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體驗系統之三個人(三)(一)
兩人在公司門口道別,肖文靜道:“再見,顧先生。”
“顧遴。”
“啊?”
他看着她,輕聲道:“第一次見面我就說過,我希望你叫我的名字。”
可是……肖文靜張了張口,卻出不了聲。
顧遴又向她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肖文靜望着他的背影沒入人羣中,心裏空茫茫的,半晌,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心。
真沒想到啊,小作者如她,也會有自己的真愛粉,而她的真愛粉還會出現在現實裏。
下午楊慎思依然沒有回公司。
肖文靜照例忙碌着,過完女祕書枯燥的一天,彷彿平靜的水面沒有泛起波浪,彷彿白天發生的一切只是她在做夢。
還是個噩夢。
臨下班的時候,楊慎思打了個電話來。
例行公事地詢問完工作,他像是隨口問道:“肖小姐,你還好嗎?”
“……”肖文靜沒有回答。
“那就是不好了。”
“……”
“肖小姐,你還記得我說過,你母親對你不好不是你的錯,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肖文靜握着話筒,感覺如此荒謬,比她筆下所有憑空想象出的故事更缺乏真實感。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楊先生,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可能不清楚前因後果,我來告訴你。鬧着自殺那個女人是我血緣上的親生母親,你上次見過,被我逮到和某個猥瑣男有一腿。那個猥瑣男在我十七歲的時候試圖強姦我……我跟我媽說有我沒他,我媽選了他,事後又後悔了,打了無數電話騷擾我,甚至跑到兆豐酒店天台上要跳樓!說實話,看到她站在欄杆上那一刻,我被震了,她從來沒有爲我做到這種地步,你明白那種感覺嗎?雖然她不是個好媽,但是我真的想要原諒她了!真的,只要她肯從欄杆上下來,我會孝順她一輩子!”
“後來她下來了,可是不是因爲我,是因爲她的姘頭來了。那個混蛋甚至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裏,出現在她面前,她就激動地衝了上去,抱着他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男女主角經歷重重波折終於能在一起,看來是個大團圓結局不是嗎?那麼我呢,我算什麼?楊先生你告訴我,我他媽到底算什麼?!”
她“啪嗒”掛上電話,喘息一陣,又提起電話撥回去。
剛接通,不等楊慎思出聲,她又一口氣道:“對不起我掛了你電話,我知道你想要安慰我,但是我不想被安慰!如果你要開除我記得跟財務處打招呼多付的一個月的薪水得是現在的標準謝謝--”
好喘,肖文靜努力調勻呼吸,剛要二次掛斷,聽到話筒裏傳來楊慎思的聲音。
與她想象中不同,他並沒有暴跳如雷,隔着電話傳來的聲音也不像平時那樣冰冷而公事化,更像是當初那個睡眠不足的凌晨,她第一次透過電話聽到的暖昧音色。
“肖小姐,我不會開除你。”他頓了頓,又道:“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肖文靜再次對自己的耳朵產生嚴重懷疑,她竟然逼迫老闆向她道歉?那個傲慢的有錢混蛋居然懂得什麼叫道歉!?
太過震驚的結果,肖文靜完全不知道該在電話這頭說什麼。
那邊的楊慎思靜了一會兒,又道:“肖文靜。”
“是,楊先生。”肖文靜條件反射地回答,甚至沒注意到楊慎思叫的是“肖文靜”而不是“肖小姐”。
“別和顧遴太接近。”楊慎思的語氣聽來幾乎是誠懇的:“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這次是對方先掛斷,肖文靜怔忡地聽着斷線的電鳴聲。
半晌,她緩緩伏下身,趴在桌上。
好累,父親去世以後她就像在肩膀上扛了一座日漸變高的大山,每天每天,那種如山般沉重的睏倦疲憊將要壓垮了她。這次她甚至找不到那個似乎永遠供她依靠,什麼都不必說便能給她支撐的肩膀。
……葉子襄,你什麼時候回來?
爬樓梯的時候又遇見了牛大姐。
“肖小姐,今天回來這麼晚啊?”
肖文靜望着那張笑吟吟的圓臉,也努力扯出個笑容迴應。
“最近比較忙。”“忙”着加班、拯救自殺的老媽,剛剛還破口大罵了自家老闆。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牛大姐湊近了皺着眉頭打量她,“嘖嘖”道:“都瘦成這樣了,可憐喲。”
肖文靜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悄悄退開一些,岔開話題道:“牛大姐,葉子襄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牛大姐搖頭,又問他有沒有給她打電話,神色間曖昧打趣。
肖文靜知道牛大姐一直懷疑她和葉子襄的關係,甚至樂見其成,可惜他們並不是她想要的那種關係。
她道:“您是知道的,除非有重要的事,葉子襄很少打電話,我回頭在Q上給他留言,問問他還要多久。”
兩人又聊了幾句,牛大姐例行下樓打牌,肖文靜自行回屋。
進門就聽到電話響。肖文靜正彎着腰在換鞋,怔了一秒,似乎有某種預感,她單着那隻腳跳到電話機前,拎起話筒。
“肖文靜。”
果然……是葉子襄。
肖文靜閉了閉眼,只覺得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
葉子襄不喜歡電話,寧願用郵件和短信息溝通,他總說人的聲音會在電波變化中失掉原有的感情,而肖文靜覺得,他其實就是不愛說話,不想說話。
肖文靜現在是說不出話,可她分明聽到身體深處,自己的聲音。
我不相信,她聽到自己在說,如果電波的轉換會使聲音空洞而沒有感情,爲什麼你的聲音仍能帶給我安心,爲什麼我會莫名其妙……流下淚來?
電話那頭,葉子襄斷斷續續地說着什麼,這是他離開以後第一次打電話回來,肖文靜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淚水持續不斷,彷彿打開了泄洪的閘門,肖文靜從無聲的流淚變成小聲抽泣、大聲嗚咽,最後在嚎啕大哭中坐倒在地。
這一頓哭也不知道多久,客廳裏一直沒開燈,外面早就黑透了,緊閉的窗簾將屋內的黑暗和屋外的黑暗分隔開來,寂靜中肖文靜只聽到自己哽咽的吸氣聲。
話筒還在耳邊,通話早就斷了,她盯着話筒看了好一會兒,依依不捨地放了回去。
腳上的鞋子仍然只脫了一隻,她挪到沙發前,脫下另一隻鞋,整個人蜷縮進沙發裏,閉上了眼睛。
…………
……
肖文靜被輕輕的碰觸驚醒。
她陡然睜開眼,望入一雙熟悉的眼睛,那雙她從來覺得與他完全不相配的眼睛。
“葉子襄……”肖文靜還不太分得清夢境與現實,“你回來了?”
“我在機場打了電話給你。”葉子襄皺眉瞧着她,神情和他的母親倒有幾分相似:“你一直在哭……爲什麼?”
爲什麼?是啊,爲什麼?肖文靜想,因爲很多很多,於是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最主要的原因。
她一時無從說起,只好虛弱地笑了笑。
葉子襄的眉頭皺得更緊,伸手拉她起身,摁亮沙發旁的檯燈。
橘黃色的燈光意外得刺眼,肖文靜眯起眼看他,光暈像籠罩在他身周。
“你怎麼瘦這麼多?”葉子襄聲音嚴厲得接近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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