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千機飛鳥
嘴角的笑意漸漸凝住……
蕭慎徽輕呵了一聲,寬闊的肩膀微微壓下來,靠近他,低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派來的!”
少年眼底劃過片刻地心虛。
他說道:“王爺,知道您斷案如神,可這次您真的是多疑了,沒有人派我來!”
“而且,我就是青州人,只不過去京城探過親,好像並沒觸犯哪條律法吧!”
聽見他們的對話。
那些守在堂外的百姓不由得安靜下來,靜靜地聽着。
也有幾人有些疑惑地開口詢問:“這是什麼情況?”
“這個小夥子是故意來攪亂公堂的?”
“好像是,不過現在應該被王爺識破了,怪不得呢,我說這小子面生得很。”
“噓噓噓,聽王爺怎麼說……”
公堂之上的蕭慎徽抿脣一笑,話語裏有些含蓄:“還想狡辯?那本王可就當着大家的面拆穿你了。”
“首先,你說你是青州人士,只要查一下籍貫,你是哪的人,一家幾口,祖宗十八代便會一目瞭然。”
“你方纔還說,你去京城探親,只要調查你的所引,你何時進城何時出城,更是一清二楚!”
少年依舊頑固抵抗:“雖然身爲王爺,但也不能因爲我想給百姓一個公道,就要徹查我吧!”
蕭慎徽冷笑,雙手背在身後,揚眉說道:“好!就算不查你,也有上百種的方法指出你的破綻。”
少年笑了笑,沒說話:“……”
蕭慎徽忽然俯身,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冷聲道:“破綻一,便是你的這雙手!”
少年臉上表情僵住。
他垂眸看了一眼那隻被抓住的右手,咬牙往回收了收。
卻發現蕭慎徽鉗制住他手腕的手如鐵爪一般,狠狠地將他鎖在原地。
蕭慎徽擡手,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沉聲說道:“你說你是青州人士,看模樣年紀應該不大吧。”
“可爲何你手上會有這般多且厚重的繭痕?”
少年繼續用力,想要拉回自己的手:“王爺,我雖年紀不大,但從小爲家裏做農活,年復一年,繭痕自然厚重。”
蕭慎徽挑眉:“是嗎?”
“當然,不曾有假!”
少年話音落下,蕭慎徽加重手中的力道,拖着少年來到剛纔第一位‘考題’的面前。
他沉聲說道:“現在公堂之上便有一位常年耕種的漢子,不如你們二人相互對比一番如何啊?”
作爲考題漢子聽到這樣的話,有些懵懂地伸出雙手。
掌心朝上。
露出鐫刻在皮膚上的繭痕。
蕭慎徽薄脣勾起,冷笑一聲:“今日本王心情甚好,就與你好好說一說你是如何露出破綻的!”
“這位農夫在虎口與掌心都有不同程度的繭痕,這是因爲常年握農具造成的,但這樣的繭痕一般分佈在掌心的前端,而你的……”
蕭慎徽頓了頓,視線落在少年的掌心上。
他緩緩往下說:“雖然你的虎口與掌心都有繭痕,包括指腹上也有一層,但你忽略了一個地方,掌心下端,接近手腕的地方也有一層薄繭!”
“這就是拿農具和常年習武拿刀的區別!”
他說完,堂外人羣裏傳來小聲的議論——
“習武拿刀?”
“難道是個打手?”
“可是一個打手爲何要跑到公堂上來攪局?這不是活膩了嗎?”
“也有可能是衝着王爺去的!”
……
蕭慎徽垂眸看向少年,嘴角擒着一抹輕笑。
片刻後,他一把甩開少年的手。
然後接過一旁孔青遞過來的帕子,仔細地擦了擦手,接着又道:“由於握農具和握刀的方向不同,就會造成繭痕分佈不同。”
“你年紀這麼小,手上的繭痕卻這般重,想必武功不低,你家主子這次派你來,損失有點慘重啊!”
少年冷哼,雙手抱在胸前:“王爺,憑我手上繭痕就能指證我身份?也太荒唐了!”
蕭慎徽擦手的動作微微一頓,沉吟了片刻,緩緩頷首以作了解。
隨後將手中的帕子扔給孔青,轉身用力甩了一下寬大的袖袍,男人臉色微沉,周身的氣場瞬間蔓延八百里。
蕭慎徽眉目黝黑深沉,高聲道:“除了掌心的繭痕之外,還有手背上的暗瘡,這是在軍中長期訓練中造成的。”
“不要問本王如何得知的,當初軍中那一套操兵練將的規矩還是本王定下的!”
男人挑挑眉頭,腰背挺拔而異常堅韌:“當然,除了手上的這些破綻外,還有你的衣着,雖說你穿的是粗布衣衫,可衣衫下面的皮肉卻是雪白細膩。”
“而且你周身上下的肌肉勻稱,下盤輕盈,想必是千機營中的飛鳥吧!”
少年聽他說完這些,臉上的表情徹底落下。
千機營是東宮一手成立起來的一支暗中軍隊,不聽命皇上,一切唯聽蕭印太子殿下的命令。
而千機營中,分青龍,飛鳥,玄武與地藏。
青龍負責千機營中的所有情報與操縱,地藏是那些暗哨,負責採集情報,而飛鳥一派,顧名思義,是一羣極佳的死侍。
至於玄武,是負責營中力量後盾,是最堅固的鐵蹄軍隊。
生活在千機營中,就意味着終日不見天日,與血腥和仇恨爲伍,成爲一個沒有思想的殺手。
如何進入千機營,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年少時被他們抓去,暗中培養,若是符合他們的要求,方可留下性命。
反之,只會死路一條!
……
蕭慎徽揚起脣角,輕笑道:“最後一點,本王一行人剛來青州,公文諭旨一概未發,身爲百姓如何得知本王的名諱!”
“當然,因爲田永富與田老二的案件,也讓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對本王有所關注,知道我是靖國公,可誰人能知他是小侯爺呢?”
說話的同時,蕭慎徽的手緩緩指向謝安。
謝安聽聞此言,吊兒郎當地站出來,挑了挑眉尾:“方纔在衆人去接這對父子時,你喊了我一聲小侯爺,還記得嗎?”
“除了京城裏的人,還能有誰知道本小爺兒呢!”
少年臉色蒼白,緩緩眯起眼睛,看向他們,冷聲問:“你們早就知道了千機營?”
謝安嗤笑:“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怎會有皇上不知道的事情?”
“再說了,你當我們王爺是喫素的呀!那麼大的一個軍隊在那,就算是藏,也會露出馬腳!也就你們殿下混人一個,還以爲有多大聰明呢!”
少年後退一步,伸出手,指着:“你們……”
不行……
他得立刻回去!
回去將這件事告訴太子殿下——
蕭慎徽已經知道了千機營的存在!
所有的思緒全都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猛地從腰間甩出兩根暗器,擲向蕭慎徽與謝安,直奔面門而去。
藉着這一空檔,少年腳尖點地,如一隻飛鳥一樣瞬間逃出公堂。
轉眼就飛到半空。
然而蕭慎徽與謝安二人卻絲毫不亂。
謝安同樣甩出兩根飛鏢,擊落暗器,另一側的蕭慎徽甩出手,一根白色的絲線從他的袖口中飛出。
如一根頭髮粗細的銀絲,劃過長空,剎那間就追上了少年,絲線的前段如藤蔓,纏繞在少年的腳踝上。
蕭慎徽側身收手,銀絲繃緊。
硬生生地將那少年從半空中拽下來,整個人重重地砸在地上。
蕭慎徽轉動手腕,銀絲如同一條訓練有素的銀蛇,重新回到他的袖子裏,纏在他的手臂上。
謝安與孔青二話不說,便將這位少年從地上拎起來。
“王爺,怎麼處理?”
“送入大牢,灌點麻沸散,免得他自盡。”
等到他們拖着少年離開之後,公堂上有了片刻的寂靜。
蕭慎徽轉身,身材頎長,深邃的眉目看着無比嚴肅,他高聲道:“各位鄉親父老,方纔那位少年是專門過來刺殺本王的,現在已經伏法!請各位放心。”
“在此,本王鄭重聲明,我身邊的這位林仵作檢驗技術高超,態度認真,是難得一遇的人才,所以本王得以重用。”
“還望大家不要聽了旁人的讒言,就對這位林仵作有任何的偏見!”
衆人聽了後,怔了怔。
視線一會兒落在蕭慎徽的身上,一會兒又看向林嬌。
就這樣沉默着。
忽聞,人羣裏有人開口:“王爺,可否讓我把冊子唸完?”
大家順着聲音看過去。
只見人羣中一個穿着白色書生布衫的男子,手中高舉着剛剛雙方仵作記錄的冊子。
原來,剛纔那個飛鳥少年隨手將冊子遞給了這位書生。
…
書生見大家都看着他。
他又踩上一旁的石階上,揚聲說道:“剛纔我看了一眼林仵作寫的內容,真是令人震撼,鄙人想爲大家念閱一遍。”
蕭慎徽淺笑點頭:“好!”
等到他重新回到案首後方,安穩落座之後。
那書生來到公堂上,站在第三位考題的面前,情緒激昂道:“成年老者一名,發育正常,頭髮少許花白,手上有墨痕和筆繭,頸椎微凸,應該是長期伏案造成的,近一個月右手發生過顫抖,發作時間不定,時長不定。”
“近幾日以來早晨起牀會有暈眩感,噁心,昨日病情加重,今天應該是去醫館診脈!”
他說完,那位老者笑着點點頭,嗓音有些蒼老:“是的是的。”
“我就在前一條街給人寫寫家書,地契之類的活計,最近幾日我這胸口發悶得厲害,昨日沒出攤就在家中來着。”
“想今天去醫館裏瞧瞧,結果看見縣衙開了,就過來湊熱鬧。”
林嬌站在一旁,忽然輕聲開口:“老人家,您應該去醫館的,你身體裏有一處的血管堵住了。”
“所以您的右手纔會不受控制,到時候讓大夫給您開一些活血化瘀的藥就行,至於寫書這個活計,您還是先停一停吧!”
老者連連點頭:“丫頭,我聽你的。”
“要不然也幹不動了,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看不見啦……”
人羣中又響起一陣小聲的議論。
“血管?還堵住了?我怎麼不明白呢?”
“好像是長在肉裏面的東西……”
“那林仵作怎麼能知道呢?就那麼看一看,就知道肉裏面長東西?”
旁邊一個長得圓墩墩地婦人聽見他們這麼說,猛地拍了下大腿,壓低聲音說道:
“林仵作該不會是玉皇大帝拍下來的神仙吧!”
“你們還記得城外有一家寺廟,那裏住着一位老和尚,若是有香客前去求助,老和尚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香客得了什麼病!”
“這位林仵作不就是如此麼,只看一眼,就會知道你是做什麼活計的,多少歲了,昨天做了什麼,今天要去做什麼……”
婦人頓了頓,壓低嗓門,神祕兮兮地往下繼續說:
“你們看,這不是神仙還能是什麼?”
衆人聽了之後,紛紛點頭。
“言之有理!”
“你所得太對了!”
……
最後只剩下兩位考題。
一個是昨日和林嬌見過面的書生,一個是身穿錦服的小公子。
林嬌的分析也全部都對得上,她甚至還說出那書生在昨日上午和人發生口角。
也猜出那位小公子何時出門,走了那些路,又去往哪裏!
越往下說,下面的百姓越是激動。
也越加肯定林嬌肯定是玉皇大帝派下來的神仙,來人間主持公道,懲惡揚善!
那位拿着冊子的書生唸完林嬌的,還把周氏父子寫的東西唸了一遍。
相互對此,高低立見。
有些人就開始罵道:“他孃的,還以爲有多厲害呢!”
“還幹了三十年,我呸!”
“一對騙子!”
周氏父子見此,臉上紛紛慘白一片。
那位老周立刻拉着兒子,上前一步,站在堂中,噗通一聲跪下,磕頭認錯:“王爺,這不是我們的錯!”
“我們也是冤枉啊,……在家中呆得好好的,這羣人突然闖入抓着我們父子就往外跑……”
“我們都是被逼的!請王爺明察!”
蕭慎徽眼眸微微擡起,一雙凌厲的視線落在下方。
好半天才緩聲道:“無論你們是被人擡來的,還是自願與那位少年達成共識,要與林仵作一決高下……”
“本王暫且不去追究,就當同行人聚在一起相互探討,相互學習好了,不過,本王這兒還有另外一件事!”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