說不出口,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父子,至於兩人知不知道真相卻難說,畢竟宋嘉言一直佔着嫡長子的身份,若爹爹真知道,也不會一直留着他,而且上輩子,爹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而她現在也不清楚宋嘉言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哎,真是可惜了,這嫁衣大了半寸。”春鶯掐着衣裳的腰身處,有些遺憾的說道。

  宋姮收回視線,落在西洋鏡中的自己身上,換上紅衣後,小臉越發顯得奪目,仿若盛開的牡丹,明豔不可方物。

  這衣裳的腰身本就小,奈何宋姮的腰肢兒真真是細盈到了極致,加上這十來天來她頻頻噩夢,晚上睡不好,身子又清減了許多,所以腰身這般小的衣裳穿在身上也顯大了些。

  但上輩子,她穿這嫁衣卻剛好合適。

  看來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心情略好,嘴裏說道:“脫下來吧,改日我讓府上的繡娘改一改。”等改好了,她和蕭子諶的婚約也該退了,到時候這嫁衣也沒必要了。

  紅日西沉,宋姮去了趟玄清閣,她穿着淺碧衫子,宋星河一見到她,眸光便溫和起來。

  宋姮上前行了一禮,嬌聲喊了句:“爹爹。”

  宋星河本來憋了一肚子火氣,見到宋姮火氣消散了許多,語氣都不知不覺緩和了些,他道:“晚晚怎麼來了?”

  晚晚是她孃親給她起的乳名。

  宋姮站起身來,她擡頭看了眼宋星河,雖至中年,但宋星河依舊丰姿俊朗,器宇軒昂,反倒顯得沉穩深厚,她道:“晚晚聽聞長兄惹爹爹生氣了,過來看看爹爹。”

  提起這事,宋星河臉色一沉,他冷冷道:“別提那個混賬東西。”

  宋姮知道,宋嘉言之所以會便成這樣,全是因爲宋星河對他冷淡多年的緣故,她試探性的說道:“爹爹,這些年來,你對長兄不理不睬,長兄難免對您有些抗拒,您不妨對他多關心些。”

  這輩子,她想化解二人的關係。

  宋星河冷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晚晚這般知道感恩回報,有些人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對他好,說不定他還會反咬你一口。”

  她聽出來,宋星河話裏有話。

  不過,現在宋星河還在氣頭上,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多說好了,她道:“即便如此,爹爹莫要生氣了可好,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晚晚可要難過了。”

  八歲那年,孃親死了,爹爹將她從外頭接回相府,告訴她,他就是她的親爹,宋姮相信了,但他說不曾與她的生母白茉兒成親,所以只能對外稱她是媚姨娘的孩子。

  後來才知道,她的孃親白茉兒只是爹的義妹,外祖父是曾威名赫赫的大將軍白冀,白冀對宋老太爺有救命之恩,是以在白大將軍夫婦戰死後,宋老太爺收留了她的孃親,認做義女,也和宋丞相成了兄妹。

  至於她親爹到底是誰,恐怕只有她死去的娘

  親知道了。

  丞相是世上對她最好之人,不管發生什麼,他都是她最敬愛的爹爹。

  在那個夢境裏爹爹最終冤死獄中,她一定會努力去改變這個結局,讓爹爹這輩子不要遭此劫難。

  小姑娘的聲音輕快嬌嫩,仰頭看着他時,眸子清澈純粹,透着幾分親暱,宋星河的氣消了大半,他溫聲道:“好,爹爹不生氣了。”他的這些兒女,就屬晚晚最貼心乖巧,真沒白疼。

  宋姮見他是真的不生氣了,心裏鬆了口氣。

  宋星河溫聲道:“去玩一會兒,等會同爹爹一起去前院用晚飯。”

  宋姮這纔想起,今兒是十五,每月的十五,宋家人都會聚在一起喫一頓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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