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體驗系統之沒有葉子襄的故事(一)
照常的“教室--飯堂--寢室”三點一線生活,偶爾外文系的張小儀會跑來找她說話,那丫頭神經粗又習慣性喳喳呼呼,竟沒有察覺異樣。肖文靜當然不會說破。
這天正在飯堂喫晚飯,張小儀“砰”一聲把飯盒砸到桌子對面,湊到她耳邊神神祕祕的道:“黃月娥是不是被我男神拒絕了?”
張小儀的男神正是楊慎思,肖文靜手裏的筷子頓了下,頭也不擡地問:“你聽誰說的?”
“還用人說,我是誰啊?”張小儀驕傲地點點自己的大眼睛:“本大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兩個人面對面行走,楊慎思裝看不見,黃月娥眼圈立馬就紅了,楊大帥哥還笑呢,硬是掛着笑臉從她旁邊擦過……嘖嘖,女追男沒好下場,從古到今皆如此,毫無例外!”
肖文靜突然覺得沒了食慾,看張小儀眼紅她打到的宮保雞丁,把飯盒朝她面前一堆,手裏玩着筷子出神。
張小儀歡呼一聲,小心翼翼地在花生米和辣椒中間撥弄了半天,夾起一塊最大的雞丁,送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嚼起來。
正喫得高興,她擡頭想抒發一下對廚師手藝的感言,卻看到肖文靜怔怔地望着前方,目光散漫,似有無窮心事。
她莫名其妙打了個嗝,忽然覺得嘴裏的雞丁也不是那麼美味。
張小儀認識肖文靜已經三年了,第一次看見肖文靜,她上臺領取一等獎獎學金,校長莊嚴地舉着獎狀和支票,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隨手抽走支票,轉身就想下臺,急得校長大聲叫喚,追上去遞過獎狀。
張小儀當時和禮堂裏所有師生一起轟笑,推了結伴考進來的高中同學一把,興奮地道:“這孩子夠酷,我一定要和她交個朋友!”
一晃三年過去,她們真的交上了朋友,而她也或許是肖文靜在大學期間唯一的朋友。
想到這裏,張小儀掩飾性地猛嚼雞丁,不料雞肉裏裹了塊叉骨,參差骨架一下子戳在牙齦上,疼得她“噝”一聲抽氣。
肖文靜醒過神來,見她齜牙咧嘴的怪樣,笑着搖搖頭,抽出紙巾擦拭她嘴邊的污漬。
“慢點喫,又沒人跟你搶。”
張小儀張大嘴看着她的笑容,她笑起來真好看,肖文靜其實是很漂亮的,不是黃月娥那種明媚囂張的美,而是很舒服的清秀長相。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本該備受歡迎,在大學裏享受青春年華,但不知道爲什麼,肖文靜如此反常,孤僻得像一個歷經滄桑的中年人。
張小儀嘆了口氣。
“文靜。”
“嗯。”
肖文靜收回手,細心地把紙巾髒的一面摺疊進裏層,再扔進垃圾箱。張小儀看着她的側面,明明是如此年輕的臉孔,皮膚上一層細細絨絨的汗毛,她微笑着,這微笑卻彷彿隔着遙遠的時光,隔着遙遠的距離,甚至是隔着一層半融的冰。
是冷還是暖,她分不清。
“黃月娥帶頭整你的事爲什麼不告訴我?”張小儀低下頭,筷子撥弄着飯盒裏的雞丁,“楊慎思找到我,說他有些話想當面跟你談,但你一直躲他,只好找我想辦法。他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叫我安慰你……”
她自嘲的一笑,覺得牙齦疼得像火燒:“而我這個好朋友,直到那時候才知道你被人欺負。”
“小儀!”肖文靜打斷她,嘴脣張了張又合攏,因爲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她不想把張小儀牽扯進來,沒有爲什麼,就是不想。
張小儀沮喪地埋着頭,她已經沒有胃口了,筷子在飯盒裏攪來攪去,幾綹烏髮調皮地脫出馬尾,在她白皙的頸背間纏繞。
兩人相對靜了片刻,肖文靜發問:“楊慎思在哪兒?”
“……他約你七點半在湖畔見,東面那個思潮亭。”
肖文靜點頭應下,又尷尬地等了一會兒,忍不住起身往外走,背後的張小儀擡起頭,急叫道:“文靜!”
她回過頭,張小儀一時間衝口而出:“你爲什麼不接受楊慎思?”
聲音並不高,差點淹沒於飯堂的喧譁聲浪,但她們仍是聽清了,說的人和聽的人同時一怔。
“當我沒說!“張小儀知道自己過線了,肖文靜不是那種能夠分享少女心事的朋友,她窘迫地埋下頭,手和嘴拼命運動,還故意發出響亮的咀嚼聲,引得鄰近幾桌的人看過來,再被她大眼瞪回去。
肖文靜站了片刻,走出飯堂。
她不是沒有發覺張小儀的失望,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張小儀再堅持一下,哪怕一秒鐘,她都會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我沒有辦法接受楊慎思。”
“因爲我在等一個人。”
“我不知道他是誰,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但我知道,這世上一定有這麼一個人。”
東湖是本校新校區人造的一處景點,只有幾畝大小,水最深處五米,由於通了活水,近岸處清可見底,看得見一羣羣銀鱗閃閃的鯽魚,說是湖,倒不如說是個魚塘。
更爲可笑的是,這麼一片小水上面居然架了一座紅色仿古拱橋,橋中心還立了個雕樑畫棟的涼亭。據說新校區建成後先請往界校友來參觀,一位已是知名建築師的校友在這座橋前呆立良久,校長頗爲得意,上前大建吹噓這一具有人文意見的景觀,建築師鐵青着臉只說了兩個字:呵呵!轉身拂袖而去……
雖說這件事讓校長成爲本校師生私底下的嘲笑對象,但建好的橋亭也並非一無是處。開學一個月來,這裏成了本校情侶約會的聖地。
肖文靜站在東湖南岸的時候看了下時間,七點零三分,秋日的天時還長,這時分都沒有黑下來。她擡起頭,楊慎思已經在爛俗的思潮亭裏望着她,遠遠的,那目光如陽光下的湖水一般平緩澄澈。
她沒有過去,在岸邊找了一處石凳坐下,數分鐘後,楊慎思修長的身形擋住她的視線。
她開門見山地道:“我有什麼好,說出來,我改。”
楊慎思退後一步,俯下身,盯着那女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帶着笑意輕鬆地道:“有的人說不出是哪裏好,可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沒想到他這樣的人也會抄歌詞,肖文靜被肉麻了下,嫌棄地擡頭瞪他。
楊慎思愉快地笑。
“放棄我吧,”她沒有辦法在那雙彷彿能夠透視的目光下長久僞裝,很快低下頭,無奈地道,“我不喜歡你。”
“你喜歡我。”楊慎思篤定地道,“是你先喜歡我。”
肖文靜一時語塞,大一到大二兩年她追楊慎思追得那麼明顯,他看不出來纔怪了。
她頭痛得不知該如何解釋,楊慎思站在面前帶笑觀察她,看着她種種表情變化,
“我告戒過黃月娥,請她不要再爲難你。”他誠懇地道,“對不起,這件事雖然我不覺得自己有錯,但你確實是因爲我的原因受到排擠。”
“沒關係。”肖文靜老實地說,“我覺得你說得對,本來你就沒有錯,不用向我道歉。”
楊慎思嘆了半聲,不知爲什麼聲音裏歡喜比沉重多。他微微笑着,看她一臉“這是我和黃月娥之間的事與你無關”的表情,覺得實在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想拍她的頭。
肖文靜身子一側,他拍了個空。
。