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修)

作者:孟冬十五
【恭喜主子,喜得小郎君!】

  鍾離東曦第一反應就是把楚溪客護在身後。這個動作做完之後他才意識到,姜紓不可能傷害楚溪客。

  然而,事情發生的那一刻,他就是下意識地把楚溪客放在了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

  姜紓自然也注意到了,原本壓抑的火氣不自覺消減一些,至少可以好好說話了。

  他看向鍾離東曦,別有深意地說:“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該招惹崽崽。”

  之前鍾離東曦和楚溪客在大街上鬧得那一出他之所以沒有太過計較,是因爲他以爲楚溪客是在做戲,然而此刻,看到楚溪客主動親鍾離東曦,姜紓的岳父之魂頓時覺醒了。

  楚溪客還以爲姜紓是介意鍾離公子是個樂戶,國朝律法,良賤不通婚,如果良民與賤籍強行成親或者結爲契兄弟,是要坐牢的。

  於是,楚溪客壯着膽子解釋:“阿翁,別擔心,鍾離公子不是樂籍,而是在太常寺掛名的音聲人。”

  太常音聲人情況比較特殊,既可嫁與良民,又可與樂戶通婚。

  姜紓都給氣笑了:“我擔心他?”

  楚溪客腦袋晃成撥浪鼓:“我的意思是,阿翁不用擔心我……”

  姜紓拔高音調:“你也知道我擔心你?”

  楚溪客慫唧唧地縮回鍾離東曦身後。

  姜紓看向鍾離東曦的目光更冷了:“是你說,還是我說?”

  鍾離東曦心頭一緊,他知道,姜紓這是在逼他正視自己的身世,遠離楚溪客。

  他身上流着今上的血,而對方與楚溪客有着殺母之仇,亡國之恨,倘若楚溪客知道了他是那個人的兒子,還會像現在這樣滿心信賴地讓他護着,寵着嗎?

  鍾離東曦承認,他害怕了,連親生父親和兄弟都下得去手,連死後下十八層地獄都不怕的他,卻在此刻退縮了。

  鍾離東曦做着最後的掙扎:“世叔知道的,我是鍾離後人……”

  姜紓因這個久違的稱呼一怔,緊接着露出厭惡的神色:“別這麼叫我,你沒資格!”

  “怎麼發這麼大脾氣?誰氣着我們阿紓了?”

  賀蘭康穿着一身威風凜凜的戎裝,大步跨進院門,臉上掛着那抹標誌性的痞笑。

  楚溪客弱弱地舉起爪子:“是我……”

  “一猜就是你小子。”賀蘭康長臂一展,攬住姜紓的腰,“小孩子家家的,揍一頓就完了,怎麼還生真氣了?”

  姜紓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你要是過來插科打諢的儘早閉嘴。”

  “行,我不說話,我動手行了吧?”賀蘭康把人攔腰一抱,直接扛上了閣樓。

  閣樓內。

  姜紓被賀蘭康放在牀上,氣得臉都紅了:“賀蘭康!你是不是找打?”

  “嗯嗯,只要是阿紓給的,是打是罵我都喜歡。”賀蘭康腆着臉壓過去。

  姜紓氣得狠狠一巴掌拍過去,啪的一聲,打在賀蘭康……肩膀。原本是朝着臉去的,臨了又硬生生拐了彎。

  賀蘭康咧嘴一笑,捏着他的下巴親了個香。

  姜紓更氣了:“方纔,就是這樣,崽崽親的鐘離家那個小子,我都看到了!”

  賀蘭《前朝餘孽只想賣燒烤》,牢記網址:m1康又想笑又心疼,他家阿紓這是氣得狠得,話都說得磕磕巴巴的。粗糙的大手從尖尖的下巴緩緩移到後頸,輕緩地揉捏着,就像小時候姜紓生了氣,他哄他那樣。

  手上哄着,嘴也沒閒着:“崽崽還小,對這種事難免好奇,你越是攔着他他反而越想往外衝,咱們小時候不也這樣嗎?”

  這話好巧不巧戳中了姜紓的心,他登時紅了眼圈:“我就是怕他受了你我的影響,若就此放任下去,將來到了地下我怎麼面對攸寧阿姊?”

  賀蘭康低笑一聲,哄道:“阿紓,你也是過來人了,應當知道這種事本就是天生的,若非他自己願意,別人捆着他的脖子都不一定能成……忘了當初你是幾歲瞧上我的了?”

  姜紓臉一紅:“你少轉移話題,現在在說孩子們的事。”

  “嗯,那就繼續說崽崽。你要真想讓他改過來,那我現在就出去,把他吊起來打一頓,再送到軍營裏,狠狠操練一番,讓他以後見到男人就吐,成不成?”

  姜紓表情一僵,訥訥道:“你明知道我捨不得……”

  “這不就得了。”賀蘭康一笑,翻身將他摟進懷裏。

  兩人肩並肩,擠在同一個枕頭上,就像尋常夫妻夜話家常一般。

  賀蘭康循循善誘:“對付這個年紀的臭小子,就得智取,要是硬來,那就等同於把他往外推,咱們一推,自然有心眼多的接着。到時候崽崽只記得他的好,肯定不跟咱們親了。”

  姜紓憤憤道:“鍾離家那小子心眼兒最多了,從前我就看他不順眼!”

  賀蘭康笑道:“我怎麼不覺得?你當初可是搶了我的弓送他了。”

  姜紓哼了聲:“多少年了,你還記着呢?真摳門。”

  賀蘭康挑眉:“我這是摳門嗎?明明是喫醋。”

  姜紓目瞪口呆:“賀蘭康,你是不是被醋泡傻了?他那時虛歲才七歲,還是個小豆芽菜呢,你喫的哪門子醋?”

  “那個誰,嚴子君,不是說過嗎,我連你踩過的地磚都會醋。”

  姜紓張着嘴,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

  這副樣子,也只會在賀蘭康面前展露出來了。

  賀蘭康心下一動,情不自禁撥過他的臉親了親。失而復得的珍寶,莫過於此了。

  姜紓把臉埋到他胸前,悶聲道:“那小子藏得太深了,我就是擔心萬一他接近崽崽別有目的怎麼辦?”

  賀蘭康挑眉道:“你該不會覺得咱家崽崽就是朵純白小蓮花吧?誰別有目的還不一定呢!”

  姜紓擰了他一把。

  賀蘭康笑得齜牙咧嘴:“嗯嗯,就算咱家崽崽是朵小蓮花,那你說,咱們擔心的是什麼,他利用崽崽奪嫡嗎?還是擔心崽崽被他騙身騙心?”

  姜紓傲然道:“他有本事奪嫡?當你賀蘭康是喫素的嗎?”

  賀蘭康笑笑:“那就是騙身騙心了。咱們先說騙身啊,別說只是兩個臭小子,就算是男歡女愛,也不是一個人佔便宜,你還怕崽崽被狗咬了一口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那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姜紓頓時舒坦了一半,“騙心怎麼說?”

  賀蘭康道:“誰年輕時沒遇到過幾個渣?既然這小子主動送上門,不用白不用,權當給咱家崽崽當磨刀石了。”不得不說,最瞭解姜紓的人還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賀蘭康,他太懂得怎麼哄這個嘴硬心軟的伴侶了。

  姜紓已經被說服了。

  賀蘭康頓了一下,又道:“你當年不在長安,是以並不知道,那位千嬌百寵的鐘離家嫡女,是被德妃扒光外裳、褪去釵環,吊在人來人往的宮門旁,生生逼瘋的……當時,那個小子就被吊在另一邊,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姜紓渾身一顫,他只知道鍾離東曦當年之所以被廢黜,是因爲他闖進德妃寢宮,殺了德妃的宮人,還對德妃不敬,卻沒查到這些前情!

  “所以,這個‘不敬’是因爲……”

  “以其之道,還施彼身。”賀蘭康沉聲道,“爲了躲過巡邏的禁衛,那小子在井中泡了整整一夜,趁着清晨換防時潛入德妃寢宮,殺了所有參與侮辱他母親的人,最後,把德妃扒光吊在了他母親曾經被吊的位置。”

  有仇當場就報了,姜紓卻絲毫覺不出大快人心,他不敢想象,當時小小的鐘離東曦承受的是怎樣的折磨!

  最讓他難受的可能不是德妃的侮辱,而是親生父親的漠視,縱容德妃行兇,卻不允許他報仇……

  姜紓眼底閃過濃濃的痛色,顫聲道:“終有一日,我要讓他們跪在世人面前,向那些枉死的英靈請罪!”

  賀蘭康把他緊緊摟在懷裏,目光堅毅。

  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竈間。

  楚溪客正和雲家母子一起準備午飯。

  其實主要是雲家人在做,因爲楚溪客頻頻走神,好幾次差點傷到自己,鍾離東曦心疼地站在旁邊守着他。

  楚溪客猛地轉身,一頭扎進了鍾離東曦懷裏。鍾離東曦藉機扣住他的腰,低頭想要親親他,楚溪客卻躲開了。

  鍾離東曦動作一頓,緩緩地放開了他。

  楚溪客扎着腦袋,不敢去看他的臉。

  他剛剛下定決心,如果姜紓要給鍾離公子兩百萬,讓他離開自己,那麼他一定會想辦法勸鍾離公子收下。可是,如果多看兩眼他的臉,他就捨不得了!

  終於,姜紓跟賀蘭康一前一後下樓了。

  楚溪客怯生生看向姜紓。姜紓沒搭理他。楚溪客就像淋溼的小雞仔一般,蔫噠噠的。

  賀蘭康輕咳一聲,朝他擠了下眼。

  楚溪客頓時接收到他的信號,嗖地一下看向姜紓,這下是充滿希冀的眼神了。

  姜紓壓下心底的笑意,看了眼站在陰影裏的鐘離東曦,神色有些複雜。

  楚溪客暗搓搓擋在鍾離東曦前面……卻沒擋住,鍾離東曦的身高體圍能把他整個裝下了!

  姜紓繃着臉,把楚溪客叫到一邊,問:“我要讓你和鍾離家那小子斷絕往來,你肯聽嗎?”

  楚溪客小心翼翼地反問:“阿翁要給他二百萬、不是,二百貫分手費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姜紓終歸沒忍住,笑了。

  楚溪客立即打蛇隨棍上,笑嘻嘻道:“阿翁,我知道,你是擔心鍾離公子身份特殊想利用我,或者他單純就是覬覦我的美貌……不過你放心,鍾離家和咱們也算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而且,他長得也不差,所以我一點兒都不喫虧。”

  姜紓眉毛越挑越高,所以說,賀蘭康那傢伙果然比他還要了解自家崽崽?

  他扶了扶額,一副不願接受事實的樣子。

  楚溪客一看有門,立即揪住姜紓的衣袖,使出撒嬌大法:“阿翁,就讓我跟鍾離公子試試吧,指不定哪天我就喜新厭舊,把他甩了呢!”

  姜紓哼道:“嗯,那我就等着這一天吧!”

  這就等同於默許了。

  楚溪客立馬支棱起來,顛顛地跑回鍾離東曦身邊報告這個好消息。

  鍾離東曦似笑非笑:“崽崽應該知道,樂師的耳力都很好吧?”

  楚溪客並沒有意識到危險,而是洋洋得意地點點頭:“所以,你剛剛是不是聽到我如何勇敢機智地爲了我們的將來對抗黑惡勢力、不是,家長了?”

  鍾離東曦曼聲道:“我只聽到一句,‘指不定哪天就喜新厭舊,把他甩了’。”

  楚溪客笑容一僵,支支吾吾道:“那個,就是權宜之計,別當真嘛,我要是不那麼說,阿翁萬一給你兩百貫讓你離開我怎麼辦?”

  鍾離東曦:“我誓死不從。”

  楚溪客笑嘻嘻:“不不不,大丈夫能屈能伸,這時候還是從了比較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鍾離東曦悲涼地嘆息一聲:“明明是兩個人的感情,其中一個卻做好了隨時抽身的準備。”

  楚溪客連忙拉住他的手:“不會的,我就是那麼一說,畢竟你長得這麼好看。”

  鍾離東曦繼續委屈:“終有一天韶華逝去,到那時是不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

  楚溪客連忙抱住他哄,都不管家長們是不是在旁邊看着了!

  鍾離東曦卻更加悽悽慘慘慼戚:“既如此,倒不如曾經不曾擁有,也好過餘生孤枕難眠……”

  “鍾離矯情鬼!”楚溪客耐心告罄,小腰一叉,“你敢說你就沒有祕密瞞着我?”

  鍾離東曦頓時噎住:“那個,鹿崽,不然先喫飯,總不好讓長輩們久等。”

  楚溪客挑眉:“不怨我了?”

  鍾離東曦:“我是太在意鹿崽了。”

  楚溪客叉腰:“那你以後還會這麼‘在意’嗎?”

  鍾離東曦微笑搖頭。

  楚溪客繼續叉腰:“說好了,喫完這頓飯,誰再翻舊賬誰是小狗。”

  鍾離東曦老老實實點頭:“都聽鹿崽的。”

  楚溪客重重地哼了一聲,像只鬥勝的小公雞一般趾高氣昂地走向涼亭,一路收穫無數道讚歎的目光。

  雲字輩四人組肅然起敬——從今往後,小郎君就是他們的大主子,殿下都要往後排!

  姜紓眼中的驕傲不加掩飾,爭氣崽崽,他家的!

  這是薔薇小院和翠竹大宅第一次坐在一張桌子上喫飯。

  楚溪客出了個主意,把兩家的食案拼在一起,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桌子了。

  雲娘子拿出了當年準備御膳的架勢,紮紮實實地做了一頓團圓飯。雲煙還把鍾離東曦的桃花酒挖了出來。

  “敬賀蘭大將軍,歡迎回家!”

  “敬姜先生,執教太學!”

  “敬雲竹,可以讀書啦!”

  “敬鍾離公子和小郎君,喜結連理!”

  啊……

  喊出最後一句的不是素來愛開玩笑的雲浮或雲崖,而是家中公認的鐵憨憨——雲柱!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看過去,雲柱還呵呵笑呢!

  楚溪客有點臉紅,探出手指比了比:“還在追求中,距離喜結連理還差那麼一眯眯。”

  鍾離東曦卻很是滿意地看向雲柱:“借你吉言——回頭若不忙,可跟着雲煙練練刀法。”

  雲柱喜道:“砍柴會更快嗎?”

  鍾離東曦淡定道:“快十倍。”

  雲柱一拍大腿:“那我學了!”

  這下,就連向來不苟言笑的雲煙都開心了,轉頭敬了鍾離東曦一杯:“恭喜主子,喜得小郎君。”

  鍾離東曦磕了下杯底:“也恭喜你,喜得高徒。”

  席上一片笑聲。

  就連酸溜溜的姜紓都被賀蘭康鬨笑了。

  這一刻,鍾離東曦身上流的另一半血,姜紓已經不怎麼介意了,倘若鍾離東曦能對崽崽真心相待,就只把他當成鍾離家的後人也不是不行。

  因爲他自己也是有傷疤的人,所以更不忍心去揭開別人的疤。

  ……

  楚溪客不忘關心雲竹:“三娘啊,太學好玩不?先生嚴不嚴厲?會不會打手心?”

  賀蘭康笑道:“這話不用問雲丫頭,我就可以告訴你——別人去了不一定被打,換成你就夠嗆了。”

  楚溪客不屑地哼了一聲。旁人還以爲他要說出什麼豪言壯語,緊接着就聽他道:“所以我不去!”

  “噗——”

  米粒都要笑出來了!

  雲竹靦腆地笑笑,沒有說自己,而是先把話題引到了姜紓身上:“師公原想讓老師去帶‘天’字班,老師選了傳說中成績最差的‘黃’字班,結果,那些向來眼高於頂的天子班的學子紛紛跑去託人說情,要轉到老師班上!”

  “我怎麼一點兒都不驚訝呢!”楚溪客笑嘻嘻地黏到姜紓身上,拍馬屁。

  然後,就被賀蘭康一巴掌拍飛:“臭小子,別隨便抱別人相好。”

  楚溪客不甘示弱:“還是我阿翁呢!”

  賀蘭康挑眉:“你叫他阿翁,叫我什麼?”

  楚溪客:“阿……嬤?”

  飯桌上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笑噴了。

  姜紓原想繃着臉把這一大一小各罵一頓,結果自己也沒忍住,嗆到了。

  這下,就連桑桑都加入了搶姜紓的行列——表現就是,小小一團勇敢地擋在姜紓前面,但凡楚溪客和賀蘭康往這邊湊,它就扔出毛絨絨的小爪子,鐵面無私地把人拍走。

  雲娘子笑道:“想來,桑桑是覺得將軍與小郎君都靠不住,要親自保護先生吧!”

  衆人一瞧,還真像這麼回事!

  楚溪客假裝傷心的樣子,笑倒在鍾離東曦身上。

  屋頂上,小虎斑謹慎地隱藏這,同時隨時注意着桑桑的安危,專用的小陶碗裏放着和桑桑一樣的貓飯,再不用擔心餓肚子。

  飯桌旁,一家人齊齊整整,說說笑笑,沒有遵守什麼“食不語”的規矩,開心最重要!

  雲竹往下說:“我按照小郎君教的法子,沒單獨選律學,也沒只選算學,而是當着司業的面把課表排列了一下,並向他們證明,我有能力兩科都學。”

  楚溪客喜道:“所以,你現在既是算學生,又是律學生了?”

  雲竹點點頭,消瘦的小臉上滿是神采。

  “一位算學的師兄,解題根本用不着算盤,只需要用手指稍稍一點,《九章算術》中最複雜的題目都能被他算出來,而他也只有十五歲而已。

  “律學那邊也有一位師兄,精通大昭各處地形與風俗,每日各地發來的卷宗他都要熟讀一遍,隨便抽問到哪一條他都能對答如流……”

  她原本就不是多驕傲的人,進入太學後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雲竹看向楚溪客,滿含感激:“若非小郎君爲我籌謀,我此生都不會有這樣的機遇。”

  楚溪客笑着擺擺手,從前有一位老師跟他說過,每個人所走的路都是自己爭取來的。

  倘若雲竹單有天賦,卻恃才傲物或怨天尤人,旁人必定不願幫她;或者那日她只顧着自己的安危,沒有執意跟去縣衙作證,也不會恰好遇到趙晦,得到這番境遇。

  雲娘子這個做母親的,關心的是質樸的事:“學着可還喫力?遇到不會的,可有請教同窗?”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有沒有人爲難她。

  雲竹自然理解母親的心思,不緊不慢地說:“同窗都很好,因爲人數少,所以彼此間都是以師兄弟相稱,司業向師兄們介紹我的時候,說我是建校以來第二位‘小師妹’,師兄們都很照顧我。

  “我都不知道要用算盤,還是一位姓林的師兄借給了我,結果他自己反倒被司業罵了。我心中有愧,事後向他賠禮,林師兄卻笑呵呵地說,司業反正每日都要罵他一頓,今日他主動送上去一個由頭,倒省得司業自己費心找了。”

  衆人禁不住一陣笑。

  楚溪客好奇道:“剛纔你說,你是‘第二位’小師妹,之前太學也收過女子?”

  雲竹點點頭:“收過,不只一位,最令博士們稱道的是律學那邊的一位直系師姐。”

  楚溪客問:“是誰?”

  雲竹頓了一下,輕聲道:“是……惠德皇后。”也就是楚溪客的生母,鹿攸寧。

  楚溪客身體一震,又連忙遮掩過去,嘻嘻哈哈地說:“我聽說過的,惠德皇后是前朝第一奇女子,區區律學對她來說不在話下吧!”

  其實,在坐的諸位,除了雲飛和雲柱,恐怕連桑桑都知道楚溪客的真實身份了。但是,爲了照顧他的情緒,彼此都要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挺不是滋味的。

  楚溪客想讓雲竹多說一些。

  雲竹是個聰明的丫頭,左一句右一句地把鹿攸寧在太學的趣事給說了出來。楚溪客以爲她是偶然聽來的,實際上是她特意蒐集的。

  “如惠德皇后這樣的人,纔是真正讓人忽略男女,單純爲她的才華和品行折服。”這句話,雲竹發自內心。

  楚溪客壓下眼底的溼意,爲雲竹倒了一盞果汁,玩笑道:“來來來,潤潤喉嚨接着說,萬一下午遲到了,就說是阿翁給你加課了。”

  衆人哈哈一笑,方纔的傷感與小心翼翼蕩然無存。

  飯後,賀蘭康和楚溪客爲了爭搶護送姜紓上班的名額差點打起來。

  最後,還是楚溪客借用鍾離東曦送的終極武器——彈弓,把賀蘭康打退,其中有多少水分就不提了。

  楚溪客牽着大黑馬,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了。

  閣樓上,鍾離東曦看着少年歡快的背影,突然說:“我不想再瞞他了。”

  雲霄一驚:“一旦小郎君得知殿下的真實身份,有可能會因今上的罪過遷怒殿下。”

  鍾離東曦閉了閉眼,這就是一顆毒瘡,早晚要剜掉,即便是疼,也就這一回了。

  他下定決心:“去,給德妃放個口風。”

  雲霄又是一驚:“殿下要利用德妃?”

  鍾離東曦微微一笑:“她現在急於給四公主報仇不是嗎?與其讓他報復到鹿崽和小五身上,不如……換我吧!”

  這下,雲霄連驚訝都表現不出來了,他覺得鍾離東曦可能中毒了,毒藥的名字就叫——

  斷袖使人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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