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作者:by戀竹小妖
六月的天兒善變的很,前一刻還豔陽高照,轉頭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一如兵部侍郎府衆人現在的心情。

  當家夫人舒穆祿氏震怒的看着跪在跟前的丫頭們,她頭髮花白滿臉寒霜,“你們是怎麼照顧主子的,爲何我的柔丫頭到現在還沒醒。”

  三日前,侍郎府唯一的孫小姐雲柔忽然病倒,可急壞了衆人。

  兵部侍郎布雅努當即讓人那着他的名帖去請了太醫,太醫也給開了藥。

  不知爲何,明明對症下藥,人不但沒好,還一日重過一日,眼瞅着不行了,舒穆祿氏怎能不着急。

  窗外大雨嘩啦,屋裏鴉雀無聲,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往槍口上撞。

  就在這時,牀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

  “他塔喇雲宛。”

  明明應該是很輕的聲音,卻被那蒼白的人吼出深深寒意。

  牀邊照顧她的人還好,只欣喜於人終於醒了。地上跪着的一個丫頭不自然的抖了抖。

  一把揮開站在牀邊礙事的兒媳婦,舒穆祿氏滿目驚喜。“柔丫頭?我的乖孫,你可算是醒了。”

  雲柔迷迷糊糊醒來就聽見有人喊她乖孫。

  記憶裏只有瑪姆會這樣叫她,她費力的睜開眼,朦朧中看見一位頭髮花白的貴婦人站在眼前。

  她閉了閉眼睛,有些嘲弄的開口:“一定是我眼花了,居然看到瑪姆。”

  雲柔記得很清楚,她死了。死在雲宛的算計裏。

  她本是兵部侍郎布雅努的嫡孫女,自幼受瑪姆、伯孃們喜愛,以至於養成了單純的性格。

  明明瑪姆都告誡過她不要跟隔壁過多來往。對方不過落了兩滴眼淚,她便心軟把瑪姆的告誡拋之腦後。最終被算計的身敗名裂,下場悽慘。

  若只是這般,倒也沒什麼。

  是她自己識人不清,活該如此。

  誰知她死後沒有下的地府,而是去了個白茫茫的地方。

  在那裏她看到一本書,這才知道她生活的世界都是別人寫好的。

  書裏面,堂妹是從後世穿越而來。

  一次偶然的機會,堂妹結識了今上的五阿哥胤祺,她被五阿哥俊秀的外表所吸引,一見傾心。

  堂妹知曉歷史,覺得她會被指婚給五阿哥做嫡福晉,因此決定先下手爲強。

  於是在她即將參加選秀的時候下藥。

  一切的悲劇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看着皇上日日派太醫詢問自己的病情,風雨無阻,堂妹心中暗恨。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瑪姆六十大壽上算計她與人苟且。

  被人堵了個正着的她百口莫辯被逐出他塔喇一族,侍郎府因爲此時被指指點點。

  瑪法因她慘死精神恍惚,喪命戰場;瑪姆聽聞噩耗也隨之而去。

  接下來是阿瑪、額娘、四伯、伯孃……

  侍郎府的人無一倖免。

  這還不算,皇上念舊,他有感於侍郎府的遭遇起了惻隱之心,得知堂妹是布雅努孫女便指婚給了五阿哥。

  堂妹得償所願。

  看到此處,雲柔氣的發抖。

  她自幼恪守本分從未曾見過什麼五阿哥、六阿哥,就因爲她的一個猜測便要侍郎府賠上所有性命。

  憑什麼?

  既然兩人相互喜歡,五阿哥大可與皇上直說。當今天子是明事理的人,她不相信,在明知道五阿哥心有所屬的時候會棒打鴛鴦。

  可他們偏偏不。

  何其可笑?

  明明素不相識,卻成了別人口中阻撓他們相愛的惡人。

  雲柔覺得話本上的竇娥都沒她一家子冤枉。

  想到此處,她雙手用力的撰緊了身下的被褥,閉着的眼睛裏流出淚來。

  舒穆祿氏看的心疼,“瑪姆的乖孫,別哭。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放心,瑪姆會給你做主的。”

  剛纔她可是聽的真真的,孫女叫了雲宛的名字。一定是那丫頭做了什麼,不然以孫女的性子斷不會如此。

  舒穆祿氏出身並非貴族,她早年跟着布雅努東奔西跑喫過不少苦,見識也多。只稍微一想就明白。

  或許孫女這莫名其妙的病痛都跟雲宛有關。

  她心裏暗下決定,等雨晴就把雲宛叫過來。

  即便沒有證據,可她是長輩,想要教訓雲宛多的是法子。

  又是一陣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雲柔面含期待的睜開眼。

  她想,就算是夢也好,若能再見一見瑪姆,縱使下一刻立馬下十八層地獄她都願意。

  朦朧的淚眼前是怎麼也忘不掉的蒼老容顏,雲柔轉頭又在她身邊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人影。她顫抖着脣喊道:“瑪姆,額娘?”

  喜塔臘氏上前兩步,她一手拿帕子擦擦臉,一手抓着女兒的手。“哎,額娘在呢。雲兒別怕,額娘保護你。”

  張保是嫡幼子,舒穆祿氏給他選的媳婦也以安分爲主。喜塔臘氏上面有嫡親的哥嫂,那倆都厚道,她便在府裏甘願做起隱形人,平日裏凡是從不出頭。

  今日看着女兒消瘦的臉龐,眼睛裏含着她看不懂的絕望,喜塔臘氏只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這一刻,她哪裏還管什麼得罪不得罪親嫂子,當然是女兒更重要。

  觸手可及的溫暖,雲柔顫抖着雙脣,“我沒有做夢?瑪姆,額娘,真的是你們?”

  被窩裏另一隻手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

  好疼。

  雲柔喜極而泣。

  太好了,原來不是她的錯覺,她又回來了。

  雲柔依稀記得,在自己怒而撕書的時候,在她頭頂上方出現一個漩渦,之後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現在看來,就是那個旋渦讓她回到過去。

  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哪年,什麼時辰。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她和她的家人都還活着。

  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拆穿雲宛的真面目,保護愛她的家人。

  垂下眼簾,透過舒穆祿氏與喜塔臘氏之間的縫隙,她看到屋裏跪着一羣人。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舒穆祿氏面上的喜色淡了很多,“沒照顧好主子就是她們失職,你別想着再給她們求情。”

  孫女哪哪都好,就是太過好性兒。但凡丫頭們犯一點錯都會幫着求情,以至於府裏的人都不怕她,若不是自己壓制着,都能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了。

  臉色羞惱的神色一閃而過,雲柔也想起之前的自己來。

  她輕舔一下乾裂的脣角,聲音平淡,“瑪姆教訓的是。不過孫女這次生病與她們無關,是有人在作惡。”

  書裏的內容早就被她印在腦海,稍微一對比就猜到現在是什麼時候。

  若她沒記錯,這應該是一切悲劇剛剛開始,她被雲宛下藥昏迷那段時間。

  有人作惡?這還了得。

  聯想到孫女昏迷時候叫的名字,舒穆祿氏滿臉寒霜,“是誰?”

  她早年跟着布雅努上過戰場,笑起來的時候是個慈和的老太太,如今憤怒,一身的氣勢顯現出來,周圍的人被氣勢所迫下意識的瑟縮幾下。

  舒穆祿氏卻無暇他顧,她雙眼盯着雲柔,就怕錯過一絲線索。

  雲柔什麼話都沒說,只拿眼睛看向跪着的丫頭們。

  衆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舒穆祿氏手裏的柺杖狠狠地敲打着地面。她指着半雪說道:“把這刁奴給老身拿下。”

  半雪慌張的擡頭,見到的是一雙雙帶着寒意的眼睛。

  她雙手並用往前爬,想要爬到雲柔的前面。

  主子們正生氣,作爲有眼色的奴才怎麼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還沒等她爬了兩步就被人架住胳膊。

  她蒼白着臉看向雲柔,“姑娘,姑娘不是我,我對您可是忠心耿耿。您說句話啊,姑娘。”

  雲柔並沒有去看她。

  究竟是誰她一清二楚。

  半雪是她的貼身大丫頭,是她從雪堆裏扒拉出來的,若不是她,半雪早就死在那場雪災裏。又怎會像現在這樣,在侍郎府過着‘副小姐’的日子。

  書本里寫的明明白白,雲宛不過三兩句話就挑撥的半雪對她心生怨恨。所以,她聽從了雲宛的建議,先是在她的喫食里加了讓人熟睡的東西。緊接着大熱的天,偷偷撤了冰盆,給她蓋上厚被子。

  因藥量下的少,太醫未能檢查出來,所有人都以爲是她中了暑氣。

  之後,雲宛又怕她好起來,讓半雪在她的藥里加了東西。

  具體加的什麼她並不清楚,只知道那是雲宛的‘金手指’,無色無味,最厲害的太醫都查不出來。

  半雪吵吵嚷嚷,舒穆祿氏直接讓人堵了嘴巴。

  雲柔不想瑪姆落人口實,張嘴說道:“老槐樹衚衕右拐第三家。”

  半雪停止掙扎震驚的看着她。

  看她的表情雲柔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死後重生的事情肯定不能說,書什麼的也不能提,她隨口扯了個謊,“我昏迷的時候都聽到了。是你挪走了我的冰盆給我蓋了厚被子,也是你往我的藥裏面加了東西。”

  昏迷了這麼久,哪怕腦子越來越清醒,她說起話來仍舊有些氣喘。

  “她答應你的吧?害死我就給你一百兩銀子,銷了奴籍讓你重新做人。”

  ‘她’指的是誰雲柔沒說,半雪卻聽懂了。

  畢竟是第一次害人,半雪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說過這番話。可若不是她自己說的,姑娘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還有老槐樹衚衕……

  那年雪災很多人都凍死了,她僥倖被姑娘救出。原以爲家人也都死於那場雪災,她無處可去這才扒着侍郎府不放,在姑娘跟前做了個丫頭。

  卻不想家人不但沒死,她爹爹還苦盡甘來考中進士做了官。

  縱容只是個芝麻小官,可官家小姐的身份也比丫頭的身份好聽。

  所以,有人找上她害姑娘的時候,她稍微猶豫就答應了。

  如今她的家人就住在老槐樹衚衕。

  雲柔半闔着眼,腦海裏使勁兒回想書裏的內容。

  或許是‘女主’第一次害人,又或者自己比較重要,書裏面對這一段寫的比較詳細。

  半雪自以爲能過上官家小姐的生活,卻不想前腳出了侍郎府大門,後腳就被滅了口。

  半雪的遭遇她同情不起來,今日拆穿她也只是不想要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留在身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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