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四阿哥的怒氣
這府中只這麼大,四阿哥新年後先進了芍藥院,各處自然都得了消息,前因後果都被打探地清清楚楚。
武格格的丫鬟賞蝶直嘆可惜,“我早些年便跟格格說,元宵在院中掛個燈籠,端午掛艾葉,可惜格格不許,若不然哪有耿格格什麼事。”
李氏氣得將一桌子東西全掃下地,“什麼旗人秀女?也不知從哪裏學的狐媚手段,掛了燈籠引誘男人過來,當自己是窯子裏的紅牌呢?”
丫鬟連忙勸道:“側福晉可別氣壞了身子,她一個小格格,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如何能跟側福晉的恩寵想比?您明日將她訓斥一頓,保管她就老實了。”
宜綿院中,因四阿哥過來,滿院子的人都是滿面春風,秋蝶更是誇張地抹了好幾回淚,四阿哥總算過來了,格格若是跟武格格似的,只怕太太知道了,要傷心死了。
宜綿對了秋桃道:“好了,把臉上的笑收一收吧,昨日個十五福晉進了宮,待會兒便要去請安,只怕還有些風波呢。你們快些將那燈籠取下來。”
“格格放心,馬全昨晚上就取下來了。”秋桃道。
都是些人精,宜綿笑了笑,也不多說,穿好衣服,墊了兩塊紅豆糕,便到福晉院中請安。福晉對了她仍然是領導架勢,關懷勉勵爲主,親熱不足,似乎並不因她昨日伺候四阿哥有什麼不同。側福晉就不一樣了,斜眼瞧她,對她的請安許久不搭理,宜綿也不敢起。
這是那拉氏的地方,自然容不得有人在這裏樹威風,她喝了一杯茶,然後清了清嗓子。
李氏這才慢悠悠道:“耿格格是大選進來的,想來規矩學的不差,瞧這福身做的,多好看,我都看呆了。好了,起吧,記着你的身份,多行些規矩事,下三濫的手段少使些,免得給府中蒙羞。”
宜綿低着頭,道:“多謝側福晉教導。”她心中雖然不忿,卻不敢做絲毫辯解的。
“一大早,看你嚴厲的,倒把人嚇壞了。她還年輕,還貪玩呢。想剛搬到這府中,你不是在荷花池中划船,到外院放過風箏?”那拉氏笑咪咪道。
李氏恨不得捏碎帕子,老底被那拉氏揭穿了,可不是惱羞成怒。宜綿自然不敢笑話她,不過心中倒是安定了,比起李氏,她實在也沒有使什麼招式,想來李氏也沒臉再訓斥她了。
傍晚的時候,四阿哥又過來了,給她拿來了衛夫人的字帖,想來是嫌棄她字寫的太醜,丟人。宜綿喜滋滋謝了恩,將帖子收好,衛夫人是大家,她的帖子可珍貴了,這個雖然不是原本,至少也是臨摹地較好的,也不是凡品。
四阿哥的晚膳也是在芍藥院中用的,宜綿跟着四阿哥也算是見識了皇子的飲食標準,足足是她的兩倍,而且質量上去了好幾個層次,宜綿喫的高興,連添了兩碗飯,有她的好胃口帶着,四阿哥也多用了些,免不得又要消食。只是四阿哥今兒個教了大阿哥一上午功課,下午又給二阿哥啓蒙,倒是沒練字的心情了,吩咐蘇培盛去外院拿了圍棋過來,也不問宜綿會不會,便讓她站對面跟她對弈。
宜綿僵着臉笑道:“爺,這個我不會。”怕掃了四阿哥性子,讓他拂袖而去,宜綿趕快補充道:“不過我會下象棋,而且下得好,連我阿瑪都能贏。”
“哦?”四阿哥嘴裏發出不明意味的一聲,也不嫌棄象棋簡單了,若是碰到好的對手,再簡單的棋也能博弈出樂趣。帶着期待,在十個子內將了宜綿的軍之後,四阿哥哭笑不得了,就這水平,還能贏人?他也不做聲,一連下了十多把,每把不過三五分鐘,大部分時間還是宜綿用來擺棋子了。宜綿輸的臉上發燒,看着四阿哥直嘀咕,也不用這麼鐵面無私吧,讓讓我能死人嗎?
“歇了吧。看着一副聰明長相,字寫不好,棋下得爛,可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四阿哥搖着頭說道。
跟六點鐘上學風雨不間斷從小受精英教育的皇子一比,做什麼都半桶水的宜綿是自是有些小羞愧的,不過她臉皮厚,面上不顯出來,而是揚着聲略帶着一點小得意道:“我針線好,爺一定比不過。”
四阿哥倒是啞然失笑,“爺還不至於跟個女子比刺繡。你要是針線好,什麼時候給也爺做件衣裳出來,也讓爺瞧瞧你這針線好到什麼樣子。”
做衣服這個真不敢應承,她沒做過,可不能將初次獻給四阿哥,宜綿只能乾巴巴笑道:“衣服太大,耗時長,我給爺繡個荷包,裏面放點兒燻草、艾葉、雄黃,到端午的時候爺系在腰間辟邪,爺看可好?”
更出風頭的衣服不敢做,繡一個荷包能從正月一竿子打到五月,四阿哥也便知道這個“針線好”有多少水分了。
“爺也不難爲你,若是端午做不好,過年給爺戴上也行。行了,安寢吧。”四阿哥笑道。
被諷刺的人只能默默上牀。
或是覺得宜綿有趣,或是這兩日跑順了腿,四阿哥一連在宜綿這裏歇息了五日纔去了李氏那裏。
宜綿不知道怎麼纔算得寵,但是想來她是得寵的吧,四阿哥在二月的時候被指派了差事,要外出公幹,至於什麼差事去了哪裏宜綿自然打探不到,不過四阿哥在走之前,也接連三天到了她這裏,又賞賜了不少好東西,除了字帖、棋譜等略帶惡意的禮物,首飾、布料子和大件傢俱確是實在的好東西,一下子讓宜綿的內庫又豐厚了不少。
四阿哥對她的寵愛,不僅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更有摸不着的但是更實用的好處,那便是她小院的人,出去似乎更有人緣了,提膳的馬全每日裏幾乎都能帶回來不重樣的糕點,出門替她打探消息的瑞香能聽到更多有用的東西,另外也有別的人來這串門子了,小丫鬟來找秋桃請教針線,小太監來找劉三玩,還有人跟秋蝶主動請纓要到她這裏來伺候。似乎,她小小的火了一把。
不過這些都是短暫的,隨着天氣越來越熱,石榴開花,四阿哥離府時間長了,一干人等對她這裏的熱情也熄滅了,芍藥院中又恢復了平靜。
宜綿卻在這平靜中獲得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你說我可以派人出府?”宜綿驚喜地看着秋桃。
秋桃滿臉堆笑:“格格沒聽錯,奴婢從章嬤嬤那裏探來的消息。年前您不是讓我給章嬤嬤做雙鞋,奴婢便做了,章嬤嬤也喜歡,對奴婢親熱了不少,格格受寵時,章嬤嬤更是對奴婢和顏悅色,便是四阿哥走了兩三個月,別的人冷淡了,章嬤嬤也一直對我不差,奴婢心中一直感念着她的恩德,昨日裏又送了雙鞋過去,章嬤嬤便告訴奴婢,格格也是能派人出府的,只是要跟福晉通稟一聲。”
宜綿喜得直搓帕子,“章嬤嬤說的,自是不差了,我們進府時間短,倒是不知道。我明日便親自去跟福晉說一聲,你出去一趟,跟家裏說我一切都好。我們也不能常出去,章嬤嬤將這消息告訴我們,也是擔了干係的,不能讓她爲難。半年一次就行,能跟家裏報個平安就好。”
“看格格高興的,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您快喝口水。”秋蝶笑道。
“不僅格格高興,我也高興呢。這回沒跟府中通知,又不能直接回府,只怕有些麻煩。”
宜綿喝了水,心情也冷靜下來了,雖說能出府,但是秋桃秋蝶兩個最好不出去,要不然太明顯,最好讓劉三出去一趟,也要找好藉口。隔日裏,劉三便以出外給宜綿買書做藉口出府。章嬤嬤對秋桃客氣,又將能出府的事說了,便是替福晉給耿格格賣個好,自然不卡着劉三,吩咐一聲讓他早去早回便放他出門了。
劉三出了府,去了北定門一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跟掌櫃的說了一句“主家姑娘在府中一切都好”,另外買了兩錠好墨便走了。
掌櫃的聽了這話半懂非懂的,不過既然說主家姑娘,自然要跟主家稟報。他不懂,耿德金可是一聽就明白了,立刻回家,將這話跟富察氏和陳氏說了,兩人喜的直叫阿彌陀佛。
富察氏笑道:“既然能出府傳消息,想來是在府中過得不差,我們也能稍稍放些心了。只盼着佛祖保佑,早日讓宜綿生個孩子,四阿哥一高興,便讓我們進府看看宜綿。”
耿德金也笑得滿臉鬍子飛起,“兒子就說宜綿在四阿哥府中好着呢,我送年禮的時候,四阿哥專門接見,若不是他心裏有宜綿,哪裏耐煩見我這個沒名頭的人?”
宜綿若是聽到這話,免不得要跟她阿瑪說清楚,那時候您閨女一共見過四阿哥兩面,四阿哥那是心情好,才抽個空來聽兩句好話。
能跟家中聯繫,便讓生活更有了滋味,宜綿做事也更有勁兒,每日都趴在書桌上寫寫畫畫。她想着,既然能出府,以後等四阿哥回來了,索性大方求了他旨意,那樣或許還能寫封信給瑪姆阿瑪額娘請安問好。
不僅宜綿盼着四阿哥快回,李氏更是每日裏伸長了脖子往西南瞧。她消息比宜綿靈通,知道四阿哥去了河南一帶修理河道,怕是要許久才能回。只是,她已經停了換洗兩個月,怕是有了好消息,李氏想等到四阿哥回來,親自跟他說。
被衆人期盼的四阿哥確實要回了,可是他回來的心不甘情不願。河道治理是個大工程,尤其是黃河,年年治,年年決堤,他原本是想要下大力好生整治一番,最少保證五年不出問題,只是等他到了河南,跟當地的官員商量治理之策時,根本沒人花心思聽他怎麼治理,而是在吵着國庫頒發的治理黃河的費用多少該花在河南。
“四阿哥啊,河南是黃河下游,每年受災嚴重,這裏洪那裏澇,有的地方乾的顆粒無收,有的地方被洪水淹的人流離失所,交上來的賦稅倒是有一半花在賑災之上了,引得聖上對我們的功績不滿。這官銀都該給河南留着,一半用來修高堤壩,一半用來賑災。”
四阿哥運氣,不跟這幫狗官計較,“修高堤壩?這堤壩年年加高,莫不是要加到天上去?”
“那不加高堤壩,如何防洪?”那官員攤着手道。
四阿哥心中怒氣早升到腦門子來了,可是這是朝廷重臣,雖然是酒囊飯袋,也容不得他發落,只能繼續周旋,“我這不就是來找各位大人商量的嗎?”
“有什麼可商量的?照着以往的慣例不就是?”有人嘀咕道,不過不敢大聲說出口,四阿哥臉色鐵青,很是能唬人。
就這樣,與一幫只知道要錢不知道做事的官員耗盡心力,四阿哥花了三個月時間,總算將自己的想法實現了一半,從河中掏出淤泥,以降低河牀,正想着重新挖出一條水道分流,皇上一封詔書,讓他回京協助太子。四阿哥一下子就傻在原地了。這就像是花了大力氣種糧食,撒了稻子,插了秧,撒了肥,只等着稻子熟了收割,這稻田就被被人拿走了。由別人收割,自然稻子也進了別人口袋。四阿哥不知道誰來接替他的工作,還是任這一田的稻子爛在田裏讓所有努力前功盡棄,但是他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說,一點不滿都不能表露,還得感恩戴德回京。
滿府的人盼來的是積了一腔怒火的四阿哥。首當其衝的是李氏,她滿腔喜悅去請了四阿哥回府,又神采飛揚將自己懷孕的消息說了。
“這是好事,你好生休養着。我前頭還有事,先走了。”四阿哥留下一句,就甩手走了。
李氏被四阿哥的冷落打得措手不及,失神地摸着肚子道:“你阿瑪怕是在外面累了,等你出生了,他見了你必定高興。”
四阿哥回了外院,倒是有些後悔,有了孩子是好事,他衝着李氏發火,只怕李氏會多想,四阿哥讓蘇培盛從庫房中多選幾樣東西過去,也好安李氏的心。
四阿哥回了京,不僅府中的人找他,府外的人紛紛前來祝賀,大臣的他一律推卻了,只是自己兄弟要聚一聚,卻不能不搭理。三阿哥還酸溜溜地道:“四弟這回可露臉了,出去了四個多月,看臉都黑瘦了,可見是當差辛苦了。等皇阿瑪回來,怕是要好生嘉獎一番。”
其餘的兄弟紛紛跟四阿哥賀喜,又紛紛敬酒,只做了半拉子事的四阿哥在心虛與怒氣中承受着兄弟們的恭賀聲。太子倒是知道些情況,勸道:“四弟酒量不行,你們別勸他喝了。”
臨走時,太子拍着四阿哥肩膀道,“別放在心上,賞賜不會少。”只是沒有功勞。這個天下是皇上的,能辦事的只能是皇上的忠心臣子,皇子們,包括他這個太子,用心讀書便是。
四阿哥點點頭。他在皇宮裏長大,別人能悟到的,他也能悟到,只是要接受起來不容易。因心中鬱悶,四阿哥將府門緊閉。只是,禮部還是派人敲開了他的門,跟四阿哥商量着,鈕鈷祿氏的姑娘,四十二年便被指到四阿哥府中,因年齡小拖了一段時間,如今是不是該讓她進府了?四阿哥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話都懶得說。
鈕鈷祿氏便是在這個不好的時候進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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