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西湖的水都沒他的淚多。
【不哭了不哭了,萬一你哥是回去搬救兵去了呢。】光球統溫聲細氣的哄着,爲了讓倒黴宿主止住眼淚,他還特意斥巨資買了個溫溫柔柔充滿母性光輝的變聲器,可把他給心疼壞了。
他以前最看不上這些小道具,浪費錢的東西再便宜在他這裏也是貴的,這次能狠下心買個變聲器,可見他對倒黴宿主的一片諄諄愛護之心。
然而不管他怎麼安慰,隆小禧都一副不聽不聽就是不聽的狀態,【他都不識字,都不知道我剛纔寫的是什麼,怎麼會回去搬救兵,同歸於盡吧嗚嗚嗚嗚哇哇哇哇!!!】
如果他哥在宮外生活的好,怎麼可能會當貨郎,貨郎不識字多正常,他帶來的貨物賣不出去早早離開合情合理,哪有什麼搬救兵的意思?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只有他的倒黴纔是真的!
旁邊的貨郎看這小孩兒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沒忍住又安慰了幾句,小娃娃粉雕玉琢可愛的緊,小臉蛋兒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結果他們越哄這小孩兒眼淚越多,哭起來也沒個聲音,就這麼嘩啦啦掉眼淚,就算他們素不相識,只看着也心疼。
貨郎們招架不住這小祖宗的眼淚攻勢,連忙招呼村口其他小孩兒讓他們過來安慰人。
剛纔走的那個貨郎的箱籠裏的確不少漂漂亮亮的小玩意兒,小孩兒看着喜歡也正常,實在想要的話等下次他們誰過來給他稍上,只要這小孩兒家裏人願意掏錢,他們可以少賺點。
村口玩鬧的幾個小孩兒跑過來,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他們平時打打鬧鬧,哭鬧起來那都是扯着嗓子乾哭不掉淚,還真沒遇到過這種只掉眼淚不出聲的情況。
咋啦這是,想買東西嗎?
想買東西可以直接和教主說,他們的零花錢少,聖子的花銷總不能少。
幾個皮小子也束手無策,抓耳撓腮無計可施,只能簇擁着可憐兮兮的聖子回去找大人。
快別隻顧得喝酒了,咱聖子因爲沒有零花錢都氣哭了。
牛鈕不知道他收拾東西扭頭就走給他弟帶來多大的打擊,匆匆忙忙回到武涉縣城,打聽到京城來的人已經到了河內,來的還是據說和七阿哥感情甚篤的鰲拜鰲太師,回家換身衣服立刻帶上從小照顧他長大的嬤嬤去河內找人。
他沒和京城的人打過交道,但是鰲拜的惡名還是聽過的,怎麼個敏感的時間點找去找人,他怕他連大營都進不去就被轟出來。
嬤嬤會滿語,好歹能和那些京城來的士兵用滿語交流,他自己去的話就是說破天估計也進不去。
他前十幾年一直以爲自己是個漢人,姓牛名鈕,雖說這名字有點奇怪,但是這年頭奇怪的名字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個。
至於身邊照顧他的爲什麼只有一個老嬤嬤和幾個僕從,他也一直以爲是家裏遭難只剩下他一根獨苗苗,所以也沒怎麼敢問,生怕戳起嬤嬤的傷心事,只想等長大成人了再去詢問。
只是沒等他去問,嬤嬤就把他的身世說的明明白白。
他不叫牛鈕,他叫愛新覺羅·牛鈕。
他在河南境內生活了那麼多年,這邊沒有那麼多滿人,因此他只會說漢話,語言這玩意兒也不是三天兩天能學會的,他也沒打算去京城,學不學滿語不重要。
如果將來真的要去京城,那邊的人可以和他說漢語。
當時覺得這樣很好,真到用到的時候才發現不會滿語還真不行。
就像現在,不會滿語可能連大營都進不去。
他在民間長大,最清楚民間滿漢衝突有多眼中,河南地界兒一共只有一萬出頭的兵,那些兵每次到街上下巴都能擡到天上去,拿鼻孔看人還是好的,有時候喝醉酒了還會鬧事。
他們鬧事也沒人敢管,知府衙門都招惹不起守備大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樣不行,回頭還是學學滿語吧,多一種語言多一個出路,他總不能一直讓嬤嬤跟在他身邊幫他。
牛鈕大哥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他或許不太聰明,但是隻要他想學,就能用勤奮來彌補頭腦上的不足。
武涉縣離河內縣不算太遠,快馬加鞭當天晚上就到了河內城外的守備大營,幸好他身邊的嬤嬤老當益壯能騎馬,不然路上再耽擱耽擱,天知道白蓮教那邊還能出什麼幺蛾子。
他和幼弟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那麼小的孩子還不知道怕成什麼樣,還是儘早出來好。
牛鈕找到守備大營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如果不是嬤嬤會滿語,他還真不一定進得去。
鰲拜今晨剛到懷慶府,巡撫郎廷相親自出城迎接,可惜鰲太師懶得和他說場面話,繞過府城直奔守備大營而來。
朝廷的軍隊分爲八旗軍和綠營軍,八旗軍是主力軍,滿八旗、漢八旗、蒙古八旗一共二十多萬兵馬,一半左右駐紮在京畿附近拱衛京城,稱爲京營八旗,便是鰲拜這次帶出來的兵。另一半則分別駐紮在邊防各省,由各地的鎮守將軍管理。
和八旗軍相比,綠營軍的數量龐大,乃是前朝投降的軍隊改編而來,打仗的時候輔助八旗軍作戰,一應待遇都不如八旗軍。
各省情況不同,駐紮的軍隊也不盡相同。
京師乃是重中之重,直隸境內的八旗軍、綠營軍足有十幾萬,閩浙、兩廣、雲南藩王勢大,爲了防備藩王造反,朝廷在南方各省的駐軍分別有十幾萬,而西北一帶民風彪悍,邊防要塞不容輕忽,山西、甘肅兩地的駐軍也快有十萬人。
朝廷的兵力主要集中在京城、西北、西南、華南等地,內陸各省和東北一帶的駐軍相對少了很多,其中人數最少的便是河南,八旗軍和綠營軍加起來也纔剛剛萬人。
除了河南以外,山東、山西、湖北、湖南等地的駐軍也不算多,基本都不超過兩萬人,那些省份平時不需要打仗,只需要維護當地太平,肅清境內的土匪山賊和造反勢力,一萬多人足夠。
河南、山東、山西的駐軍少,不代表這幾個地方比其他地方太平,而是他們和直隸接壤,一旦地方駐軍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京旗八旗立刻就能揮師相助,不需要地方上留太多兵馬。
也正是因爲如此,這幾個省的造反勢力格外猖獗。
京營八旗等閒不會離開京師,河南、山東境內僅有一萬出頭的兵馬,那些造反勢力只要注意隱匿,想躲過官兵的追捕不是難事兒。
那些造反勢力打着反清復明的旗號,其實大多都是爲了斂財,老百姓在前朝過的水深火熱,他們對明朝沒什麼懷念,就算是真的要造反,也不是爲了反清復明,而是恢復漢家江山。
對朝廷來說,兵馬不是越多越好,養軍隊費錢,太平年間除了必要的軍隊,其他開支都是能省則省,也就現在天下還不太平,南邊纔會有動輒十幾萬的駐軍。
軍隊和庶務是不同的分支,各地的總督、巡撫都沒有權利管理八旗軍,各地的駐軍歸各個鎮守將軍管理,沒有鎮守將軍的則在各府州設置守備,守備管理軍隊,知府管理庶務,雙方涇渭分明,不過守備卻隱隱壓知府一頭。
不因爲別的,單純就是地方官漢人居多,但是管理軍隊的守備、鎮守將軍多是滿人,在滿人當家做主的時候,那些出任地方將軍、守備的滿人自然瞧不起漢人,即便那個漢人也是旗人。
鰲拜來到守備大營,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境內有什麼異樣。
懷慶府的守備這些天鉚足了勁兒要幹出一番成績,沒少帶人四處搗毀白蓮教的窩點,以爲鰲太師問的是平亂平的怎麼樣,當場開始滔滔不絕。
懷慶境內各種歪門□□不少,前朝作亂民間的聞香教前些天又有了冒頭的意思,那聞香教的教主姓王,興許還是前朝那個聞香教,也可能是有人冒名作亂。
那聞香教的創始人叫王深,他自稱救過一隻狐狸,狐狸爲了報答自斷了帶着特殊香氣的尾巴贈送予他,王深用這種思想號召了大批的教徒。
聞香教一直以銷售丹藥賺錢,後來發現給人治病更能賺錢,於是放棄了煉丹,改成組織教徒□□,蠱惑民衆造反,想跟朝廷分一杯羹。
他這些天已經掀了不少聞香教的窩點,等解決了聞香教,下一個就是白蓮教。
他們這兒的白蓮教藏的深,不像山東那邊,有個姓劉的反賊跟着白蓮教作亂,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回老家創立了一個新的教派,叫什麼收元教,也和聞香教一樣靠煉丹傳教斂財,聽說被抄家的時候家財超過百萬,可把當地的守備給高興壞了。
聞香教的底蘊比收元教深,死灰復燃之後不知道又作亂了多少年,教中的資產肯定比那收元教更多,沒準兒能有上千萬之多。
人是他們和鰲太師一起抓的,他們抄家的時候犒勞犒勞弟兄,上千萬的資產,就是隻漏出來一星半點兒也夠他們舒坦幾年。
懷慶守備來懷慶府三四年了,他離開京城來懷慶府任職的時候正值鰲拜如日中天,自認爲很清楚這位爺的性子。
這可是先帝爺和太皇太后親自爲當今聖上指定的輔政大臣之一,能抱上他的大腿,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鰲太師還是鰲中堂的時候對送上門來的賄賂、啊、不是、對送上門的禮物來者不拒,他現在給他老人家找了那麼好的一條財路,過兩年回京城,鰲太師看在今日的情面上總不能對他不管不問。
當官還是在京城當,如果能在京城平步青雲,誰願意在外面當什麼守備,就是給他個將軍,他也不願意當。
懷慶守備說的是眉飛色舞,絲毫沒有注意到鰲太師越來越黑的臉色。
難怪他臨出來前皇上特意和他說了那麼多,裕親王也是欲言又止,合着這些地方上的傢伙眼裏只有功勞功勞功勞,根本都沒想着找他們家阿哥。
鰲拜深吸一口氣,懶得和眼前人多說,揮揮手直接下令把人壓進大牢,他親自接手守備大營,換個正常人來和他說現在河南一帶到底是什麼情況。
牛鈕來的時候,鰲太師已經關押了十幾個回話的人,要不是再關下去就沒有熟悉守備大營的人了,現在和他回話的這位也逃不脫前輩們的下場。
營帳裏氣氛緊張,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鰲拜那無處發泄的火氣朝他們身上撒。
傳令兵快步進賬,附到鰲拜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剛還拍桌子怒吼的鰲太師瞬間變了臉色,“讓他進來。”
牛鈕跟着帶路的人進來,面色微微發白。
他對他的身份其實沒什麼真實感,他沒去過京城,沒見過皇帝,不知道皇家是什麼樣,就連軍營都是第一次來,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鰲拜的惡名他不在京城都有所耳聞,那人對所有人都不留情面,八旗軍中的將士對他來說都是凶神惡煞不好相處,能讓八旗將士都避之如虎的會是什麼人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再怕也得去見,他那可憐的幼弟還在龍潭虎穴等着他們去救,若因爲他的怯懦耽擱了時間,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牛鈕長出一口氣,讓嬤嬤在外面等着,然後捏緊拳頭大步上前。
區區鰲拜,再兇惡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又不是凶神惡煞的夜叉,沒什麼好怕的。
然而他還沒走進帳篷,失了耐性的鰲拜就先一步出來。
這人要是真有他們阿哥的線索,以後高官厚祿他鰲拜就包了,若是想趁亂謀利,他也會讓這人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牛鈕沒想把自己的身份鬧的天下皆知,只讓嬤嬤和大營門口的士兵說他有七阿哥的線索,這會兒見了鰲拜也沒多說,揮退衆人後直接把他在齊家莊看到的情形全部說出來。
年紀對得上,身形對得上,模樣應該也能對得上。
牛鈕沒有說他是因爲那孩子和他長的有幾分相似才認出那是失蹤的小阿哥,但是隻年紀、身形還有來歷不明這幾點已經足以讓鰲拜相信那十有八九就是他們小阿哥。
鰲太師咬緊牙關,聽完之後臉色鐵青,暴躁的像只被搶了食物的雄獅,“你說那孩子是個啞巴?”
牛鈕的臉色一樣難看,“村口那些小孩兒是這麼說的。”
事情往好了想,可能是他弟聰明謹慎,知道他的口音容易壞事兒,所以故意裝成啞巴。
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把小傢伙從京城帶到懷慶府的路上,有人怕小孩兒哭鬧天天給他灌藥,生生把他的嗓子給毒壞了。
那孩子再怎麼聰明也只是個沒出過家門的小孩兒,在宮裏錦衣玉食的長大,哪裏經歷過這些事情,驚嚇過度的時候怎麼能忍住不哭喊,又怎麼想得起來掩蓋口音?
鰲拜握緊刀柄,猶如困獸般原地轉圈,好在鰲太師終歸還是那個戰場上殺出來的鰲太師,轉了幾圈冷靜下來,立刻點兵前去救人。
大營留下他的副將坐鎮,再派人去城裏和郎廷相說一聲,如果他抓了人之後郎廷相還沒反應過來事情有多嚴重,他不介意親自送那傢伙進刑部大牢。
轄內白蓮教如此囂張,他那個巡撫是喫乾飯的?
夜幕降臨,守備大營營門大開,面容嚴肅的士兵騎着高頭大馬一路疾馳,只在夜色中留下滾滾塵煙。
作者有話要說:鰲拜(大哭):我可憐的小阿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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