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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跟到她身後,客套地笑咧開嘴角,想跟對方找些話題聊,可最終卻尷尬地吐出四字,啓齒艱難:“是啊,好久不見。”
林千愛深吸口冷氣,低頭問:“你來這兒幹嘛?”
“我到申城不久,目前在復大邊讀博,邊工作,暫時沒地方住,”於冬陽撓了撓頭,說話時刻意躲開林千愛投來的審訊目光,語氣略窘迫:“至於我媽那兒,你應該懂的,她嫁給孟叔叔了,現在住他家,我要是也住在那邊,多不方便啊……”
“聽說你這幾年買了兩套房,打算出租一套房,能租給我嗎?”
他說着,從揹包夾層掏出張卡遞給她:“這是我最近這些年的全部積蓄,零零碎碎湊起來應該有二十多萬美元,就當是房租費吧,密碼是你生日。”
林千愛剛想跟他說這房租錢給的有點多了,但轉眼再想想,自己現在不過是付清了個房子的首付錢,以後還有許多房貸沒還清呢。
“行,那你跟我走吧。”她昂頭清了清嗓子,故作勉爲其難地接過那張卡,最終還是選擇向強大的金錢勢力低頭。
林千愛買的兩套房在同一層樓、處於左鄰右舍的位置,房子的首付錢大部分都是她出的,一小部分是家長幫忙補貼的。
一路上,林千愛跟於冬陽聊了好多。
聽說宋河和童欣二人一塊兒留學到英國,前不久剛結婚了;聽說趙雅現在成爲了名話劇演員;聽說杜子騰開了家屬於自己的扦腳店,當年就屬他成績最差,想不到現在竟是第一個當上大老闆的。
還聽說自打謝涵當上律師後,現在都快胖出啤酒肚了,顏值大大不如當年,楊玉婷現在反而特慶幸自己當年放棄喜歡他……
林千愛說着,可悲地發現自己現在跟他好像也就只能找到這麼點交集了,除了聊些關於以前高中同學或高中時的那些事,都不知道該說些啥。
待跟對方交待完出租房的要事,打關上房門後,眼前世界再次迴歸冷清,就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林千愛想到今晚那戴着口罩的中年男子所作所爲,心裏不禁還是有點後怕,便將電視機裏新聞聯播的聲音調到最大,好製造出種熱鬧的假象。
這時,家門出來陣清脆的門鈴聲。
林千愛飯菜燒到一半,關掉火,盯着門貓眼看到是於冬陽;她心跳加速,邊迫不及待地打開門,邊努力平復起呼吸,板下臉問:“幹嘛啊?”
於冬陽表情自然,答得倒是坦蕩:“我餓了,來蹭個飯。”
林千愛還以爲是有什麼大事,她正準備關上門,想當然道:“你餓了,關我什麼事?餓了就自己做飯去!實在不行就自己訂外賣!”
於冬陽語氣裏頗有撒嬌之味,“我把我的全部家當可都給你了,現在沒錢喫飯!你身爲房東,忍心看到我餓死在你家中嗎?”
他百般無賴地伸出手,搭進門縫內,一把推開要被關上的門,忽留意到放在鞋櫃邊的那雙男式拖鞋,碼數看着跟他的好像還挺符合。
林千愛察覺到空氣的突然安靜,很快便反應過來:“看看看!看什麼看!——”
她迎向對方促狹的目光,猛地低頭,漲紅着臉辯駁說:“這雙男拖鞋,是、是我用來辟邪、防盜賊的……”
於冬陽點頭,笑得張揚:“我懂的。”
林千愛感到自己越描越黑,索性擺手,衝對方翻了個白眼:“行了,你別再說了,進來喫飯吧!搞得跟賣了身似的。”
第58章
“今天那中年男子我壓根不認識,”林千愛領他進家門,隨意解釋說:“估計是因爲工作上的事,他們廠商食檢不合格,想花錢收買我部門的實習生,結果我沒同意。”
“所以他就請人伺機報復?你這也太危險了吧……”
看對方點頭默許,於冬陽皺眉,不敢想象自己當時要是晚到一步會發生什麼,“下次我陪你出門,要是再遇到這種人就直接報警。”
林千愛嗯了聲,先前壓根就沒想過於冬陽會過來蹭飯,想着女兒小清夢今晚住在自家老媽張秀蘭家,故燒的都是些簡單的家常菜,大多以素食爲主,吃了管飽就行。
於冬陽主動幫忙拿來碗筷,掃了眼桌上熱騰騰的素菜,便低頭,沒半句挑剔地開吃了起來,“記得你高中時最喜歡的食物,就是炸雞了。”
他眉梢微挑,接着掰起手指,瞬間感覺多得數不勝數:“哦對了!還有抹茶棒、奶茶和冰淇淋。”
林千愛別開眼,爲便於喫飯,用髮圈隨手紮了個低馬尾:“你可別再取笑我了!嗨,這些食物吃了多不健康……”
她出於對所從事專業方面的嚴謹,下意識提醒對方:“這話可千萬別讓我女兒聽到了,在小孩兒面前樹立個壞榜樣可不行;現在大多數小孩都因被家長慣着喫這類不健康的食物,而導致早發育的。”
於冬陽將手中碗筷倏地放下。
他盯着她很是愣了幾秒,嘴角略僵:“女兒?”
林千愛拿來幾瓶啤酒坐回原地,笑着說:“對的!她叫簡清夢,今年剛上一年級,可乖了。”
她點頭,答得狀似灑脫:“忘跟你說了,楊玉婷後來考上師範大的外語系,現在就在我女兒所就讀的學校班級裏教英語。”
於冬陽神情中的不可思議快速平復回來,埋頭再次擡起碗筷,“哦,好像有點印象了。”
“聽我媽說,你們家後來收養了個小女孩,是因爲我爸失手用啤酒瓶砸死了她爸,”他眼簾微斂,喉頭欲言又止地動了動,聲音一下低微得不可聞:“可她的不幸,全是我爸造成的,這本是我因去承擔的責任……”
“於冬陽!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咋還跟以前一樣自戀?”
林千愛特煩於冬陽這種說話態度,像極了要分手的那一刻,她寧願他現在像他高中時一樣高傲。
“我之所以想收養小清夢,是因爲聽說她媽媽經濟條件差、想把她送人,我看她實在可憐,纔跟家裏人商議要收養她的!關你什麼事?”
“再說,失手殺了人、理應承擔此責任的是你爸於天成,那人又不是你殺的!”
一股腦兒把想說的話全說出來後,她反到感覺輕鬆太多。
林千愛皺眉喝了口啤酒,小喘着氣,見於冬陽跟個木頭似的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一直沒吭聲,便奇怪地問:“喂,你怎麼了?”
於冬陽一手撩過短髮,支撐着下顎,目光靜靜流連於眼前這位女子。
林千愛的眼睛做過近視眼矯正,現在不再戴眼鏡;她五官清秀立體,只是高中時臉上可愛的嬰兒肥已完全褪去,鵝蛋臉愈發削瘦,一頭黑直髮長及腰,氣質成熟幹練且不失女人味,宛若朵驚心動魄的柔美紫鳶尾。
他難以想象這些年她是怎樣走過來的,說話聲沉得如梗堵心,像是在喃喃自語:“瘦了。”
“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林千愛沒聽清。
“我說,我想補償你!——”
林千愛以爲他在開玩笑,不以爲然地擺擺手:“談什麼補不補償的?你又沒欠過我什麼。”
於冬陽不語,兀自拉開啤酒易拉罐,仰頭悶悶灌了幾口。
口腔內清苦的啤酒味,讓於冬陽回想起她在KTV裏第一次裝醉親他時的情景。
這些年來,那一身高中校服的少女始終縈繞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睜開眼,少女當初的純真面龐與眼前的林千愛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他膚色本就屬於偏白型的,但凡酒水稍稍喝多點,臉頰和脖頸處就容易染有韞色,林千愛實在看不下去,連忙阻止:“少喝點,你可別啤酒水當白開水喝啊!喝多了傷身。”
於冬陽收回視線,無地自容地垂下腦袋,感覺面部在發熱,眼眶裏的溫度更是燙得驚人:“當時怕拖累到你,現在覺得特對不起你;就覺得自己當年不告而別,挺混蛋的……”
呵,你也知道自己混蛋啊?
林千愛暗暗衝他翻了個白眼。
於冬陽深吸口氣,終於將自己以前難以熬過的坎,鼓起勇氣跟對方平淡道來:“我爸自殺後,他欠下的那一屁股債,我如今都幫他還清了。”
林千愛拼命眨眼盯向天花板看,聽他說起這些,心疼的酸水被傾覆,眼裏不由也跟着慢慢變水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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