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他爹孫龍是孔有德手下的大將,天聰年間就跟從孔有德渡海到遼東歸順,當時的大清還不是大清,所以他們都稱得上是大清的開國功臣。
孫龍歸順之後被授爲二等阿思哈尼哈番,之後依舊死心塌地的跟着孔有德。
孔有德這人是鐵嶺礦工出身,長於弓馬騎射,但是不識字,說白了就是個武夫,但是這個武夫很講義氣,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孫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也沒虧待孫龍,順治三年的時候就把年幼的閨女許配給了孫龍的兒子孫延齡。
兩家約定爲兒女親家感情更加密切,只是當時的孔四貞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孔有德給閨女定了門娃娃親,卻沒急着讓閨女嫁人。
反正時間還長着,那麼着急幹什麼?
天有不測風雲,沒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那個先降臨。
孔有德率領大軍出征廣西,走的時候還帶着一家老小,準備打下來廣西之後就此鎮守在那裏家,誓要滅掉南明小朝廷。
大軍揮師南下,孔家大軍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幾乎佔領了廣西全境。
但是沒等到家南明小朝廷被滅掉,他就栽在前明西寧王李定國的象陣裏,只能狼狽逃回桂林。
孔有德回到桂林後緊閉城門,李定國也不是什麼軟蛋,乘勝追擊直接圍了桂林,南明小朝廷迴光返照,氣勢洶洶以登雲梯攻城,愣是把孔有德逼的走投無路自殺身亡。
定南王府在大火中燒成灰燼,其子孔廷訓逃跑過程中被明軍俘獲,只有女兒孔四貞成功逃出生天。
孔有德戰死,孫龍也將沒讓他等多久,緊隨其後戰死沙場,忠勇可見一斑。
朝廷向來不吝於封賞功臣,尤其是追封,反正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追封再多他們也享受不到,都是做給活着的人看的,自然是怎麼誇張怎麼來。
孔四貞奉其父遺骸還京時的場面有多大,見過的人都不會忘,那是愛新覺羅家的親王都少有的規格,順治爺直接給了一個戰死的異姓王,自那之後,漢軍旗的戰鬥力飆升,打起仗來都跟不要命似的,倒也對得起順治爺的一番苦心。
孔四貞來到京城後就被太皇太后接到宮中教養,孫延齡也承襲他爹孫龍的爵位,不過那爵位到底有點低,尚郡主有些不夠資格。
孔有德大字不識一籮筐,孔四貞跟着他在軍中長大,將門虎女性情剛烈,太皇太后喜歡她的性子,還曾想過要順治爺把她納入後宮。
不過孔四貞說他爹生前已經把她許配給孫延齡,太皇太后也就熄了心思,讓她以和碩公主的身份嫁給了孫延齡。
額附不是誰都能當的,歷朝歷代的公主選駙馬,能讓駙馬在朝中大展拳腳的少之又少,多的是因爲娶了公主不得不淡出朝堂的才子。
本朝沒有額附不能參政的規矩,孫延齡有野心,娶妻的時候以爲孔四貞是他的助力,娶了之後才發現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孔四貞脾氣不好,出嫁之後在孫府獨斷專行,孫延齡敢怒不敢言,只能曲意逢迎委曲求全,想着妻子背後有太皇太后,試圖走裙帶關係讓太皇太后把他的官職爵位升一升。
男人耍起心計來不比女人差,孔四貞哪裏知道枕邊人心裏想的什麼,她只覺得這個夫君還不錯,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聽她的,好像回到了她爹還活着的那些年。
孔四貞被忽悠的找不着北,每次見到家太皇太后都不忘誇丈夫這裏好那裏好,太皇太后又見不着孫延齡的真人,哪裏知道她這養女說的不能相信,沒多久就對孫延齡另眼相看。
太皇太后覺得那人不錯,皇帝聽太皇太后的,自然也覺得那人還行。
康熙四年,孫延齡出鎮廣西。
那時候還是四大輔臣當政,輔政大臣可以不在乎皇帝怎麼想的,但是不能不在乎太皇太后的意見。
他們當時都覺得太皇太后精明瞭一輩子,以爲孫延齡真的德才兼備,也就順水推舟讓孫延齡當了廣西將軍。
沒想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那孫延齡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孔四貞幼年生活在軍中,弓馬騎射樣樣精通,處理軍中庶務也不在話下,孔有德的舊部不少家都在廣西,比起孫延齡,那些人明顯更信服舊主的女兒。
在孫延齡被封爲廣西將軍的時候,孔四貞同時被封爲一品夫人和孫延齡一起前去廣西。
孫延齡去廣西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收復老丈人的舊部,把廣西地界兒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二就是躲開家裏的母老虎,他不喜歡脾氣比他還暴躁的妻子,女人就該溫柔小意,他在京城沒法偷腥,廣西天高皇帝遠,他納八十房小妾也沒人敢說什麼。
孔四貞留在京城,他到廣西之後就能爲所欲爲,孔四貞和他一起去廣西,那他還怎麼納妾?
孫延齡在孔四貞面前伏低做小隻是怕她給太皇太后告狀,並不是真的怕了她這個人,在他眼中,女人就該在家裏相夫教子,天天打打殺殺的不像話,要不是這門親事是他爹生前定下的,對他來說也算是高攀,他絕對不會娶孔四貞這樣的女人。
萬萬沒想到,就是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在老丈人家的舊部中威望竟然比他還高。
不是,他們都瘋了嗎?
孫延齡最開始抗拒孔四貞和他一起去廣西只是不想耽誤納妾,到廣西之後發現有孔四貞在身旁不光耽誤他納妾,還耽誤他首服老丈人的舊部,這還能得了?
他爹孫龍當年是老丈人的左膀右臂,老丈人的舊部也能說是他爹的舊部,孔四貞一個女人,就該把孃家留下來的人脈全部交到他手中。
孔家已經絕嗣,就剩她孔四貞一個閨女,老丈人留下來的東西過些年總得姓孫,早歸他晚歸他都要歸他,女人在家繡花就行,碰什麼兵權?
孔四貞要是能安心在屋裏相夫教子,她也不是孔四貞了。
夫妻倆就這麼因爲兵權撕破和平的假面,到廣西后不久就開始分居。
孫延齡畢竟不要臉,這世道男人辦事也比女人更方便,他又向來會逢場作戲,沒過兩年,當年孔有德留下的舊部都倒戈相向。
孔四貞鬥不過孫延齡,但是她也不是喫虧不還手的性子,父親的舊部考不上,她還是朝廷親封的和碩公主,只要她一天還是公主,整個朝廷都是她的後盾。
夫妻倆在廣西掐的要死要活,那場面可以說是朝廷一手推動的,官府自然不會插手,什麼時候夫妻倆打的不厲害了他們還能順手吹個風點個火,務必要他們夫妻倆關係繼續惡化。
孫延齡到廣西之後就開始暴露本性,他能靠孔四貞矇騙太皇太后,卻沒法瞞過幾個輔政大臣的眼睛,索尼當時知道那究竟是個什麼人之後氣的吹鬍子瞪眼,可惜人家已經走馬上任,任命容易卸任難,再想把人弄回來可不容易。
索尼活着的時候沒少因爲這事兒生氣,鰲拜、遏必隆和蘇克薩哈這時候也和他同仇敵愾,四個人難得有一條心的時候,也就是索尼已經魂歸西天了,不然這次前來廣西,那老東西肯定也和他們爭的頭破血流。
大亂鬥獲勝者遏必隆如此想着,嘴角的弧度愈發明顯。
遏必隆笑的不懷好意,孫延齡可沒他那樣的好心情。
沒有藩王之名卻隱隱有了藩王之實的廣西將軍冷笑一聲,眼神陰鷙嚇死個人,“本將軍任命部下之前曾上書過朝廷,遏中堂莫不是記錯了?”
“中堂不敢當,孫將軍無需擡舉老夫。”遏必隆笑眯眯的說着,離開京城後沒了鰲拜的刺激,感覺天上的月亮都更圓了,“兵部早就駁回了孫將軍的奏章,將軍態度蠻橫接二連三的上書,兵部也見一次駁回一次,皇上見了之後氣的降旨問罪,孫將軍難道忘了不成?”
問誰的罪?當然是他孫延齡的罪!
遏必隆在京城很少有機會說話這麼硬氣,明明他也是四大輔臣之一,就因爲他早早投靠了鰲拜,不管他說什麼其他幾個人都能給他堵回來。
索尼看他不順眼也就算了,他沒有投靠首輔,而是投靠了鰲拜那個老四,索老中堂有意見他能理解,蘇克薩哈一個兩白旗出來的叛徒憑什麼對他指手畫腳?
還有,他最開不明白的就是鰲拜。
明明他們倆是一夥兒的,他遏必隆在所有人眼裏都是鰲拜鰲中堂的跟班,他們倆本該同仇敵愾,結果同仇敵愾的次數不多,多的是三個人一起嘲諷他一個。
他招誰惹誰了?
遏必隆想起來他當輔政大臣時的悲慘經歷就忍不住抹眼淚,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有懟人的機會他自然要火力全開。
孫延齡黑着臉正要反駁,遏·欽差·必·以權謀私·隆就毫不留情的繼續叭叭,“孫將軍別急着解釋,老夫親自到廣西來不光因爲兵部的事情,你且看看這份奏摺,軍中都統、副都統、參領等數十人聯名狀告孫將軍縱兵爲禍戕害百姓,孫將軍還有什麼話可說?”
這份奏摺來的巧,摺子剛剛上報到兩廣總督金光祖手裏他就到了廣西地界兒,金光祖讓人抄了一式兩份,一份送到遏必隆手中,一份快馬加鞭送到京城,
遏必隆本來還想着只拿孔四貞做藉口,孫延齡豁出去顏面去給媳婦認錯,誰也說不準孔四貞會不會念起他的好原諒他。
女人心海底針,之前的藉口不太穩妥,這份奏摺來的正好,夫妻間的事情能夠死皮賴臉拿私事當藉口,軍中那麼多人聯合舉報,他孫延齡總不能再糾纏不清。
欽差大臣代表皇上,必要的時候可以先斬後奏,孫延齡要是抗旨不遵惹惱了他,刀劍無眼的他可不敢保證這傢伙還能全須全尾的離開這個屋。
出京的時候特意從刑部借了個侍郎帶着,這會兒正好用上,“勒德洪,帶上摺子,按照律令來好好查查孫將軍的罪狀是否屬實。”
嗨呀,他可真是個未雨綢繆的天才。
“天才”不說他出來的時候從六部都薅了人,來廣西之後遇到什麼突發狀況都能完美解決,反正他帶了刑部的人,刑部的人能派上用場他就該誇,和他有沒有帶其他五部的人一起來完全沒關係。
遏必隆把奏摺扔給旁邊的手下,揮揮手讓人先把面前臉色鐵青的孫大將軍抓起來收押,然後美滋滋的扭頭離開。
孫延齡只是廣西將軍,他不是定南王,就算孔有德的舊部九成都跟了他,他也沒法像孔有德一樣在廣西當土皇帝。
這兒不光有漢軍旗的士兵,還有近五萬的滿八旗駐軍。
雲南、福建、廣東都是這個待遇,那三省的兵力比廣西更多,別看那幾個異姓王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只要沒發把駐紮在他們封地的八旗駐軍消滅,他們就不敢直接造反。
耿精忠要拉攏孫延齡,如果朝廷沒有從白蓮教、八卦教等各種教派手裏抄出來那麼多錢財珠寶,爲了穩住廣西的情況,皇帝可能會捏着鼻子對他的罪行既往不咎,連帶着其他類似的武將也是以安撫爲主。
打仗燒錢,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多線作戰要不得。
現在卻不一樣,朝廷能穩住雲南和廣東,耿精忠獨木難支,孫延齡這個廣西將軍自然不用太給他面子。
遏必隆大搖大擺的超前走,剛剛出了將軍府的大門就看到郡主規格的車架在門口等着。
整個廣西只有一個人有資格乘坐這個規格的車架,那就是孫延齡之妻孔四貞。
門外,完全沒有小女兒嬌態、反而顯得孔武有力的孔四貞從車上跳下來,“遏公有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遏必隆拱拱手,好聲好氣的問道,“公主怎麼來這兒了?您放心,太皇太后知道您在廣西受了委屈,奴才這次奉命出來就是爲了給公主撐腰,絕對不會讓公主再受欺負。”
孔四貞咧咧嘴,心裏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也懶得和這人兜圈子,讓身後的侍衛兵丁都後退幾步,然後上前兩步低聲問道,“遏公,您給個準話,孫延齡這次能不能死?”
遏必隆:???
遏必隆嘴角抽搐,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摸着鬍子感嘆道,“公主和額附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這位別不是知道孫延齡落難,特意守在門口等着落井下石的吧?
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子果然不能小瞧。
孔四貞嗤笑一聲,“我爹生前說過,喫虧了不能忍着,對方落難的時候就要痛打落水狗,我爹說的肯定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孫延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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